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毌丘儉擁魏反司馬 諸葛誕換命焚賈充
涿郡斗智,姜鄧幾**手,漢魏暫收兵鋒。伯約領(lǐng)了詔命,便未跟隨魏延、夏侯霸、張嶷等人一同班師洛陽,而是南過冀州,率領(lǐng)一軍屯駐在了兗州,南臨譙郡、東接徐州,北靠冀、幽,作為大漢前線的軍事統(tǒng)帥,準(zhǔn)備相機攻守臨戰(zhàn)。
曹魏北疆,鄧艾保住幽州門戶,報傳朝中。司馬昭非常歡喜,拿著文書久久不愿放下。因為此時,他已經(jīng)心生了要兒子出面開元立國、改朝換代的終極想法,所欠重要的時機,就是一場提振威望的大勝。還有,就是對兩個兒子的選擇。
司馬昭的兩個兒子都逐漸長大成熟,這讓他的野心終于可以借兒的手得以實現(xiàn)。小兒子司馬攸,字桃符,生性溫良、聰慧,為人謙和、有才,又頗具治理才能,深獲自己的偏愛。然而,他的長子卻不甘落寞,深得父親司馬昭基因的他,便開始表面低調(diào)、廣絡(luò)人心,如毒蛇蟄伏,似狼蝎緊盯,只等弟弟露出破綻,就要一朝翻云覆雨、置之死地,他要和父親一樣,以狠毒的權(quán)謀和強大的內(nèi)心,逆襲獲得“世子”大位。
司馬炎,字安世。論性格、才能,他是最像父親司馬昭的,也兼具了祖父司馬懿的智慧和隱忍,可能也正因如此,司馬昭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父親和大哥身后依靠賈充的幫助,獲得今天的一切,他便不想讓第二個相同的故事,發(fā)生在他自己和司馬攸的身上,時刻未讓長子得到機會。這時,一心上位的鐘會,眼見賈充牢牢占據(jù)司馬的心腹地位,不可撼動,正好便眼光毒辣地瞄準(zhǔn)了一時失意的司馬炎。往昔輪回,驚人相似,司馬昭終究拗不過天命,自己做過的事情,還是被上天安排找回到了他司馬家族的身上。鐘會暗自抱緊了新的大腿,司馬炎也充分利用鐘會的才華,把他當(dāng)做自己的賈充,終于覓得了種種良機,讓各種不利于弟弟的輿論傳遍宮中、填滿司馬昭的耳朵,讓他本來堅定的心,開始搖擺起來。
司馬攸本身也無心角逐大位、手足相殘,猜到窘迫原因的他,便也輕嘆一聲,不知將來如何。這時,一向和鐘會不對付的裴秀,暗自找到司馬攸,表示愿助他揭露鐘會惡行,讓他依舊順利上位。裴秀走后,桃符心生矛盾,正在家里邊深思熟慮,這時內(nèi)侍家仆來報,告訴他杜預(yù)只身前來拜訪。
杜預(yù)一猜便估計出了裴秀的所為,想了一想,還是認(rèn)為司馬攸是個和司馬家都不相同的仁厚智良,自己委身許久只為報國,于是瞞著司馬昭冒險前來拜見。兩人初見,杜元凱開門見山,毫不遮掩,離諫桃符不要卷入“世子”紛爭,正好會給司馬炎斬草除根的完美借口。司馬攸如夢方醒,急忙作揖感恩杜預(yù)相救,送走他后,心中也是一陣酸楚,嘆兄弟親情竟是奢求,于是默默不爭,做好自己分內(nèi)事情。司馬昭最終遂了司馬炎所愿,但司馬攸也因杜預(yù)之計保全了性命。
司馬昭自己不當(dāng)皇帝,卻讓長子做好了一切準(zhǔn)備,攏聚人心、只等良機。但,去年剛剛受封晉公的司馬昭,如今對魏廷更施高壓,魏帝曹奐已進(jìn)爵他做了晉王。流言不脛而走,他也正是按心腹賈充之計,以此觀察朝廷內(nèi)外的文武之心,同時密令賈公閭調(diào)撥好了精銳的大軍,以備清剿忠魏之士。消息傳到壽春,一心忠義的淮南大帥毌丘儉拍案震怒,欲以曹魏恩封的征南大將軍身份,聚攏州郡義士,便要起兵勤王。找來眾將商議,魯芝、馬隆、毌丘秀等人都怒火中燒,已知司馬昭的魔爪會伸向何方,合議同意就此舉義,趁司馬昭、賈充無備無防,喚醒朝內(nèi)外有識之士,一同推翻司馬的陰謀。
鑲金藏藍(lán)的嶄新“魏”字大旗被高高立起,迎著淮南的勁風(fēng)呼啦啦地舒展著魁梧的身姿,飄揚在壽春的城頭。
毌丘儉親自登高,朗聲宣讀著一封被他稱為是先帝曹叡秘密傳給自己、塵封已久的密詔——誅除權(quán)臣、剿滅不軌、擁曹興魏、反抗司馬,淮南大帥聲震天地,數(shù)十萬義士熱血沸騰,蜂擁相隨。一時間,聲震九州天下,音傳四海江湖。他即刻令譙郡的大將文欽、樂綝做好攻守準(zhǔn)備,伺機便欲東聯(lián)彭城、下邳、北望平原、河間,兵震幽州,挫敗司馬,要解救魏帝,重振朝綱。但他沒有料到,司馬昭早有秘密準(zhǔn)備,聽聞淮南生叛,還是心中一驚的他,旋即立刻令賈充親提精銳大軍、鐘會、裴秀各統(tǒng)分軍,立即南下去討毌丘。司馬昭心防鐘會已久,封派杜預(yù)擔(dān)任鐘會幕僚,明為助力暗為監(jiān)軍。
賈充機敏,故意兵取鄧艾防區(qū),士載不敢怠慢,同時一心為國安平無患,當(dāng)即調(diào)派兒子鄧忠、大將張球率領(lǐng)千眾便為賈充先鋒,公閭心中放心,暗喜大事可成,于是辭別鄧艾,立即飛赴南奔,不消多時,大軍已過南皮、平原,得司馬昭心腹大將石苞的接應(yīng),休整暫刻,東繞青、徐,轉(zhuǎn)瞬竟至譙郡郊外。毌丘儉心中大驚,方知司馬昭早有預(yù)謀,氣的大罵司馬昭權(quán)臣心毒、痛斥賈充奸臣當(dāng)?shù)?,便聽馬隆獻(xiàn)計,一邊讓文欽固守勿出,消磨賈充銳氣,一邊派城中文鴦帶領(lǐng)一萬精騎,直插賈充側(cè)翼,城外攪亂軍心,配合譙郡共破大敵。
賈充大軍兵臨譙郡,將城團(tuán)團(tuán)圍住,方才松了口氣。但文欽、樂綝強弓硬弩接連掃射,檑木滾石密布砸來,讓賈充一時也難以強攻得手,損失千眾,恨得他立誓要斬文欽首級,于是后撤暫緊圍鎖,稍緩兵鋒。這時,文鴦軍到,賈充開始并未在意,只派部將張象、周浚分兵去阻,意欲殲滅譙郡外援。不料裴秀進(jìn)帳急報,文鴦竟然無人可擋,數(shù)千淮南精騎大破分軍,文鴦槍挑周浚鞭砸張象,戰(zhàn)神附體鬼神皆愁,賈充端在手里的一杯熱茶剛剛?cè)肟?,“噗”地噴出,杯落盡碎。
初戰(zhàn)便遇文家父子先后相阻,賈充驚愁過后獨自坐在帳中,撫額冥想冷靜思計。一夜未眠,他終于露出了一抹令人心頭凜寒的毒邪笑容,心中有了對策,他要讓譙郡內(nèi)部失和,他要讓文欽樂綝相殘,他要坐收漁利,他要斬盡“叛軍”。這時,恰巧此刻齊心的鐘會前來獻(xiàn)計,他想親領(lǐng)一軍去切斷文欽、文鴦父子的聯(lián)系,包圍消耗文鴦銳氣,避免正面沖突,用計生擒此子。賈充欣喜贊同,便派心腹混入譙郡施行離間。
賈充再次圍城猛攻,譙的軍士死傷很多、郡內(nèi)糧草漸漸難支,心生疲憊的兵將此時再也難擋謠言生起的風(fēng)吹草動,文欽正在烽火血水中緊急派出猛士向后飛赴壽春求援,卻聞謠言城東樂綝受到賈充蠱惑,得到封侯承諾,意欲反殺自己,獻(xiàn)城投降。文欽驚慌不已,混亂當(dāng)中只好決定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搶先下手?jǐn)貧⒘藰肪D,收編了他的部眾,自毀長城。賈充聽說譙郡已亂,人心惶惶,又聽鐘會妙計得當(dāng),牢牢圍困住了文鴦的騎兵,大挫文鴦數(shù)陣,讓其雖怒不止卻始終難得正面對戰(zhàn)的機會,銳氣已漸墮怠,心中不禁大喜,急忙領(lǐng)三軍四面撲來,一鼓作氣破了譙縣。文欽仰天高嘆,綽起槍來便帶文虎欲心存僥幸,趁亂突圍。這時,賈充早已親候多時,單等文欽逃走,半路正好截到,將文欽、文虎在亂軍中相互隔開。文欽逃跑無路,驚得連拽坐騎,險些墜落馬下。他咬緊牙關(guān),便雙手端槍直取賈充而來,只見賈充面不更色,端坐馬上只是不屑嘲笑。正在文欽驚異間,身后忽然鄧忠閃出,長槍一揮間,文欽措手不及便被拍落下馬,猛將張球拍馬趕到,揮起長刀一擊斃命,可嘆文欽難逃一劫,身首異處。
文虎亂軍之中拋槍棄馬撿到一命,所幸正遇被鐘會大軍沖亂、幾近全軍覆沒的兄長文鴦和寥寥七、八魏騎。文鴦得知父親殉難嚎啕落淚,發(fā)誓與司馬昭、賈充不共戴天。兄弟兩人顧不得悲傷,只因司馬軍還在遍地搜捕追殺,又失去了南歸壽春的退路,他們只好全力向北突去,奔往兗州的方向,一路饑寒露宿、漫無目的地向前奔走。賈充斬殺文欽,親自將他的首級提起,傳令掛在譙郡城頭,聽說文鴦失蹤,他也無意分心,繼而暫做休整,兵鋒直取下蔡,破城后飛逼壽春。
賈充的大軍破了譙郡、下蔡的精銳,宛如折斷了淮南軍手中長矛的槍尖,士氣昂揚、此消彼長,他不敢懈怠,立刻便攜勝勢軍至壽春郊外,他知道,最難啃的骨頭就在眼前,曹魏名將毌丘儉恐也難在頹勢突臨下,再掀起驚濤駭浪了。
毌丘儉聽聞驚變,登上壽春的城頭,只覺隱約遠(yuǎn)方已似塵土飛揚,自知司馬昭派來的大軍不出三日便會兵臨城下,實沒料到那個晉王竟能用心如此的狡猾、布局如此的縝密,能這么早準(zhǔn)備,自以為有充足的時間去勤王輔魏,去清君側(cè),不料卻正中奸權(quán)計劃,反給了他們用兵來收拾自己的名頭。毌丘儉的心,靜如止水,他絲毫都不后悔,一點也不懼怕。
‘即便失敗了,又能如何,我毌丘儉生是魏臣死是魏鬼,曹家對我的提攜,讓我得遇我心中的明主,夫復(fù)何求!’
隨即,毌丘儉一把拔出寶劍,站起身來哈哈大笑了幾聲,雙眼放出兩道氣勢逼人的目光,喚眾將帥府相聚后,堅毅道:
“何況勝敗未知,我也早備十萬精兵、百萬糧草,誓要斬你司馬昭!賈充奸賊,助紂為虐壞魏朝綱,我誓除你興曹?!?p> 帥府中,他未采納馬隆軍民據(jù)城嚴(yán)守的提議,想來想去,派出大將魯芝率一軍出城,扎寨豫州方向威脅司馬軍側(cè)翼。
此時的賈充尚存擔(dān)憂,他怕淮南當(dāng)真兵將齊心,毌丘儉就會固鎖嚴(yán)防,任他正面強攻,若是這樣,就難速勝了。他擲下豪賭,稍撤包圍,祈禱毌丘分散城中兵力,為保后路。裴秀適時前來,告訴了他魯芝兵往豫州方向出城扎寨的消息,一直以來心中惶惶不定的賈充,聽到后哈哈地大笑起來,心情瞬間轉(zhuǎn)好、自信油然而生,他知道他的冒險得到了回報:
“這次,是我賭贏了,毌丘儉,你完了!”
他立即傳令下去,三軍盡起,提速行軍,剎時就將壽春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并令鄧忠、張尚各統(tǒng)一隊秘密伏于魯芝側(cè)翼,只等良機一同切斷他返歸壽春的退路,徹底甕中捉鱉。不出數(shù)日,司馬軍便在賈充、鐘會、裴秀三路的提領(lǐng)中,盡皆匯合到了壽春城下。毌丘儉高立城上,眉頭緊鎖,看著烏壓壓的司馬軍,心生一計,高聲喝呼讓賈充近前有話要說。
賈公閭自認(rèn)識破淮南分兵之計,疏于謹(jǐn)慎,以為毌丘眼見司馬軍勢大,想要怯戰(zhàn)請和,便輕輕一笑,打馬來到城下。
“毌丘將軍,何故反叛朝廷,你還有什么話說?”
‘朝廷..你這逆賊還有臉提朝廷!’毌丘儉忽然緊握虎拳,然后一邊摸來弓箭,一邊表面竭力裝作從容,向下探道:
“賈公,是我一時糊涂,我寫了請和文書,望公細(xì)讀啊。”
賈充心中三分疑惑、七分不屑,揚起馬鞭昂起頭來,正準(zhǔn)備去等城頭的毌丘儉下達(dá)遞送請和文書的軍令:
“哈哈,將軍早該....唉!?”
忽然抬頭舉目的他,卻發(fā)現(xiàn)毌丘儉已經(jīng)不知從何處拿起了一張巨大的烈弓,箭在弦上,拉滿弓弦已經(jīng)瞄準(zhǔn),正是想要穩(wěn)住自己,賺他抬頭,不等反應(yīng)過來,只“嗖~”地一聲穿云箭響,劃破凝固的長空,直奔城下飛來。賈充急中生智下意識猛提坐騎,寶馬猛一扭身,賈充猛一低頭,寒光“咚”地一下徑直射落了他的頭盔,賈充披頭散發(fā)狼狽不堪,冷汗“呼”的一下驚滿了全身,他瞬覺心驚肉跳,后脊發(fā)涼。
毌丘儉本欲險中求勝,直取賈充性命,除掉城下大軍的統(tǒng)帥、也除掉司馬昭最得力的輔翼毒謀,重挫司馬窺曹江山的信心。不料寶駒神助,讓他一箭未中,賈充險些喪命拽馬就往回奔,又驚又氣的他拔出寶劍,便揮三軍惱羞成怒猛攻過來。一場血戰(zhàn),滾木云梯交錯互搏,城上城下?lián)p失無數(shù),紅光遍地、烽煙漫天,司馬軍眼見難勝,便稍后撤封鎖圍城。
淮南大戰(zhàn),壽春魏軍也傷亡不小,毌丘儉身不卸甲,就親自巡視在行伍當(dāng)中,慰察體恤將士,準(zhǔn)備再次臨敵。然而,將包圍圈稍稍后撤了一些的司馬軍中,賈充坐在營帳,卻在靜默思索著新的破敵計策,毌丘儉資歷老、經(jīng)驗足、作戰(zhàn)勇、兵將足,如果數(shù)次經(jīng)歷這種攻堅戰(zhàn),恐怕只會滋長城中叛軍的信心,不利于速戰(zhàn)速決,如果漢軍、吳軍趁勢插手,后果不堪設(shè)想。忽然,他的腦中閃出一道豁亮,呢喃著自言自語:
“兵將足...對啊,這看似優(yōu)勢,何嘗不是一把雙刃劍呢?譙郡我用計讓叛軍將帥不和,如今毌丘雖必對此有所防范,但他必難預(yù)料我會改變手段,令他兵士生亂?!?p> 賈充淡定地拿起了地上的頭盔,一根雁翎箭雨徑直刺穿在上面。雙手捧盔,他忽然用力起來,不住地顫抖,狠狠道:
“毌丘,我要讓你體會,堡壘從內(nèi)部攻破的絕望滋味!”
一連數(shù)日,司馬軍步步緊逼,卻始終不來攻城。毌丘儉心中生疑,不知賈充在玩什么把戲,決定先發(fā)制人,差張虎去聯(lián)絡(luò)城外的魯芝,相約一同夾擊賈充軍的側(cè)肋,突襲勝后再行轉(zhuǎn)入守勢,消磨敵軍銳氣。馬隆微微想了下,進(jìn)言建議:
“大帥,我料賈充定然是有什么詭計,我有兩條計策?!?p> “哦?孝興有什么想法,但說無妨?!?p> “其一,我們不如召回魯芝,增加守御壽春城的力量,以防被賈充識破,截斷歸路,那時進(jìn)退兩難其勢必危;其二,聯(lián)系豫州漢軍,包夾賈充后路必成,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啊?!?p> 毌丘儉默默不語,想了又想,還是覺得魯芝不是文鴦,如果賈充也敢派軍去堵他后路,必能被他化解。又覺求援漢軍這條驅(qū)虎吞狼之計,雖然聽著很妙,但卻有違曹魏理念,自信滿滿的他,堅信此刻依舊擁兵將近十萬的自己,坐于堅城、百萬糧草,嚴(yán)防死守,何愁敵軍不潰,便未采納馬隆的奇謀良計,錯失了最后逆轉(zhuǎn)局勢的瞬息機會。
賈充已經(jīng)定計,并派人前往青州傳王基帶兵西來相助,此刻他一邊教萬眾軍士將自己用計準(zhǔn)備好的書信綁在箭上,讓城中下起箭雨,另一邊讓鄧忠、張尚伏兵盡出,合圍魯芝大軍。天羅地網(wǎng)既成,原本平靜的壽春城里頓時掀起了一股沸騰的巨浪,數(shù)十萬兵卒一多半都是家在北方的軍士,只有小半部分是淮南當(dāng)?shù)卣心嫉?、以及東吳的降卒。箭雨紛紛,大家看到了賈充的勸降信,士氣大減,不禁都想被赦免罪過,招降回家,又看到了王基不日即將兵來的偽消息,真假難辨,只覺思?xì)w心切,無心再戰(zhàn),堅挺的意志瞬間便被瓦解。軍心思動,毌丘儉不免大驚,卻難阻止連日不斷出城投降的士兵。
這時滿心期待魯芝能逆轉(zhuǎn)局勢的他,卻驚聞鄧忠、張尚早有伏軍,兩邊齊出圍滅其軍的消息。張虎半路遇到驚變,進(jìn)退無路,無奈只身改道,奔往徐州投向大魏忠良諸葛誕去了,魯芝則遇險境,僅帶數(shù)十騎兵,倉皇被逼退向豫州邊界,暫無消息。毌丘儉聽說這些,十分后悔沒有果斷采納馬隆的良計,自知忠烈的義舉恐怕大勢已去,難逃黑暗結(jié)局。城外逃軍越來越多,帶動滿城人心惶惶、到處風(fēng)雨飄搖。毌丘儉叫來眾人,將弟弟毌丘秀和兒子毌丘甸托付給了馬隆,讓他趁亂往西突圍,若實在難歸魏土,則可暫避大漢,意圖日后報仇,誅除司馬昭,自己帶兵相護(hù)吸引追軍。馬隆、毌丘秀悲慟接令,皆跪地伏拜毌丘忠義興魏的壯舉,一時淚流滿面。
壽春城高門大開,征南將軍毌丘儉手舞雁翎刀,如怒吼的雄獅殺出城來直取司馬軍。被猛將軍忠貞所感召的魏兵紛紛緊隨其后,誓死相從,亂戰(zhàn)之中,司馬軍皆奔?xì)饍€來,馬隆乘勢帶著毌丘秀、毌丘甸殺出了重圍,奔向了豫州邊界,心無定所,不知欲往何處。毌丘儉高大的虎軀佇立馬上,遠(yuǎn)望才智馬孝興和子孫盡皆突圍,自己仰天長笑三聲,悲壯勒馬,不敵賈充大軍的盛勢,再次退回壽春城中,困獸猶斗。
烽火連天,勝敗已定,壽春苦苦又堅守了二十多天,城中兵士幾乎逃去了一大半,盡皆投降了賈充。其余將士苦苦死戰(zhàn),卻又損傷大半,這日時近黃昏,壽春巨獸終于轟然倒塌,城門被司馬軍撞開,不等賈充揮劍,欲搏大功的鐘會早拍戰(zhàn)馬,帶領(lǐng)本部率先沖進(jìn)了壽春城。賈充此時未多計較,揮領(lǐng)三軍緊隨其后,司馬軍如決堤的洪水、像打翻的銀河,一股腦的就涌進(jìn)了這座淮南的核心,占領(lǐng)了“叛軍”的本營。
城內(nèi)的忠烈義士仍在搏擊不降,刀光劍影伴隨一片赤紅渲染著這座淮南巨城,紛紛犧牲的身影,好像盡皆倒在了毌丘儉的中樞神經(jīng)上,每一抹刀光,灑下每一道鮮紅,都讓他的頭昏昏欲裂,痛苦難當(dāng)。眼前,死命奮戰(zhàn)的愛將葛雍,殺得司馬軍卒難以近身,毌丘不待縱馬接應(yīng),只見對面鄧忠挺槍刺來,三五回合,便挾勝勢將精疲力盡的葛雍斬落馬下,血鑄忠義英魂。毌丘儉怒目恣裂,仰天長嘯,僅剩不到二十人圍攏著他,被一城的司馬軍卒圍在了核心當(dāng)中。
渾身浴血,澆鑄大葉紅金甲上,寶鎧映日愈發(fā)通體鮮紅;
豪情悲壯,翻身藍(lán)翼奔雷獸下,神駒淚盈眶中泣別英龍。
毌丘儉雙目微瞋,登時圓睜,怒望緩緩走近前來的賈充,揮舞手中那桿陪他歷盡無數(shù)疆場烽塵的厚背尖翅雁翎刀,如憤怒的獅虎,似騰嘯的紅龍,撲向賈充方向,怒斬前來阻擋的一排司馬軍卒,無人敢當(dāng)。旋即,毌丘儉乘勢俯下身去,左手一把抓住被那些士兵腳踏踩住的一桿大旗,返身站起高喝一聲,巨桿在他的掌中被徑直立起,抖落漫天的塵揚,只見一面鑲金藏藍(lán)、漸出殘破的“魏”字大旗,重新在勇將軍的手里挺胸高昂,再次迎風(fēng)激蕩!賈充不禁下意識驚得向后一個趔趄,站定住腳的他面色峻黑,順勢揮手,一排弩軍立即聚橫在身前,“梆梆梆~~”一陣飛響,剎時將僅剩的不到二十義士盡數(shù)撲殺,只剩下身中六、七箭的大魏征南將軍毌丘儉,左手依舊擎著搖搖欲墜的大旗、右手拄著鋒刃嗜血的長刀,口吐赤紅,簌簌而下,咬牙挺胸,目瞪賈充!
注視數(shù)秒疆場無聲,一眾敵軍手端刀槍,面面相覷不敢近前。毌丘儉突然朗聲哈哈大笑起來,聲震天地、驚瘆人心。
曹魏上將面朝北方,低首三拜,聲淚涌下,渾若洪鐘:
“先帝!陛下!臣未能手刃逆賊,誅除權(quán)臣,保魏龍嗣重振朝綱,可惜可惜啊,臣心不甘,但亦無悔,九泉之下,雖無功無顏面對先帝厚愛,但今日已孤身力竭,我無憾了!”
旋即,他扔開長刀,瞬時拔出腰間的佩劍,怒指賈充,恨笑連連。下一刻,他再次面朝向北,劍抵脖項,從容斬向自己的咽喉。雁翎刀落,轟然奏響驚心的巨音,在無比靜默的世界中,回蕩悠長。
毌丘仲恭,如血的殘陽映滿了他魁梧的虎軀。他好像回到了幽州的土地上,好像又置身在了臨接漠北的魏都戍地中。一代名將,脖子上劃出了一道鮮紅的傷口,迎著那漸起呼嘯的朔風(fēng),在大漠的晚霞中,欲言又止......
淮南大勢既定,義舉功敗垂成。賈充將昔日被射穿的頭盔取來,扔砸到毌丘儉的身邊,一面派出將軍王買火速追捕馬隆、毌丘秀,欲將毌丘一族斬盡殺絕,公私泄恨。一面飛報司馬昭,并將早已備好的勸誡晉王要將鐘會召回身邊控制的書信一并差人送回,隨即鎮(zhèn)守城中,準(zhǔn)備等候新朝詔命。
馬隆一行臨近豫州正巧碰到了事敗孤身的魯芝,正在無路可去,身后追軍已到。眾人正嘆天絕生路之時,前方一軍蜂擁而來,為首大將虎背熊腰,掌挺九耳八環(huán)刀,高聲喊道:
“毌丘義士家眷、部屬別慌,大漢龐德接應(yīng)你們來了!”
原來豫州漢將龐令明聽說淮南驚變,一邊書向洛陽,一邊在和鄧芝、宗預(yù)、楊儀、廖立等人的商討中,認(rèn)為敗軍退向豫州而非青徐,定是欲求大漢。于是一致決定先斬后奏,兵出援助,解救忠心赤膽的毌丘儉的家眷和部將。龐德軍來,讓過馬隆眾人,直取身后司馬追軍。眾魏將注目只看,龐德一桿大刀鬼神莫測,驚天動地之間,交手兩合便將王買劈斬馬下,司馬軍倉皇奔逃。不出一刻,鄧芝、廖立等人也紛紛前來接應(yīng),曹魏眾將走投無路,想起毌丘囑托,又感大漢仁德,于是盡皆跟隨龐德回到了豫州,留在了蜀漢。
劉永接到軍報,召回魏將眾人,一一給予厚待,并嘆息毌丘儉不失為忠義節(jié)烈的天下英龍,淮南風(fēng)波,悲壯幕落。
張虎一路奔入徐州,饑寒交迫,不敢停歇。正遇諸葛靚奉父親令前來探察淮南軍情,張虎認(rèn)識他,心中知道得救,沒等諸葛靚迎來急問,便一頭栽落馬下昏死過去。仲思救下張虎,回見父親,諸葛誕急忙差人救起英烈之后,方知淮南義舉功敗垂成。適時,愛將焦彝跑來稟告,毌丘儉壯烈自刎,淮南盡為賈充所得,張虎淚涌悲號,諸葛仗劍嗟嘆。他的心中早也決定趁機興兵誅除暴亂奸佞,不料司馬昭早有準(zhǔn)備,這么快就平定了淮南的戰(zhàn)事。他告訴張虎不必驚慌,就在徐州棲身,自己定要為毌丘儉、為司馬師、為大魏報仇雪恨。
消息傳到幽州,司馬昭拿著軍報高興的什么似的,簡直大喜過望。他知道,父親數(shù)十年前起就為司馬家謀劃的大計,今天,終于時機成熟了。兵力大增、聲望大增、野心大增的司馬昭,立刻讓兒子司馬炎帶領(lǐng)甲士闖進(jìn)宮中,逼問曹奐為何外聯(lián)叛逆,謀害晉王。這一天,滿朝文武已經(jīng)沒有了一個為自己說話的魏臣,曹奐脊背靠在龍椅上,嘴角抽搐了一下,苦笑了聲,便在脅迫之下,答應(yīng)了司馬炎禪讓的逼宮。何等雷同,何等似曾相識,怕是曹丕地下有靈,也忘不了這熟悉的一幕,只是他怎會想到,昔日的劉協(xié)今天變成了他的子孫。
司馬炎接受禪讓,繼位稱帝,廢滅曹魏,創(chuàng)立晉國。尊父親司馬昭為太上皇、母親王元姬為皇太后;追祖父司馬懿為高祖宣皇帝、叔父司馬師為世宗景皇帝。特封賈充為司空,位列三公,并同時領(lǐng)尚書令、車騎將軍職,以示殊榮恩寵。不消多時,晉帝按父之意傳往淮南的詔書,就到了賈充手里。改朝換代、位極人臣,他終于達(dá)到了心中的理想,終于達(dá)到了想要的高度。這時又一詔命被使者拿出——詔令賈充帶兵即刻從徐州繞到北還,青州王基、徐州諸葛誕共同迎接;命裴秀任淮南都督、鐘會即刻啟程從冀州平原北歸朝中聽封。
賈充明白,這是他和司馬昭的默契,這是即將最后考察諸葛誕、擇機匯合王基共同拿下諸葛兵權(quán)的信號,于是當(dāng)即接令,即刻東行徐州。而鐘會則瞠目結(jié)舌,心中以為第一個沖進(jìn)壽春,立下大功,將由他來鎮(zhèn)守淮南繼而獲得兵權(quán),不想竟被召回,頓時明白了是賈充作祟,慌張接下詔后,低頭面露咬牙切齒的兇色,對賈充起了誅除的殺心,便思一計,在北還的時候,匿名將暗查的司馬師死因差人送向了徐州,意欲借刀殺人,激起徐州兵變,讓再需平叛的司馬氏,不得不用他為帥,早晚讓自己代替賈充位極人臣,獲得兵權(quán)實位。
諸葛誕,聽聞接連而來的巨變,心中咯噔一下,瞬間靠在了椅背上,閉起了雙眼。他的心情無比復(fù)雜,他知道,對自己始終并不全然放心的司馬昭終究會對自己下手,但本想成為第二個毌丘儉,舉兵起義,目前看也突然不可能了。司馬昭反應(yīng)之快令人咋舌,新朝詔命剛到、賈充大軍即至、青州王基旋來,件件都像在包圍自己。他堅定地睜開了雙眼,決定了自己的新計劃,并叫來張虎、諸葛靚和最心腹的大將吳綱、焦彝和蔣班,魏室忠臣商議定計,各路義士萬死不辭。
“張虎賢侄,你是大魏忠良之后,不可在我的計劃里遭遇不測,犬子就托付給你了,你們兩個互相照顧,要活下來。”
張虎心頭悲酸,又無可奈何,只好大嘆一聲,單膝跪地抱拳拜忠臣,同意了他的建議。輕輕舒了口氣的諸葛誕,便和眾心腹嚴(yán)守秘密按計行事,駐于州郡下邳,迎候賈充前來。
賈充的大軍即將到來,諸葛誕卻收到了鐘會的匿名信,拆開一看冷汗迭出,他心中有一絲張慌,暗驚難道是賈充早識破了自己的想法?隨后他冷靜分析信件來的方向,恍然覺恐怕是鐘會想要借刀殺人,傳信前來。他雖破解鐘會計策,卻選擇遂了鐘會的意愿,暗中燒毀信件,淡定平和出城迎候。
賈充提軍東來,路上帶了恪盡職守、未經(jīng)戰(zhàn)亂的羊祜。眼見諸葛誕少攜隨從,卻多帶鼓樂,恭恭敬敬地迎候,賈充對他的防備之心,便頓減三分。諸葛誕的謙恭,讓羊祜心中有些生疑,他暗想這位司馬師的親信,絕不會如此乖巧,但他既無心卷入爭斗,又厭惡身旁的賈充,于是一言不發(fā),并不戳破?;氐较纶?,賈充杯酒試探,然而自己要兵、諸葛誕便慷慨撥軍;自己要將,他又立即調(diào)自己的親信大將焦彝,到晉軍北還的先鋒張球麾下,助其一同先行。賈充見確實并無異樣,也見諸葛根本不具備起兵作亂的條件,于是心頭對他的顧慮,又減去了四五分,開始安慰夸贊諸葛誕良將難得。
酒過三巡,諸葛誕提出不如自己親陪賈充,緩緩北進(jìn),讓剛經(jīng)大戰(zhàn)的他好好得到休息,又讓身邊護(hù)衛(wèi)大將蔣班也北隨晉軍先鋒,與焦彝共受張球統(tǒng)率節(jié)制,先行開路。賈充反復(fù)思索了幾個來回,都想不到諸葛誕有何陰謀可求,正遇身心俱疲、正值諸葛殷勤,若是生變,也只有毫無保衛(wèi)力量的諸葛誕才有危險,自己萬無一失。想到這里,他便同意了這建議,特意叮囑張球小心行事,讓他先行軍去,自己則在后讓諸葛誕盡了地主之誼,緩緩而行,離開下邳、北向東海、繞過蘭陵,進(jìn)入諸葛誕的故鄉(xiāng)瑯邪,出了郡府開陽北經(jīng)臨沂。
臨沂城中,賈充和諸葛誕共領(lǐng)中軍親信,輕裝簡行準(zhǔn)備歇息。賈充時刻打探晉軍先鋒動向,得報張球一路平安,現(xiàn)已軍抵前方陽都,即將北入青州,得到大將王基的接應(yīng)。眼見即將萬無一失,心里得意的賈充又逢諸葛恭敬作揖請示:
“賈司空,這里雖然是我的駐地,但防止淮南余叛郊外屯伏,穩(wěn)妥起見,不如司空派軍在城外再添兵力嚴(yán)巡要隘,確保無憂,誕親身護(hù)衛(wèi)司空,只身留在城中相伴過夜如何?!?p> “哈哈,好啊,難得諸葛將軍如此有心,此番回都,我必奏報陛下、太上皇,封將軍高官厚祿,享盡榮華!”
“多謝司空美意,誕別無所求?!?p> 諸葛誕俯下去的臉開始抽搐起來,笑意盈盈的神態(tài)瞬間被正義凜然和兇狠堅毅所取代,臨沂城,他準(zhǔn)備已久的地點,數(shù)年來,他隱忍示弱的終結(jié),都將在今夜向眼前的這個賈充身上,找回自己等待已久的說法。而賈充心仍狡猾,始終讓諸葛公休親自陪在自己身邊,即便有事也可立即劫持著他,保衛(wèi)自己安全離開徐州,只要匯合王基,進(jìn)到青州,他就贏了,就可以讓新帝下詔,將諸葛誕封回朝中牢籠了。這時,他對諸葛的戒心徹底放下了,即刻命在后行軍的羊祜不必進(jìn)城,便駐臨沂外圍,拱衛(wèi)城中。令到軍后,本就打算離賈充、諸葛誕遠(yuǎn)遠(yuǎn)觀望的羊祜,順勢接令,隔岸觀火,至到夜黑。
一輪殘月被厚重的云,緩緩罩了起來,臨沂,瞬間沒入了滿城漆黑。幾個身穿夜行衣、面裹黑綢布的健兒,正在城中各處做著最后的檢查,又一次地灑下甘油和烈酒,只等值得他們誓死追隨的忠烈家主諸葛誕號令發(fā)出,便要讓這里變成賈充的墳?zāi)?。寂靜的城中,不時傳來幾聲驚人心魄的烏啼,讓狡黠如狐、正在城里親自巡視的晉國司空賈公閭猛地站定了腳步,五官緊緊皺在了一起,心頭好像生出了一陣惡寒。旋即,他的前方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高大的黑影,仿佛手里持劍,窸窣的寒刃出鞘聲音,如利箭飛刺入賈充的雙耳,讓他即刻警戒,眼神一掃身后的幾個親兵,眾人進(jìn)入了防備的狀態(tài)。
“誰?!”
“賈充,不認(rèn)識我了嗎。”幽幽一聲伴著幾分戲謔襲來。
‘聲音這么熟悉?’賈充如毒蛛一般犀利的眼神驟出。
“裝神弄鬼,何人大膽,敢阻攔本司空的去路!”
積厚的黑云,如奔騰的萬馬,喊殺著掠過了锃亮的殘月。皎潔的銀光瞬時間鋪灑下來,將那團(tuán)黑影耀出了輪廓,本與城中墨色渾然一體的地上背影,此刻,也顯出了真身,被一片寒銀拉的越來越長。賈充逐漸看清了前面來人的面龐,不等他驚呼出口,那個偉岸身影已經(jīng)邁步傳音,緩緩逼來——
“我,曹魏的征東大將軍,諸葛誕,字公休!”
賈充差點沒驚掉下巴,諸葛誕晌午還在百般恭順,難道只為等此刻?!他故作鎮(zhèn)定細(xì)望去,見這時的諸葛一改裝容,兇煞間,戴束發(fā)紫金冠,映月激放徹冽;披玄冰龍鱗甲,炫光陡泛惡寒。外罩烏墨抖袍,手提三尺凜光。左臂上綁縛一支號弩、右腕下暗蓋幾根袖箭,寶弓懸身后、踏步聲傳前。
“賈充,禍國奸佞,毒辣小人。你上害大魏隨司馬昭惡行累累,下陰我摯友司馬師命喪手足,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賈充此時終于明白了諸葛誕窺習(xí)司馬家的隱忍之術(shù),今天是為了找自己報公私家國的仇來,突然戰(zhàn)栗起來,拔劍說:
“你..你!諸葛誕,今天我若死了,你也別想活著出去,城外都是晉軍即刻能到,況且先鋒張球早已臨近青州...”
身后親兵早在賈充的眼神示意下舉刀撲來,諸葛誕拽出大弓便是一箭,重重釘入那人咽喉,賈充發(fā)現(xiàn)箭羽處綁著一封書信,他便顫著雙手拆看,才發(fā)現(xiàn)這是諸葛誕截下的軍報:張球就在諸葛誕的故鄉(xiāng)瑯邪陽都,被焦、蔣兩人合力叛殺,晉軍先鋒已亂。眼見笑意漸起的諸葛誕左臂上揚,“嗖~”地放出一枚號箭,炸裂當(dāng)空光照滿城,黑衣家丁四起縱火,火舌登時竄起,炎龍八方圍來,數(shù)丈高的赤焰將城內(nèi)外隔絕,慌張的賈充看著諸葛誕任火燎上衣袖、烽煙染浸臉龐,依舊目露兇光,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步步逼來,毫不退縮,頓時全明白了,從一開始,諸葛誕就沒有做要活著離開的打算!
數(shù)枚袖箭旋出,火中寒劍劈斬,賈充的幾個衛(wèi)士已經(jīng)盡被勇烈附身的諸葛誕一人擊殺。騰火呼嘯襲來,瞬間將兩人漫卷在了核心,炙燙的沸炎似勇者豪邁的熱血,噼啪的脆響如義士壯烈的歌聲!諸葛的征袍已經(jīng)被火燒著,蕩起的一角在赤紅的輝映下,袍里繡著的一個“魏”字,清晰地闖入了賈充的眼簾。后路已經(jīng)被斷,生還已無可能,所有陰謀陽謀搏來的功名高位,就要付之一炬、灰飛煙滅了嗎?拔劍在手的他無助地面對著即將撲來的紅蓮之火,左右慌張的他絕望地?fù)]砍向地獄使者派來索他陰魂的罪孽之火,撕心地大吼:
“諸葛誕!你真不要命了!”
“賈充,大義若存,命,何足惜!”
炎龍肆虐,瞬間撲來,兩個身影剎時便化作了突然騰高的炬焰,在烈如白晝的深夜呼嘯,只留下了最后的余音——
“子元,公休替你報仇了;先帝??!臣,盡力了...”
煙雨落北城
大魏忠良?xì)饍€誓死扛起護(hù)衛(wèi)曹魏基業(yè)的大旗,不降司馬。名門世家諸葛誕也彌補了正史里的遺憾,在小人賈充的試探下,沒有露出破綻,而是隱忍鋤奸,不負(fù)自己的伯樂——司馬師的信賴。錦袍下暗繡“魏”字,賺賈充難再害國?;鸸庹x,以命換命,魏國忠良絕唱,譜寫世間正道。感嘆!悲情!真所謂:司馬改元乾坤扭,魏晉凜江空自流。毌丘難遂勤王志,青徐烈火鑄公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