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嘭!
蔚藍的深海里,掀起一團氣泡,一個人影從中墜落,身后隱現(xiàn)的光門,逐漸化為幻影淡去。
他——時晟瞑,換了一身紅色的白條短袖衫,此刻,在深海中掙扎,猛烈揮動著四肢,要向水上奮游。
量是時晟瞑這樣平常斯文的個性,在如此突發(fā)的情況下,也忍不住說一句:mmp!
“放輕松,不要緊的,這些,都是虛幻的夢境!”停在前方,抱著兩個幼童的黑衫女子-‘黃玲靜’,回頭輕輕說道。
“恩?”時晟瞑于心中趕緊默念,平心靜氣,好一會,才從那般慌亂中恢復(fù)過來。
他浮在深海處不動,帶著好奇,環(huán)視著周圍。
無盡之海,由冰冷的黑暗所統(tǒng)治。上方千米,有煦煦的陽光照射而下,可以,看出海的顏色,為純凈的藍。
下方,則是無底的深淵,好似,吞噬一切的巨口,靜靜地橫沉在哪,等待著旅者自投羅網(wǎng)。
前方的黃玲靜,乘坐在大泡泡內(nèi),率先,朝著深淵飄去。而時晟瞑,實在是不想到那么恐怖的地方,他多多少少有些深??謶?。
但留在原地,只剩自己一個人,也不是多好的選擇。無奈,時晟瞑唯有咬著牙齒,硬著頭皮,緊跟在女子身后,寸步不離。
他們越是向深淵靠近,就越是覺的,心頭涌上陣陣酸楚,眼睛明明是在水里,可還是覺得濕潤。
“是不是有種想哭的沖動?”黃玲靜瞟了時晟瞑一眼,問道。
“你怎么知道的?”時晟瞑疑惑的望著女子,并揉了揉眼角。
“因為,這里是『沉心之?!唬且匀藗儫o盡的淚水,構(gòu)建的記憶之海?!?p> 黃玲靜回答。
“淚水的記憶?”時晟瞑瞠目。
這時,他身邊的水流,忽然,沸騰,升起許多氣泡。并裹挾著一些影像,從時晟瞑的口鼻耳處,灌入大腦內(nèi),眼底,同時倒映出,他過去不愿想起的回憶。
有為兄弟分別時,流下的“心郁的淚水”;
有為被老師處罰時,流下的“憤恨的淚水”;
有為被家人強行丟棄愛寵時,流下的“哀怨的淚水”;
有為被壞人欺負時,流下的“委屈的淚水”;
有為被人嘲弄時,流下的“辛酸的淚水”;
有為在大考落榜時,流下的“不甘的淚水”;
有為在親人逝世時,流下的“茫然的淚水”;
有為和家人吵架時,流下的“倔強的淚水”;
有為做某事,拼盡全力卻失敗時,流下的“痛苦的淚水”;
也有,為完不成任務(wù),時間快到時,流下的“焦急的淚水”;
還有,為觀影電視劇時,流下的“感動的淚水”。
除了,這些外,亦有其他,是感到幸福時,才流下的淚水。
……
“喂~,走啦!”
黃玲靜從自己乘坐的泡泡內(nèi),伸出晶瑩的玉手,穿過那些帶著記憶的泡沫水花,一把將時晟瞑,拉回現(xiàn)實。
“哦~”時晟瞑呆呆的應(yīng)了一聲,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晃著腦袋,逐漸振作,眼角,淌下一滴純白的淚珠。
“走吧!”黃玲靜抱好懷中的兩個孩子,領(lǐng)著時晟瞑,迅速游向漆黑的海底深淵。
他們越接近海底,周邊的水流,就越是躁動,慢慢的潛進深淵的時晟瞑他們,看見前方,有一層薄膜,那似乎,就是這個夢境世界的盡頭。
加快速度,他們一口氣,穿了過去。
嘭!
黃玲靜與時晟瞑,平安無事的到達另一個夢境世界,在他們后方,那片薄膜,形成了一道結(jié)界屏障,好似,天地間唯一的分界線,將兩個位面世界,輕易隔開。
時晟瞑又看向前方,他頓時,瞪圓了眼睛,一時間,有什么話抵到嗓子眼,卻沒法開口。
在他們的眼前,是一片廣闊無垠的宇宙,時不時有隕星在附近爆炸,如同,煙花撒向星空各處,非常絢爛。
接著,一道信息,飛入時晟瞑兩人的腦海里。
『無窮之宇』:由人們無窮的幻想與靈感為本源,創(chuàng)造出的世界。
“那是?”撤去氣泡的黃玲靜,抱緊懷中的兩個幼童,渾身散發(fā)淡淡的圣潔光暈,她看著左邊遠方的星空,如魔怔一般呆住。
“嗯?!”時晟瞑也立起了眸子,專注的望向那邊的幻象諸景,僵硬不動。
只見,那處空闊的黑暗星空中,異景連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人和物,不知身在何界,又或者,哪個時代,接連,在天地間顯化。
一株巨大的青蓮,自混沌中來,撐開九天碧葉,根須纏繞數(shù)顆星球,綻開花朵,搖曳無盡仙光。
純白的花芯內(nèi),陡然,出現(xiàn)一位青衣男子,伴著一句“生又如何,死又如何,萬古青天一株蓮……”
殺入神秘界域內(nèi),消失無蹤。
……
一尊威嚴的圣猿,渾身迸發(fā)凜冽的金光,揮舞著一根染血的仙金棍,打破蒼穹,從洪荒大陸跳出,唯“斗戰(zhàn)”二字,震動古今未來。
……
一具無名道尸,沉浮多個時代,在人間輪回渡劫,結(jié)識數(shù)位天帝,自掌冥府地獄,最終,九轉(zhuǎn)回歸。
……
一名偉岸的男子,頭頂大鐘,身坐時間長河,背對眾生,單手支滅上古大兇,其軀,威懾古帝禁區(qū),百世留名,化傳說。
……
一位白衣女子,獨立山巔,輕撫手中指環(huán)與面具,幽幽嘆息,令人心碎。
動時如帝,君臨世間;殺遍諸天,群雄莫驚。
一個“狠”字,壓蓋萬古;遙望過去以未來,才情無雙少人及。
唯有那句“不為成仙,只為在這紅塵中,等你歸來”的真情話語,留在世間,永恒不滅。
……
一個平凡的男子,身在泰山,被九龍拉棺帶入星空彼岸,擾起英雄風云亂。
登天路,踏歌行,彈指遮天;舉世皆敵不動心,殺到世上,無人敢稱尊。
打破萬古神話,成就無上天帝身;九世化仙練塵心,領(lǐng)軍破入仙域中。
一語“我為天帝,當鎮(zhèn)殺世間一切敵”,在人間傳世,引發(fā)一代代天驕前繼。
……
又一少年出大荒,斬盡世間敵;化解不詳,度過界海,終結(jié)紀元亂。
成仙帝九霄,平古今禍亂源,殺入上蒼中;鑄無敵神話史,芳名,永印輪回間。
……
“他們是……”
時晟瞑的心頭,涌上莫名沸騰的熱血,捂住嘴巴,止不住的再顫抖。
“我居然,能親眼見到小說中虛構(gòu)的人物,出現(xiàn)在眼前,天哪!這是真的嗎?就算是夢,也不要讓我立馬醒來,我感覺活的無憾了。”
“小說中虛構(gòu)的人物?”黃玲靜不甚了解,若有所思的指著另一邊的星空,問道。
“那,那邊,也是你熟知的人物嗎?”
時晟瞑興奮的轉(zhuǎn)過頭,表情,又是一滯。甚至,比之先前,還要震驚許多。
〖三位身著古風長衫的一男二女,乘著五色神龍,飛越古老的蒼涼大陸,與邪惡的族群亂戰(zhàn)。
一邊,拯救天下黎民百姓,一邊,斬斷界路殿后。
他們,神情淡然,仿佛,看透了生死,毅然決然的沖入漫天的敵軍中,一語“殺”字,在那天地間回蕩?!?p> ……
〖破敗的現(xiàn)代都市里,燃著戰(zhàn)火的硝煙,非人之物與軍隊交戰(zhàn)。
六名特別的男女,分別穿行在各個戰(zhàn)場上,追尋源頭,擋在覺醒的“異物之王”面前,賭上一切,將戰(zhàn)斗推上高-潮,卻最終,在絕望的實力差之下覆滅。
只有,那碎裂的大地與血跡,記述著他們,曾經(jīng)掙扎過的痕跡?!?p> ……
〖純真的少年,在囚籠的世界出生,他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人為的謊言。
當親人、朋友、摯愛,被黑手無情的從他身邊剝奪時,少年,終于明悟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絕望,將他撕碎,黑手的愚蠢,把少年逼上了死路,也造就了瘋魔的誕生。
失去所有的少年,最終,成為逆反的象征,將一切終結(jié)。〗
……
〖無上皇朝,在一夜之間破滅,大火焚燒著整個都城,殘軍敗退,老人孩子被敵軍刺死。
皇族唯一的血脈,一個女童被送出城外,此后的一生,都在被諸國追殺;并且,背負著被蒙蔽的天下百姓,詆毀的罪名活著。
她獨身一人,對抗眾敵。殺敗所謂的英雄,以‘魔’的身份,震懾人間。
即便如此,女子最后,還是選擇放下仇恨,為了此界同胞,和異族廝殺,最終,化解誤會,重建古國,登上君王位。
作為千古以來,第一位女帝,后半生,一直在平定天下禍亂,收復(fù)八荒諸國。
當功德圓滿之際,她含笑辭世,令眾生痛哭不止?!?p> ……
〖五世輪回,做過魔王、圣人、救世主,于那位放蕩不羈的男子來說,沒有什么差別。
因為,他要做的事情,根本沒變過;人言可畏,也不放在心上,他自一笑而過,瀟灑世間?!?p> ……
〖一場事故,令兩位從未見過面的男女死亡,男子的魂魄與女子的肉身結(jié)合,而后復(fù)活。
醒來的少女失去了記憶,但她本能的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才來到這個國度。
她以本心做出一個個選擇,尋回復(fù)仇的真相,踏上一條無法回頭的必死之路?!?p> ……
“他們……是……他們是……”
“我過去筆下的……主人公們!”時晟瞑捂著心口,一股幸福感,由然而生,嘴邊,浮現(xiàn)甜甜的微笑。
他慢慢道出,那些人的身份與來歷,甚是,感慨與懷念。
“〖天決三仙〗……〖塞恩冽斯家族〗……,〖四絕天主〗的——『亂界瘋魔』、『滄凰女帝』、『墮天圣騎』,以及,『暮靈夜姬』?!?p> “他們……”
黃玲靜蹙眉,遲疑的問道。
“都是我的孩子?!睍r晟瞑的眸光,若水似柔,語氣溫柔了很多。
“也是我,虛構(gòu)的家人和朋友!”
他的話里,多了一份寂寞。
“他們的故事……,皆是,在我感到孤獨、迷茫、痛苦和悲傷的時候,創(chuàng)作的?!?p> “在那段時間……他們,便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的一切……現(xiàn)在,也不曾變過?!?p> “你遇到過什么困難了嗎?”黃玲靜擔心的望著時晟瞑,“朋友呢?”
“有些事……真的……只有自己能懂……無法告訴任何人……?!?p> “我曾有段時間,沉浸在對未來會死的恐懼當中……,無法自拔,一想到自己,有一天會不存在……,就不由得,害怕起來?!?p> 時晟瞑垂下了腦袋,將臉,埋在劉海下的陰影里,陷入沉默。
黃玲靜不語,她來到時晟瞑的背后,推著他,向前方的星空飛去。
“走吧!還有人,在等我們?!?p> ——————
他們一路穿過諸多異象幻景,在宇宙中,用著最快的速度橫渡。
當一顆水藍色的行星,映入眼底時,兩人,則立馬臨近,著手降落。
時晟瞑與黃玲靜平緩的進入大氣層,周身燃起烈焰,以莫名的軌跡,墜向大陸。
同時,腦海里,多出一道信息——『拘束之空』。
他們的軀體,連著火焰劃過天穹,擊穿了不知多少的厚實云海。
然后,兩人在離地上千米的高空,開始減速,于凈空處,望見這個世界的另一番景象。
赤紅天際,落日余霞,一個類人形的巨物,橫躺在蒼穹盡頭,被無數(shù)的絲線纏繞。
它生有一雙遮天的羽翼,被數(shù)顆鐵釘,打穿定在虛空,傷口流下止不盡的黑血;并且,千萬根被污染的羽毛,在那片天地飛舞,永無散盡時。
這幅景象,猶如,不變的真理,時間循環(huán)往復(fù),做著相似的動作;此處,便是映照現(xiàn)實殘酷的夢界。
那些絲線,是由眾生無盡的煩惱所化,即,所謂的“煩惱絲”。而那人形巨物,代指人本身;羽翼,則是夢想和自由的象征。
這層夢境,向時晟瞑他們展示的是,人一身,被數(shù)不盡的煩惱和牽掛糾纏,永遠也無法擺脫,越纏越緊,最終,將自己勒死。
而那對本為自由和夢想的羽翼,會被現(xiàn)實無情粉碎折斷,只有,絕望的痛苦一直在持續(xù),沒有未來。
時晟瞑受不了這里的氣氛,與黃玲靜迅速擺脫這片天空,猛地砸落在大地上,夢境同時,發(fā)生了新的變化。
……
『思念之地』
兩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廣闊的草原上,在他們面前,一座座不同風格的建筑和景物,逐一構(gòu)建。
有古瓦紅房、有二層小樓、有夏夜公園、有熱鬧的校區(qū)、有人來人往的街道、有海風吹拂的沙灘、有人聲鼎沸的新華書店……
這一夢境,顯化的都是些對時晟瞑來說,意義非凡的場景。
他獨自走向那些熟悉的建筑,異景浮動,由記憶構(gòu)成的場景,又出現(xiàn)新的片段。
每處地方,多了一些歡笑的人,在那些不同的人身后,卻總是跟著同一位少年,即使,年齡有些差異,但相貌別無二致。
看著少年臉上,始終,掛著幸福的微笑,時晟瞑心頭難免一揪。又看了眼少年跟著的那些人,不由得沉浸在回憶中,緬懷起來。
那些人當中,有小學(xué)的死黨,“鴨唇男孩-何已池”、“壯碩領(lǐng)頭-汪東強”、“白嫩小胖-楊旋山”。
也有,同一屆的“禮月師姐-王語嫣”,那個幻想中,一直在畫畫,被霧氣遮住玉容的嬌小女子。
時晟瞑想到,曾和他那屆畫室最強的藝術(shù)生有過交際,就激動的不得了。
要知道,王語嫣,可是他們池-州-畫室的驕傲,是偶像。能在進了總部后,依然,獨領(lǐng)風騷,那得有多厲害才行??!
還有一個人,一個景象,時晟瞑,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還是在他小學(xué)時,跟著同伴去墨羽市游玩,夜里,坐過了站,錢包落在了車上,并且,迷了路。
人生地不熟,要不是遇見了“那位大哥哥”,他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家。
而那位大哥哥,也因為某些原因,早已離開了人世,時晟瞑他們,居然,見到了那位大哥哥的最后一面。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真是不可思議,那一晚,對時晟瞑自己來說,也并非尋常,好像,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從小隱隱約約,可以〖聽見〗的能力,變得更強了。
每當他動筆,寫下一個個故事時,就會進入某種奇妙的狀態(tài),仿佛,真的能〖聽見〗,或在意識里〖看見〗那些‘絢爛的世界’。
與那位大哥哥短暫交談過的時晟瞑,在那時,覺得自己和那位大哥哥在某些地方很像,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同樣的孤獨與懦弱。
但不同的是,那位大哥哥找到了自己選擇一生要保護的“珍貴之物”。
為此,不惜以身犯險,也要去奪回‘那個她’。
時晟瞑不知道那過程有著怎樣的兇險,但結(jié)果他是了解的,自他也進入禮月畫室后,便隱隱得知了那位大哥哥要保護的人是誰了。
從那些八卦的女學(xué)生口中,做進一步推測的事實,便是禮月總部的那位有名的女老師——蔚雯暄。
她真的是一位很溫柔知性的女子,也不怪那位大哥哥,那么愛她。
……
回過神,時晟瞑已從那些幻想中退出,這些人和事與過往,即是下一階段的夢——『瑣碎之日』。
對自身來說,如同,過客般值得珍惜,但卻,淡忘的日子。
在時晟瞑相繼經(jīng)歷了『沉心之?!?、『無窮之宇』、『拘束之空』、『思念之地』和『瑣碎之日』后,最終,到達的目的地只有一個,那便是名為『眷念之所』的“家”。
他與黃玲靜走進一個靠著河流的小區(qū),來到最后一排的高樓下,那便是時晟瞑,現(xiàn)在住的地方。
在那棟樓下,站著一位身著藍色布衣的老人,歲月在對方臉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但也無法磨滅,那雙充滿慈愛的眸子。
時晟瞑懷揣著不安的顫抖之心,走到老人跟前,滿臉驚詫的端詳著老人的面龐,嘴角哆嗦的說不出話來。
直到老人將時晟瞑抱住,他才清醒,兩行清淚,劃過臉頰,他異常悲傷的呼喚起了老人來。
“外公!”
名叫方家銀的老人,聽著孫子的低語,也發(fā)抖地捧起對方的臉龐,仔細端量,渾濁的老目中,同樣,泛起了點點淚花。
“小磊磊~,已經(jīng),長得這么大了!很好……很好……”
離他們不遠的黃玲靜,勾起開心與苦澀的嘴角,眸光柔和,且濕潤的注視著這對爺孫倆,慢慢看向懷中的兩個幼童,聲音帶著嘶啞的溫情,嘆道。
“我們……,終于,是團聚了!”
“你們見個面,搞這么多套路干嘛?”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在時晟瞑等人的頭頂響起,跟著一道黑影落在了他的身旁。
醒目的白發(fā),略顯繚亂,秀氣的男子,穿著古時候的俠客裝,瀟灑地拍去肩上的塵土,沖著時晟瞑,咧嘴而笑。
“白……墨……大……哥……哥……”
時晟瞑看著他,嘴巴不由張的老大,登時,感覺頭腦有些暈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