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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無人之境

越過歲月的風(fēng)

月出無人之境 羽扇非羅 7990 2021-08-16 11:34:34

  《越過歲月的風(fēng)》

   01.

  畫家林泥。

  林泥仔細(xì)地觀詳海報上的自己,名字前面冠了自己夢寐以求多年的稱號——“畫家”。

  來來往往的人從她身邊穿過,有的行色匆忙,有的動作緊張。即使這些人中林泥無一認(rèn)識,她依然想要祝福每一個人。

  郭含給林泥打開微信,讓她進(jìn)入準(zhǔn)備簽售會。林泥看到微信,折身往回走,書城大廳中人流擁擠,半數(shù)都是來參加她的畫集簽售會的。

  林泥不小心被撞到,鞋帶被踩散。她有些吃痛地捂住膝蓋,緩緩蹲下身子系鞋帶??谡窒碌拇缴燥@蒼白,血色淡漠。林泥系好鞋帶,穩(wěn)住身子站起來,頭卻微微眩暈。

  喬致越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就這么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卣驹陔x她不到五米的地方。只在那一瞬間,林泥的眼神便撞到一雙熟悉的眸子。那雙眸子里充滿了淡定鎮(zhèn)靜,林泥也從中看出幾分理所當(dāng)然。林泥愣在原地,低血糖帶來的不適很快就風(fēng)消云散。

  他果真還是來了。

  一句不經(jīng)意的承諾混著滿天星風(fēng)干了八年,他依然記得。林泥的大腦被記憶侵襲,心跳亂了頻率。在四目相對的時候,所有搖搖欲墜的不安與艱辛都在此時化險為夷,仿佛他們所隔的恍若浮生的歲月,只有這涌過的忙碌人潮。

   02.一晃是八年。八年前的林泥只是個黃毛丫頭,學(xué)習(xí)不上進(jìn),《長恨歌》背了整整高中三年最后也沒記住。林泥上高二,成績甩尾。學(xué)校的文科升學(xué)率不是很高,而林泥成績差得讓父母朝憂夕慮,生怕她與大學(xué)無緣。

  無奈之下,林泥父母想出了讓她學(xué)藝術(shù)的法子。林泥唱歌比鴨子叫還難聽,又沒啥樂感,唯一可觀的就只是她平時喜歡畫點漫畫人物,于是林泥父母這才聯(lián)系到了喬致越。

  喬致越挺厲害,之前在林泥對他的印象里是這樣的。喬致越是理科生,專業(yè)還是物理。雖然看上去技藝不對口,但在畫畫方面卻略有造詣。高中時期還獲得過幾次國家級塞獎項,只是后來日子沉浮,物理學(xué)到了博士卻退了學(xué),從此便天天悶在考室里。

  此外,林泥父母聘用他大概還有一個原因:低價。喬致越并非專業(yè),所以收價自然不比外面的天價速補(bǔ)培訓(xùn)機(jī)構(gòu)。年青的喬致越并不像少年時期那么有所作為,生活過得十分拮據(jù)。

  大概也沒有一個人愿意相信一個獲得過國家級一等獎的人,最后連一幅畫也賣不出去。見第一面是在周五的下午,那天天氣異常明朗。

  喬致越讓林泥自由發(fā)揮,看看她的水平,并沒有刻板的主題。林泥頭疼,可不到半小時就交上了一幅《亂霞紅日圖》,是用很簡單的彩鉛畫的,筆觸僵硬,搭色不當(dāng),色塊不均等問題諸多。

  喬致越莫名覺得有些好笑:“你歷史書上的人物都被涂成漫畫人物了吧?!?p>  喬致越居然猜出來她喜歡畫漫畫人物,林泥也毫不吝嗇地在心中夸獎他,不過嘴上依舊不服氣:“那叫發(fā)生在歷史人物身上的奇特碰撞現(xiàn)象,怎么能如此庸俗至極地形容呢?!?p>  喬致越只是笑,沒有回應(yīng)她。喬致越先教林泥最簡單的構(gòu)圖,什么“兩頭輕中間重”“重疊平行排列”聽得她窮極無聊。

  林泥就這么把手襯在下巴上,偏頭望著窗外的青天白日,喬致越的話全成了過耳旁風(fēng)。久而久之聽著聽著,林泥終于對藝術(shù)提起興趣。

  為了高考,她對喬致越的話每一句都聽的仔仔細(xì)細(xì),認(rèn)認(rèn)真真。大概是高二上冊結(jié)束,下冊伊始的時候,林泥的文化成績終于有了點起色,終于擺脫了全班倒數(shù)第五的“榮光”。

  她在月考中考進(jìn)全班前三十,老班鼓勵她的話,猶如從高至下的流水般涌來,說她是極為有潛力的人。可是林泥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在自己看來特別過分的事。

  她作弊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她都活在羞愧和后悔中。林泥碰巧與學(xué)霸好友郭含同在一個考室,林泥苦苦哀求,郭含才答應(yīng)給她抄數(shù)學(xué)選擇題。由此,她的分?jǐn)?shù)足足比平時高了三十分。

  林泥耷拉著耳朵,第n次來到熟悉的畫室。這時的她與喬致越已經(jīng)是摯密的好友。

  林泥向他訴說自己的小考中作弊被逮到,要交一千字的檢討書。

  林泥一邊反思自己錯的有多離譜,一邊埋怨老師的狠心。如果傾聽這一切的是郭含,那么她一定會說:“老師現(xiàn)在不對你恨,以后你就該恨了。”

  可是喬致越不是郭含,他比郭含年長出八歲,為人處事成熟的多。他就真的只是側(cè)耳傾聽,只言不發(fā)。待林泥將滿腹牢騷一吐為盡,他才緩緩開口。

  “那你覺得哪里錯了?”他的聲音如珠落玉盤,渾然天成,好聽得甚至可以一把抓住林泥的命脈。他的話直白透徹,直接一刀命中主題。林泥偏頭輕思,近幾日因為落枕脖子疼的很。

  她伸出一只手輕輕按住細(xì)長的脖頸,即使這樣,機(jī)靈的大腦也不停止,眼珠子骨碌骨碌打轉(zhuǎn)?!按蟾啪褪牵颐髦雷鞅资清e的,我還去作?!?p>  林泥皺眉,“可是喬致越我給你講,數(shù)學(xué)真的太難了,我數(shù)學(xué)甚至考不到歷史分?jǐn)?shù)的一半。”“沒大沒小,我是你師父,直呼其名很沒禮貌。”喬致越的側(cè)重點好像與旁人不同。

  “師傅,喬師傅?!边@個稱號極其像林泥叫修車行李師傅的感覺,逗得林泥咯咯直笑。

  林泥又把頭望向窗外,這次她能看到的是一樹青蔭,在視野死角之外,那里是一個小花園。

  園子里種滿了各種花,他明明是個理科生,情商應(yīng)當(dāng)極低,卻偏偏喜歡搞點藝術(shù)和種點花草。

  如果他像小說男主角那樣富有的話,是斷然不會屈就在這樣一個巴掌大的畫室內(nèi)的。但喬致越喜歡,她也喜歡。

   03.這樣向往的日子悠長散漫,明明應(yīng)該愜意的青春時光,美中不足的是那個叫宋輕抒的女人常來。

  宋輕抒身上有成熟女人的氣質(zhì)魅力,這是林泥沒有的。幾次在畫室碰到她來看望喬致越,林泥都會想起初次見到她時,喬致越無心的介紹詞:“林泥,我學(xué)生?!?p>  宋輕抒看她的眼神好像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可是林泥實在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她。

  女人之間的敏感度實在是太強(qiáng)烈了。

  關(guān)于宋輕抒,林泥雖然一概不知。但她卻意識到自己在喬致越心中的地位直線下降。

  宋輕抒好像是個有錢人家的千金,說是欣賞喬致越的才能想替他開間畫廊。

  林泥自然是無法把她當(dāng)成一個簡單的人,令林泥失望的是,喬致越從未告訴她,他與宋輕抒是五年的同學(xué),初中兩年,高中三年。

  原來不像男主角擁有家財萬貫,優(yōu)秀的人也始終會被喜歡“還真是應(yīng)了那句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俗語。

  俗語終歸是俗的,在林泥莫名賭氣一連三天沒去喬致越的畫室后,她終于在爸爸的口中得知喬老師和女朋友翻天覆地的吵了一架。所以在第四天的時候,林泥終于憋不住了。

  她還是去了畫室,卻發(fā)現(xiàn)畫室已人去屋空,只剩畫室外花園里的綠樹獨自成蔭。林泥有些不知所措,她掏出手機(jī)給喬致越打電話。喬致越說話的語氣云淡風(fēng)輕,只給了她一個地址。

  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內(nèi),那個地方是宋氏投辦的畫廊,林泥有些憤慨,他居然這么不守底線,跟錢跑了。

  原來正如爸爸所說,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宋輕抒喜歡喬老師,喬老師那么聰明的人怎么能看不出來。林泥的心中忽然蹦出了喬致越和宋輕抒在一起的這個念頭,嚇得她張皇的掩面而逃,背影馬上消失在了畫廊拐口。

  二樓的喬致越站在透明的落地窗前,目睹了她離開的過程。他轉(zhuǎn)身向屋內(nèi)走去,屋內(nèi)煙霧繚繞,擱在煙灰缸邊的煙支已經(jīng)燃盡?!拔液孟袷×恕!?p>  他把煙頭摔進(jìn)煙灰缸中,輕輕笑道。眉眼中盡是少有的溫柔?!鞍⒃?,也許你是成功了?!彼屋p抒畫著精致的妝容,坐在沙發(fā)上,平靜的眼眸望向他,“她只是一個小姑娘而已,你能指望她接受什么呢?”

  宋輕抒話罷,收到了公司的消息便趕了回去。是啊,她不過是一個小姑娘而已。

  她太小了,比他足足小了八歲。

  在很多人眼里,不過是一個黃毛丫頭。他大概是瘋了。喬致越回到未完成的畫作前。

  油畫上是一個姑娘,站在亂霞紅日中盡顯活力與盎然??彀藗€月了,她還是一點都記不起來。

  林泥離開后就去找了郭含,此刻的郭含正在網(wǎng)吧的電腦上刷題,她實在是不太懂這些學(xué)霸的學(xué)習(xí)方式?!斑@里太吵了,怎么來這兒刷題?!?p>  “家里網(wǎng)太卡了,跟別人pk不贏。”郭含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一道函數(shù)題,解題思路也在她心中定了格。不到五秒的時間就填上了答案,瞟了一眼坐在旁邊愁眉苦臉的林泥,“怎么了。”

  “沒什么,心情不太好。”林泥不會要把自己平生第一次暗戀失敗的經(jīng)歷告訴她吧,太丟臉了。郭含瞧著林泥眉頭給一塊兒去啦,也猜出了什么。

  “喬老師不會是已婚男子吧?還是說孩子都有了。”郭含肆無忌憚地猜出她的心事。

  林泥毫不吝嗇的一個白眼兒拋了過去,不再理會她。郭含被噎了回來,有苦說不出。

  看來邪惡的師徒戀還是會被扼殺在搖籃里的。這件事過了之后離林泥就開始全身心投入學(xué)習(xí),跟著喬致越大半年,她學(xué)到了不少東西。可是一隔半個月也沒去找他林泥實在是覺得自己就是個小白眼狼林泥心想,還是學(xué)習(xí)最大。

  再說了,父母可是給了錢的,她也應(yīng)該理所當(dāng)然地去找他。喬致越的畫廊有了新名字:歸云深。很國風(fēng)的名字,畫廊沒的裝潢風(fēng)格也別具一格??墒切∨⒌男乃继?xì)膩了,在林泥的眼中“云深”不就是“越抒”嗎。林泥半只腳踏入了這個“愛情棲息地”,也不好意思收回了。

  這個時候的喬致越比在之前小畫室的時候精神很多,下巴上沒有了青色的胡茬,臉色也不止好了一點點。

  喬致越似乎有些關(guān)心她,問她為何許久未來,是不是地址找錯了。林泥搖搖頭,大概是沒有吃早飯的緣故,低血糖又犯了,腳步有些虛。

  喬致越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卻發(fā)現(xiàn)并不燙。林泥蒼白的臉倏爾紅了,她拉下他的袖子,輕輕說:“喬致越,我低血糖?!眴讨略降难凵駨念^到尾毫無波瀾,林泥莫名有些失望。

  喬致越從衣兜里摸出兩塊巧克力,又在手機(jī)上訂了外賣。待林泥吃飽喝足后,喬致越才開始一本正經(jīng)的教學(xué)。還有不到一年,林泥就要藝考,能不能考上大學(xué)就看喬致越了。

  “喬致越,我數(shù)學(xué)考了八十分,我自己考的?!绷帜嘣谔砩臅r候,習(xí)慣性地偏頭。

  可是視野里已經(jīng)沒有那扇藍(lán)框窗子了,也沒有樹,只有一堵冷冷的墻,白色的,沒有感情的。她可能再也看不見那青白半截的天了。很遺憾,后來的很久,林泥都會想念那方天空,可是再也沒見。

  04.宋輕抒因為忙于公司事物,極少來看望喬致越了,偶爾會叫助理來送一些材料,不過這種情況也為數(shù)不多。

  林泥全身心投入了期末備考,這次考試之后,她就是高三學(xué)生了。

  暑假校里要求補(bǔ)一個月的課,而且剛剛搬了新校區(qū)。離歸云深更遠(yuǎn)了。她寄宿在學(xué)校,許久沒有回家。

  郭含到隔壁市中參加數(shù)學(xué)競賽,她一個文科生竟然斬獲了第一,這一場競賽突了首,便等于半只腳踏進(jìn)了重點大學(xué)。

  林泥無聊的時候會繞著操場轉(zhuǎn),看操場邊的香樟樹顏由蔥郁到濃茂的深綠,深得讓人透不過氣,學(xué)校還有個小花園,一到夏天,各種花草都蔫嗒嗒的,沒有一點精神,唯有春天才展放一次精彩。

  林泥覺得高三生活太累了,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雞早,天天腦子里都是什么千島寒流日本暖流之類的,頭大頭痛。

  她許久都沒有碰過畫筆了,甚至都懷疑自己筆技生疏了。不過數(shù)學(xué)成績倒是有所長進(jìn),已經(jīng)可以及格了。

  她其實是有一直盼望喬致越能來看看她。

  不過他沒有,在補(bǔ)習(xí)最后一周,宋輕抒倒是來了。那個身材高挑,長相嫵媚不失優(yōu)雅的宋輕抒提著不合身份的一大袋零食站在宿舍樓下。

  “我替阿越來看看你,還好吧?”宋輕抒笑吟吟地把零食塞我手中,又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中抽出一個畫冊,“阿越出畫集了,他有好幾幅畫以百萬高價賣出?!?p>  林泥愣愣的接過,真好,她年少時情竇初開喜歡的人不是一事無成了,現(xiàn)在是別人眼中的“理科天才,藝術(shù)鬼才”了。

  待宋輕抒離開后,同學(xué)們七七八八圍上來。

  “那是誰???”

  “你姐姐嗎?好美??!”

  “林泥,你說……”

  她被淹沒在話雜雜的人群中,大腦轟然爆炸,像埋藏許久的一顆深水炸彈終于釋放。

  林泥撥開人群,踉踉蹌蹌地跑向宋輕抒。第一次那么理直氣壯,不懼氣場,“輕抒姐,你帶回去,你告訴喬老師,我不學(xué)畫畫了。我現(xiàn)在成績可以上線的?!?p>  這回是宋輕抒愣怔在那里,林泥頭也不回地離開。

  太陽被蓄積已久的厚密云層遮擋,這世界頓時沒了光。這場不經(jīng)人事的暗戀太失敗了,從頭到尾都使林泥狼狽不堪。

  她終于徹悟了,不再理會那些是是非非,開始了最后一年的奮戰(zhàn)。

  林泥希望這在她的青春里,只是一場無趣的笑聞罷了,反正他也不知道,還好,她為自己的青春保留了最后的尊嚴(yán)。

  年少時喜歡別人啊,太艱難了,艱難的就像去保護(hù)一觸即碎的泡沫。

  時間流逝得飛快,林泥正式成為一名高三備考生,一場叫做高考的競賽催促著她向前奔跑,絲毫不給回頭的機(jī)會。

  罅隙間透過的光逐漸不再溫暖,林泥開始帶上一頂帽子,黃色的漁夫帽,與電視里女演員頭上的如出一轍。她得了一種怪病,病名很長,長得她記不住,不過聽醫(yī)生的口氣不是很難治,難的是這種病在治療期間會一直掉頭發(fā)。

  于是她請假了,一連兩個月都沒再去學(xué)校,林泥住進(jìn)了冰冷慘白的醫(yī)院,每天都不停地打針吃藥。

  林泥被折磨地開始質(zhì)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絕癥,會死的那種??蛇@病不痛不癢,除了頭會時而暈眩,也沒什么特征,問醫(yī)生,醫(yī)生會給她說一堆專業(yè)術(shù)語,她聽不懂。

  有時候頭一暈,她就分不清是病癥還是低血糖。林泥和喬致越徹底成為了兩條相交之后的直線沒有任何交集,但林泥時而會在財經(jīng)頻道上看到宋輕抒。

  電視屏幕上顯示著那張溫柔知性又有辨識度的臉。主持人介紹說“年僅二十六歲的宋輕抒,名下已有三家公司……”

  原來這個女人優(yōu)秀到林泥從不曾意識到。

  這一年宋輕抒成了風(fēng)云人物,公司品牌越做越大,最后林泥都可以透過醫(yī)院的窗戶瞧見對面樓的廣告屏幕上顯示的也是她。

  林泥有些為自己的無知感到悲哀,為自己的不自量力感到后悔,她成為了一個追逐風(fēng)的人,而不是讓風(fēng)追逐的人。

  明明補(bǔ)上的功課,不著痕跡地落下,已是深秋,吹來的細(xì)碎的風(fēng)都是蕭瑟的。

  林泥終于可以出院了,可再回到學(xué)校,她的頭發(fā)還沒長出來,所以無論風(fēng)吹日曬她都戴著一頂黃色漁夫帽。

  父母再次找來了喬致越,這時的他已經(jīng)是炙手可熱的插畫師他的作品時常會出現(xiàn)在各大文字報中喬致越本可以拒絕,可他還是答應(yīng)了。

  林泥與喬致越莫名地分開又莫名地重逢,沒有像張嘉佳說的“花開兩朵天各一方”,只是自然地如流水一樣。

  林泥再次走進(jìn)喬致越的畫廊,廊口多了一塊檀木牌匾,上面寫著燙金的三個大字:歸云深。

  還有短短的兩個月就要藝考了。

  林泥的部分學(xué)美術(shù)的同學(xué)早就出重金去拜一些畫家為師,因為這類畫家容易搞到近似題型。

  林泥淡然的窩在畫室里,對別人建議她拜師的聲音充耳不聞。

  喬致越?jīng)]有參加過藝考,更不會有什么關(guān)系來弄藝考題目,可是林泥就是這么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學(xué),林泥的父母也出乎意料地相信他。

  林泥十八歲這天,城市下了一場雪。

  林泥做了一件看上去很瘋狂的事,她買了兩張話劇票,其中一張塞給了喬致越。

  喬致越?jīng)]有拒絕,林泥甚至依稀記得那天他還笑了??偹闳缭浮K藲q了,已經(jīng)長大了。如她的意,喬致越赴了約。

  風(fēng)呼呼地刮起來,林泥的頭發(fā)長出了一點軟毛,可是還是需要戴帽子。

  林泥按住快要被吹走的帽子,低頭走在喬致越身邊。

  喬致越從大衣的深兜里取出了一頂紅色的針織帽,給林泥戴上。

  “你織的?”林泥摸了摸被凍紅的鼻子。

  “很丑嗎。”

  “特別丑,紅色太土了?!?p>  “那不是。”

  “嗯?”

  “不是我織的?!眴讨略饺魺o其事地越過她。

  “喬致越喬致越!”林泥繞到他面前,“等我以后出畫集了,你一定要買十本,不,二十本才可以?!?p>  “為什么?”喬致越看著她身后的路,引入眼簾一閃一閃的顏色,與雪地紅白相襯。

  “你是我?guī)煾蛋?,你必須要買,買來拿去抽獎或者拿來墊桌腳都可以,但你一定要買?!?p>  林泥一臉認(rèn)真。誰會舍得拿你的畫集來墊桌腳呢?

  “可是我出畫集的時候,你連送的都沒有要?!?p>  林泥心想,喬致越真的太小氣了吧,簡直就是個冷木頭。

  “林泥,我出畫集是在二十五歲,”喬致越停下腳步,“太晚了,希望你不要比我晚?!?p>  雖然林泥總是聽到別人說大器晚成不算晚,可對于一個想要大展宏圖的人來說,真的晚了。

  可是,林泥的第一本畫集,也是出在二十五歲。

   05.

  林泥參加藝考是在一周后,沒有別人大張旗鼓的宣傳車接送,身邊只有喬致越。

  她原是此般幸運,身邊猶得喬致越。

  天氣很好,有微微的的風(fēng)。陽光灑落在學(xué)校的樟樹上,蕩漾著輕輕波光。

  林泥藝考完之后回到學(xué)校,同郭含講起考題,卻一時想不起題目,也記不得自己畫的畫了。

  好像就是做了一場夢,時間正在抹去那些場景。郭含一模下來,依然是年級榜首。

  保送是毋庸置疑了,于是有很多時間可以幫林泥輔導(dǎo)功課??墒橇帜嘤洃浱盍?,也許是之前治療藥物的副作用,現(xiàn)在的她連稍微長一點的句子都記不太住。

  林泥很努力地去背一篇文言文,背了很久卻始終背不下來。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用的是紅色水筆寫的,閉眼地提醒著每一個人,他們沒有一個能輸?shù)闷疬@場叫做青春的博弈。

  天氣轉(zhuǎn)暖,一涼一熱的日子到來。

  已經(jīng)是初夏了,林泥的頭發(fā)終于長長了,也不太需要帽子了。在封閉式學(xué)校里,高三是不會有周末的。

  林泥雖然回家過兩次,可是都沒有去找喬致越。

  高考前放了兩天假,讓考生回去好好休息,林泥這才見到喬致越。

  喬致越第一次摸她的頭,對她說:“好好考,考完了就去領(lǐng)簽證了?!?p>  喬致越告訴她,爸爸早就替她辦了代理簽證,讓她高考完后出國散散心。

  林泥著實驚喜,這樣的驚喜保持了很久,直到高考完成,她才稍微冷靜了一點。

  這人生中堪稱噩夢的三年,真的就是一晃眼間,白駒過隙。她夜不能寐,想到要和喬致越共同旅行,就開心得冒泡。

  她睡前給喬致越發(fā)了一條短信:“明天見?!?p>  便關(guān)了機(jī)。溫柔的夜包裹著她,侵襲著她每一寸心田。翌日,林泥早早地就起床了。

  爸爸媽媽帶著她赴向機(jī)場,從始至終,她也沒瞧見喬致越一眼。“喬致越?他沒說和我們一起啊!”

  媽媽挺早林泥念念叨叨的陳辭,有些疑惑。

  “什么?”林泥就像是從頭到腳被潑了一盆冷水,比春寒還要冷。

  她是誤會了,她以為喬致越和她一起。

  就這樣做了一晚上的夢,被無情地敲碎。

  飛行十三個小時,林泥收到了來自宋輕抒的最后一天E–mail:“林泥,想來你已經(jīng)到達(dá)了美國。我清楚你必定會問我為何阿越不與你同行,所以我有些話想同你講。

  阿越已經(jīng)為你病倒無數(shù)次了,我于心不忍,還是決定告訴你。你與阿越相遇在三年前,你情竇初開喜歡上了他,卻不小心患了病。腦袋里長了一顆惡性腫瘤,動用最好的醫(yī)資切除之后,僥幸存活。只可惜,從此你的腦子里像多了一塊橡皮擦,用不了多久就會忘記一些事。

  你會頭暈,不是因為低血糖,而是因為腫瘤把神經(jīng)壓迫成型,不能恢復(fù)。阿越從頭到尾都是你的繪畫老師,你患病前也是??赡阃颂嗵?,年少的你喜歡上了比你大八歲的喬致越。阿越回避你的感情,到最后卻因為你而放棄了攻讀博士,開始認(rèn)真作畫。所以你才可以輕而易舉叫出他的名字,習(xí)慣是改不了的。你們的感情太朦朧了,在任何人的眼里看來都是禁忌。

  在你患病后,他就一直很努力地聯(lián)系美國那邊的醫(yī)生,日夜顛倒,最后終于聯(lián)系到了現(xiàn)在這家。所以,我告訴你這些,就是希望你正視你們之前的感情。那現(xiàn)在的你你可以確定了嗎?

  ——宋輕抒”

  原來她宋輕抒早就洞悉了一切。林泥貌似想起了什么,低聲問旁邊的媽媽:“媽媽,你知道歸云深嗎?”

  “歸云深?你以前經(jīng)常說要開一間畫廊叫歸云深的,只是后來就沒有再提了。”

  我欲歸云深,逐華見喬木。出自國風(fēng)動漫《紅豆醉相思》中的臺詞。

  那是她最喜歡的一部動漫,一直都是。

   06.

  墨爾本的七月被雪覆蓋,銀杏樹枝頭也有了銀素的白花。

  一年以內(nèi),林泥居然見到了兩次雪。

  她已經(jīng)接受治療快半月,這里的威爾斯先生說林泥是第一位接受他們新研發(fā)技術(shù)治療的患者。

  林泥每天靠在窗邊,一如既往,反反復(fù)復(fù)地畫那棵銀杏樹。

  夕陽漫溢在枝干上,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如同洇開的紅芍藥。

  很久以前的一個下午,秋水共長天一色,紅日高掛碧連天,天際的一角還飄著幾縷亂霞。

  她就站在那秋光里,任長發(fā)肆意飄搖。那是她沒有失去記憶前喬致越第一次帶她去采風(fēng)的場景。

  后來林泥每想起這一幕,都會眼酸鼻紅。原來他們從未忘記彼此,深到骨子里的喜歡絕不會被歲月掩埋。

  原來十六歲喜歡的那個人,真的是終其一生也忘不掉。林泥的未來,從此有夢可做。

  林泥望著夾在人群中的喬致越,這年他已經(jīng)三十三歲,仍孤身一人。

  歲月待他溫柔,他依舊意氣風(fēng)發(fā),像極了八年前的他。

  他來了。就像是一場誤打誤撞的意外,猝不及防的兩條生命線有了交融。

  他們堅定地望向?qū)Ψ降碾p眼,那里有閃爍的光和希望,還有肯定的答案。林泥緩緩走向他,像走近一棵樹那樣小心翼翼?!百I畫集了嗎?”

  林泥開口,雙手叉腰,像是查辦正事的阿姨?!百I了,二十本,沒有拿去墊桌腳?!?p>  喬致越嘴角帶著笑意,溫暖了時間。喬致越又問她:“歸云深要遷地方了,下周有一個剪彩儀式,來不來?”

  “當(dāng)然來?!碧诉^時間和季節(jié)交替的長河,他們終究找到了彼此,拉住了彼此的手。所愛之隔并非山海,愛從不懼山海。甚至,愛會將山海夷為平地。(完)

羽扇非羅

這些短篇都是我前幾年寫的,所以建議不看,會尷尬的腳趾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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