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地帶天昏地暗,幽火叢生,青黑的蒼穹中潑過一道藏藍,晦澀地壓著大蟒山頭,忘川河畔藍星紛飛。
今日的魔界的迂闌宮中熱鬧非凡,他們奏樂伴舞,喜迎新尊。
迂闌宮的寶座上鋪一層奢華絨軟的貂皮,魔尊煞渺慵懶無比,斜躺其上,周遭散發(fā)著睥睨天下的氣息。
她一襲黑紫相間的云裳,那雪白的似玉脂的肌膚在黑裙的襯托下散發(fā)著珍珠般的光亮。
“尊上!炎城魔君私自出兵,現(xiàn)如今已抵達忘川河畔,天界的天帝問訊之后也趕去了忘川河畔?!?p> 聞言,煞渺面上毫無所動,她只是紅唇微揚,隨性般地擺擺手,示意那小魔退下。
她倏爾睜眼,原來,她那幽黑的瞳仁中還旋著不濃不淡的琥珀色。
只是,她一起身,那笙歌樂舞就立即停止了,不需提醒,那些吹拉彈唱的小魔們有序退下,叩首而行,似乎不敢直視魔尊。
“你真的要去見他嗎?”
煞渺眼前閃現(xiàn)一縷黑煙,少頃后,那熟悉的面龐浮現(xiàn),勾人的桃花眼,俊美的輪廓,是慕君無疑。
只是,眼前的慕君臉色異常煞白,他脖子上攀著的灰紅的條紋綿密如蛇,即將觸及臉龐。
煞渺略微撩了眼,嘴角微揚,紅唇醒目。
“怕什么,遲早要一會?!?p> “你確定你見了他...不會動搖?”
聞言,煞渺眼中陡然劃過絲絲狠戾:“動搖?死過一回,何來動搖?!”
她又傲然揚了揚下顎,忽而轉(zhuǎn)向慕君:“你放心,我定會想法子解你這毒?!?p> 說著,煞渺便化作一黑煙消失在空中。
慕君在其后微瞇著眼,眼角邊綴著一絲擔憂。
“希望你能如你所言...”
忘川河畔,幽藍色的星星點點在黃紅相間的血水上空飄飛,風吹過,帶來一絲緊張的氣息。
天帝立于天邊的云頭,俯首望著下方的魔兵。
領(lǐng)頭的魔君叫囂道:“天帝老兒!今日,就是來取你狗命!”果真是狂妄至極。
醉凌負手而立,微微蹙眉,幽深了眸子,卻不言不語,只是靜靜看著對面那不自量力的傻子。
“現(xiàn)如今混沌外患當前,六界內(nèi)部不宜開戰(zhàn),魔君不會連這道理都不懂吧?”左騰星君直直喊話道。
那魔君也是不屑一笑:“呵,我看是你們天界一代不如一代吧!怎么?連迎戰(zhàn)的勇氣都沒有了嗎?!”
“荒謬!我天界主動向你魔界言和,你們卻不珍惜,怎么?是閑命太長嗎?還是你們那無知的魔尊按捺不住,急切開戰(zhàn)???”
“呵,魔尊?一介毫無膽識的女流,憑何做我魔界的至尊?!廢話少說!今日,我便要踏平你天界!”那魔君滿目鄙夷,一幅愚蠢樣貌。
登時,天邊閃現(xiàn)一只虎面鳥身、展翅翔飛的兇獸,它凹陷的灰眼似銀鉤,它狹長的獠牙似利刃。
只見它大嘴一張,便在天兵和魔兵中間噴出一道火來,只是那野獸不過是只坐騎罷了。
見狀,醉凌也不自覺下了云頭,與左騰星君齊肩。
在閃爍的火星中,隱約能看見那魔尊的坐騎穩(wěn)當落地。
“今日忘川河畔這么熱鬧?為何我卻不知,看來,是你炎城魔君眼里沒有我這個魔尊?”尾音一揚,一眾魔兵皆安靜了下來。
那魔君也是依舊狂妄:“呵,你一個女嬌娃,毫無膽識,優(yōu)柔寡斷,憑何做我的魔尊?”
“嗯,有幾分道理。”
說著,煞渺手一揮,緊接著再一收,那魔君立刻感到喉緊難耐。
她又旋即閃現(xiàn)到魔君身邊:“可惜我這個女嬌娃確實沒什么能力,對于不屈服者,就喜歡看著他慘死?!?p> 煞渺手中黑光一閃,那魔君旋即面容扭曲,七竅生煙,最后四分五裂。
“還有不服的嗎?!”
聞言,那些魔兵面面相覷,片刻后大聲喊道:“魔尊煞渺!魔尊煞渺!魔尊煞渺!”
煞渺手一擺,他們便停止了呼聲。
這方,她才轉(zhuǎn)過身來,手輕拂就捻去了那道火,也由此,醉凌才看清她的面貌,霎時,心中猛然一顫。
煞渺的高束發(fā)給她平添了幾分英氣,但她天生五官小巧而精致,面上七分媚態(tài)卻又不少那三分的桀驁。
她眼眸深邃,還旋著駭人的琥珀色,峨眉淡掃而光滑,肌白勝雪,除此,她那攝人心魂的紅唇足以潦倒眾生。
這是?蕓玥...一時間,醉凌心潮起伏,連眼角都不自覺微顫,而煞渺見了他,毫無異常,反倒直直與他對視。
“我魔界內(nèi)部事務(wù),讓天帝陛下,見笑了?!?p> “.......”
“不過,我魔界今日確實沒空迎戰(zhàn),不如改日吧,請?zhí)斓叟膊酱篁降纳窖粵Q高下,如何?”
左騰星君是一百年前從五重天新提拔上來的天將,自然未曾見過蕓玥。
“呵,你們?nèi)绱诉@般挑釁之舉,是不將天界放在眼里嗎?!且不需陛下改日前去?我來就行!”
聞言,煞渺略微撩著眼,輕蔑一笑。
“今日不欲戀戰(zhàn),再會。”
說著,煞渺便跳上馭火坐騎,飛走了,天邊劃過幾道火痕,那十萬魔兵也立即化為黑煙四散離去。
黃昏在此岸,是破曉前最為飄逸瀟灑的伏筆;黃昏在彼岸,是破滅前最為閑適愜意的結(jié)局。
此岸,彼岸,笑嘆紅塵,卻沒承想自己也身在其中。煙云過后,仍舊拂不去淺淺的愁緒。
自從見了魔尊“煞渺”之后,醉凌心潮難平,疑惑重重。一時間,他篤定那便是蕓玥。
她是轉(zhuǎn)世王者,她是天生的魔,禁術(shù)解開后,額間的冰凌花也會自然消散。
可是她為何一幅與自己不曾相識的模樣?醉凌猜想蕓玥定然對他恨之入骨,于此,他無所辯解。
原先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他惟愿蕓玥能回來,不惜一切代價也想喚她回來,哪怕她是回來復(fù)仇的。
但蕓玥的說辭又讓他猜想,日后絕對會有再會的機會。
凝望天河正出神,一軟軟糯糯的小東西攀上他的龍袍,伸著胖乎乎的小手。
“父帝,父帝在想什么?存善可以替父帝分擔嗎?”
聞言,醉凌還是面上幾分和善,微彎下腰,輕輕攬過他的肩。
醉凌篤定這個孩子與他沒有半分關(guān)系,但孩子終究是無辜,他給孩子取名為“存善”,也是希望他不要跟著那心智扭曲的母神學壞了。
“今日飛云書練習完了嗎?鈹娑心經(jīng)呢?”
哪知那小東西忽而撇撇嘴道:“父帝,飛云書我早就寫完了,鈹娑心經(jīng)我也早就倒背如流了,上一次您還夸了我,怎么轉(zhuǎn)眼就忘了?”
聽于此,醉凌面上拂過一陣尬色。
“父帝,我最近已經(jīng)掌握了火族的術(shù)法了!您要不要看看!”說著,小東西嘗試在手中燃起不明不暗的紅蓮業(yè)火。
“還不夠,還要繼續(xù)練習?!?p> 哪知醉凌當即就給他潑了冷水。
“我知道的父帝,存善一定會加緊練習,變成和父帝一樣厲害的神仙!”
醉凌只輕輕應(yīng)了聲,見存善還不走,微微蹙了眉。
“還有何事?”
存善吐著嘴唇道:“...聽說別的小仙童都有父神和母神陪他們練習,指導(dǎo)他們。存善也碰到一些困難,但是想著父帝日理萬機,定然沒時間,母神也有事做...不知存善能不能為父帝分憂呢?”
那雙大眼溢滿著真誠,弄得醉凌莫名有些愧疚。
素檀幾乎不管他,這偌大的紫宸地帶幾乎無與他一般大的仙童,每日獨自練習應(yīng)當是超乎尋常的孤寂。
這一點醉凌深有體會,童年時期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呢?
“今日父帝就來指點你,”說著醉凌抱起存善往凌風殿去了“你不要偷懶啊?!?p> 另一邊,煞渺剛穿過十里之鏡,便感受到一股飄然仙氣。
剎那間,她一記黑煙而去,打得那小仙立即現(xiàn)出原形,原來方才那小仙幻化成了一顆石子。
“說!誰派你來的?”
煞渺第一反應(yīng)便是醉凌,只是沒承想五百年未曾相見,醉凌不進反退,已然到了這種愚昧無知的地步。
只是那小仙披著風袍,用手擋著臉,不言不語。
煞渺只手一揮便將那小仙的風袍挑了去,干脆利落。
“啊...”
竟是,無霜?
“阿瑾?”無霜眼里帶著三分警惕,見煞渺朝她步步而來,不自覺后退了些許。
“對不起...我...只是想來看看慕君...”
五百年間,魔界內(nèi)部紛爭不斷,慕君與其叔父之間有關(guān)權(quán)利的搶奪,亦是一番腥風血雨。
好在煞渺及時相助,最終還是統(tǒng)一了魔界大小部落。
她,煞渺,也就是過去的蕓玥,一直以來都是非分明。
“對不起...當年...我真的沒想到...”
煞渺卻不想聽她繼續(xù)下去,直接轉(zhuǎn)身離去了。
走了幾步又折過半張臉來,那側(cè)顏竟散發(fā)著點點寒意。
“走吧,你不是要探望慕君嗎?”
慕君中毒已深,大多數(shù)時間只能臥床歇息,并且昏迷不醒,這給他下毒的無恥之徒,便是他那無情的叔父。
“怎么會這樣...慕君...”
無霜緊握著慕君的手,梨花帶雨。
前來的巫醫(yī)也是連連搖頭:“哎,魔君這個情況,血氣皆虧,魔氣紊亂,怕是撐不了多久了,若是能取得神仙內(nèi)丹,方能有一線生機。”
“我!我是神仙!我...我愿意供上自己的內(nèi)丹!”無霜攀上巫醫(yī)的臂。
聞言,巫醫(yī)一怔,緩緩道:“這...若想徹底化解這毒,必須要龍族修為精深的仙人內(nèi)丹,仙人可是來自龍族?”
無霜的眼眸旋即暗淡了下來,手也漸漸滑落。
“龍族...可是我是水族的...”
煞渺卻若有所思,眉頭微蹙,片刻后,她直直趕往魔界地牢。
“小仙子,你是來放我出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