楊慕雄出神地看著楊斌，像是等著他的回答。不過他的眼睛里，卻多了一些讓人看不懂的東西，那場火，似乎改變了許多東西。
“其實——倒是有一個人，不知道莊主是不是肯開口向她求援?！睏畋蠖嗌儆行殡y地開口了，“那個人就在這云州城中，而且她的手中必然會有一大筆銀子，隨時可以動用，就算是她沒有，只要她想要，隨時都會——”
“不必了?！睏钅叫鄣哪樕怀?，很快搖了搖頭，“你知道我的原則，也就應該明白我的心思。就算是我真的進退兩難，也不可能開那個可了的?！?p> “可是，最起碼能解了莊主的燃眉之急不是嗎？”楊斌的表情還是那么平靜，沒有一絲討好，也沒有一絲的做作。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是為什么，就好像第一次見到楊慕雄的時候，他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眼前的男人，讓他覺得莫名其妙地生出了幾分敵意。盡管被帶到擁翠山莊之后，已經(jīng)學會了所有的規(guī)矩，也知道作為下人，該怎么招呼那些尊貴的客人和主人們，但每一次面對楊慕雄的時候，他的態(tài)度都是這樣。
楊慕雄搖了搖頭，他的嘴角多了一絲苦笑，“難道你讓我一個半截子老頭去找她開口嗎？那我的臉還要不要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這一點兒小委屈算得了什么？”楊斌振振有詞，他望著楊慕雄的目光中，似乎還有一些更復雜的感情，“我記得莊主曾經(jīng)說過，當年韓信能忍胯下之辱，更何況我們這些人呢？如果莊主不想親自出面，我可以——”
“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楊慕雄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最不滿意的就是這一點兒，楊斌太過急功近利。
這話讓楊斌瞬間就意識到，他急忙將剩下的話硬生生給咽了回去，低聲道，“是屬下失言了。不過到了這個時候，我愿與莊主共渡危機。這幾年來，屬下還是多少攢了一些銀子，如果莊主不嫌少的話，屬下可以全數(shù)奉上。”
“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睏钅叫鄣男念^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敲了一下，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如果將來我出了什么狀況，不管是什么，你一定要帶好自己的家眷一起離開這里，走得越遠越好?！?p> 家眷？楊斌狠狠吃了驚，這個男人怎么可能會知道？可是只要看一眼楊慕雄的表情，他瞬間就意識到，小喜的存在，他已經(jīng)早就知道了。
“屬下該死?！睏畋髧樀美浜怪泵?，就連腿也有點兒發(fā)抖，他什么都知道？那么，包括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嗎？”
“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到，你已經(jīng)到了成家的年紀，是應該一個家，身邊也應該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睏钅叫厶ь^看了一眼楊斌，慢條斯理地嘆了口氣，“如果人可靠的話，就好好待人家，這樣一來，也算對父——我是說你的父母有個交待了?！?p> 可楊斌打算開口的時候，他不知為何卻揮了一下手，示意他離開。
這將會是漫長的一夜。楊斌的嘴角多了一抹陰狠的表情，他原本以為楊慕雄會放過自己，沒想到他居然知道自己所有的秘密？
那么會包括自己將那個李陽明調(diào)包的秘密嗎？幸好，那個真正的草包已經(jīng)被他處理了，否則的話，如果那個草包真的冒出來，楊慕雄會放過他嗎？
他越想越怕，慌慌張張地朝自己的房間里跑去。
整個房間里只有楊慕雄坐在那里發(fā)呆。明明是二月的天氣，天空卻突然飄起了雪花。只見雪花飛舞動，飄飄灑灑地落在院子的地上。
有多久沒有見到這樣的景象了？楊慕雄看了看窗外，他莫名其妙地抱緊了自己的肩膀，真的是老了。他還記得當年大雪紛飛的季節(jié)里，他也曾經(jīng)和那些人一樣，一起光著膀子在雪中跑步。每次回到房間里的時候，頭頂都會冒著熱氣。
那時的日子——他不由得有些失神，第一次在那個陌生的地方，看到的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他們幾個孩子玩性大發(fā)，居然在雪地上堆起了雪人。
因為玩得太投入，他們完全忘了早課的時間，而是在雪地上跑來跑去，互相追逐打鬧。直到那個雪球彈到了那個男人的身上。
在看到那個人的一瞬間，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就連笑聲都像是瞬間被人凍住了一樣。
“我們——”那個年齡最大的孩子開口了，他的聲音里還帶著一絲驚慌。
“我們問你了嗎？”那個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冰冷到?jīng)]有一絲溫度，“難道忘了我定下的規(guī)矩嗎？在我沒有問你們之前，誰都不許出聲?！?p> 所有的人都呆呆的不敢出聲，那個男人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殘酷的笑容，“你們應該知道，你們的命是誰救的，讓你們來這里的目的，可不是為了看你們在這里追逐打鬧。你們的生命，不應該浪費在這里?！?p> 所有的人都膽戰(zhàn)心驚地望著那個男人，沒曾想，他的臉上的表情還是那么淡淡道，“其實我也很喜歡雪，喜歡堆雪人。但你們更應該知道，雪是這個世界上最應該令人厭惡的東西，因為它不僅會讓人覺得寒冷，還會讓整個世界都沒有生機，讓人寂寞?！?p> 讓人寂寞？所有的人都吃驚地望著眼前的男人，似乎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尤其是對當時的楊慕雄來說，似懂非懂，因為那些餓肚子的日子，早已經(jīng)遠去，所以他也忘了那樣的日子。
可就在那天，那個男人讓他們明白，吃得飽、穿得暖的人才有資格享受下雪的天氣，而對他們這些孩子來說，堆雪人、打雪仗，這些都是他們絕對不可能也沒有資格享受的東西。不僅僅是雪，就連風、雨都是他們的敵人。
他們像是一群野獸一樣，光著上身被馬車拉到了山溝里，他們需要光著膀子不停地在雪中奔跑，才能在規(guī)定的時間趕到那個男人所在地方，遲到的人，都將被永遠留在那里：就算是沒有任何的懲罰，就憑著他們身上穿的那點兒衣服，用不了幾個時辰，就會被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