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問出口,陸昊也不再想是否有像懷縣縣令和知府大人問罪的嫌疑。
懷縣縣令全英剛想說話,就被兆文打斷。
“伯爺,督戰(zhàn)官有所不知,州府的軍隊調(diào)動不僅需要兵部的詔令,可這哪是一兩天的事情,等到詔令下來了,倭寇早在懷縣為非作歹了?!闭孜恼Z氣中帶著一絲絲不滿。
陸昊露齒說道:“可我記得,若是非正常情況,知府大人有權(quán)任意調(diào)動當(dāng)?shù)氐能婈牐灰潞蠼o兵部一個正當(dāng)?shù)睦碛杀憧??!?p> 兆文苦笑一聲說道:“督戰(zhàn)官說的是,但是即便是調(diào)兵,州府還需要三位一道放印子,但下官不善經(jīng)營,另外二位看中的更是……”
陸昊無意去聽兆文的苦水,對地方上的官員關(guān)系也不甚感興趣。
吃了幾口菜便道:“不知衛(wèi)所里可方便,讓我進去巡視一番?!?p> 身為一個現(xiàn)代靈魂,他對古代當(dāng)兵的還是很感興趣。
兆文面色一僵,隨機恢復(fù)了笑語盈盈的模樣:“這是自然,明日,伯爺覺得如何?”
陸昊點了點頭。
一場宴會,還算得上是賓主盡歡。
……
“知府大人,巡視軍營如此重要的事情怎可答應(yīng)下來,若是伯爺看到那些軍戶,怕是會怒極?!睉芽h縣令惴惴不安地說道。
“那又如何?”兆文抿了口茶,不甚在意地說道,“到底是貢品,這雨后龍井的味道不錯,不錯?!?p> 縣令急的團團轉(zhuǎn),這都什么時候了,知府大人還在說這些無干的話題。
見縣令火燒眉毛地樣子,兆文卻是一番被逗笑了的樣子,哈哈大笑了一會兒后說道:“莫急,莫急,這件事急的可不止我們二人。”
縣令一聽,打起精神猜道:“大人是說張公公?”
兆文面色陰沉,放下茶杯說道:“那個閹人,仗著朝中有人,以為自己就可以無法無天了。明日,我便要教他一番道理!”
陸昊起了個大早,說也奇怪,約莫是為了第二日要去軍營里,大晚上地便睡不著了。
晚上倒是沒有生事,就是和錢順這個糙漢子待在一間屋子里,總覺得里面有股怪異的味道。
“錢百戶?!标戧凰妓髁艘魂囘€是說道,“你昨日是不是沒有洗澡?”
也不知錢順心中是何感想,總是面上依舊是冷峻的模樣,說道:“屬下的職責(zé)便是保護伯爺?!?p> “貼身保護也太感動了?!标戧秽洁炝艘痪?。
兆文前來迎接,身邊還跟著兩人,分別是鎮(zhèn)守太監(jiān)張瑾和昨日見到的武官秦悍。
“奴才見過伯爺,伯爺不惜千里迢迢來到江南督戰(zhàn),真是辛苦了。不若晚些咱家給您松松骨頭,也代表咱家一番心意。”張瑾樂呵呵地說道。
胖乎乎地瞇著兩只眼睛,乍看上去到挺像彌勒佛的,喜慶。
陸昊笑了笑:“張公公太客氣了,等事情了了,到時候張公公可別嫌棄?!?p> 兩人你來我往說了幾句客氣話,兆文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出聲提醒道:“伯爺,張公公,軍營里不等人,去的晚了怕是不好?!?p> 張瑾聽了這話,冷冷地給了兆文一個眼刀子。
雖說兆文官大,但是他也不怕。
陸昊道:“那就走吧?!?p> 張瑾幽幽地說道:“誰不知道這軍營秦將軍也只是一個將軍罷了,士兵們真正想看到的還是兆大人吶,真是令咱家羨慕,知府大人如此得民心。”
兆文氣的一口差點吐出一口血來,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嘲諷道:“張公公也莫忘了自己的本分,鎮(zhèn)守太監(jiān)便是鎮(zhèn)守一方,若是張公公玩忽職守,恐怕就算是朝中的大人物也無法保住張公公?!?p> 陸昊微微皺了皺眉,地方上文武官員不合那是正常的,至于鎮(zhèn)守太監(jiān),那是皇帝的家奴,有著監(jiān)管的職責(zé)。
二人吵鬧陸昊也不想管。
驀然將目光放在了一旁的秦悍身上,這位將軍倒是內(nèi)斂,除開昨日說了一些過激的話,今日連個屁都沒放。
軍營中。
操練的聲音不時響起。
秦悍走在前頭帶著他們進了軍營。
隊伍很整齊,但是人卻是穿的不好,看上去也十分瘦弱。
口號喊得十分虛弱。
稀稀拉拉地聲音甚至還伴隨著有人倒地的聲音。
陸昊怒道:“秦將軍,這是何意?”
秦悍凜然不懼,看了眼面色發(fā)白的兆文和張瑾,說道:“伯爺要巡視軍營,這便是真正的軍戶。他們一日一餐,一餐也吃不飽。身上的衣服也是穿了幾十年,至于盔甲,只有長官才有?!?p> 錢百戶說道:“朝廷撥下來的銀子呢?”
秦悍嘲笑道:“錢百戶不是很清楚嗎?”
兆文大聲地怒斥道:“秦將軍,你今日做的事情過了!”
“過了?”秦悍慘然一笑,“秦某還嫌不夠!”
“州府的官兵如此,縣里的官兵更慘!”他看向錢百戶,聲音如同一頭被激怒的豹子,“哪里的兵士們吃了上頓沒下頓,衣衫破爛不堪,如同田里的農(nóng)戶般。飯食要自己從地里刨來,這也算了,可刨來的食一大半都要交給當(dāng)?shù)剜l(xiāng)紳,上官!”
陸昊震耳發(fā)聵,他突然明白了言燊的意思。
果然是慘。
錢百戶冷著臉沒有說話。
秦悍繼續(xù)道:“可即便如此,倭寇來了他們還是得拿上鋤頭,呵,鋤頭啊,拿著鋤頭上陣殺敵!”
“大丈夫當(dāng)是死在戰(zhàn)場上,死了,他們的兒子孫也得走他們的老路?!鼻睾房粗戧?,目光中仿若帶著神秘的力量,他問,“訶縣伯,這公平嗎?他們即便是報國而死,子孫也逃脫不了這個身份!”
目光如同太陽般照射在了陸昊心中的某一處陰影處,連他也不禁動容。
這家伙,簡直比自己更像是穿越過來的。
聽見了秦悍的詰問,眾人都沉默了下來,操練的聲音也停止了。
幾萬人看著陸昊,讓他壓力莫名增大。
兆文面色不善地看著秦悍,原本他以為這都是張瑾這個沒卵子搞出來給他難堪,沒想到一直唯唯諾諾地秦悍猝不及防給他出了手!
“秦悍,你怕死么?”陸昊頂著眾人的目光,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