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次日，因為顧星星無力招架林媽媽的盛情款待，她不僅沒有像往常一樣早起，還在林凡家里吃了林媽媽煮的皮蛋瘦肉粥。
三人坐在一張實木桌子邊，桌上罩著淡藍(lán)色的小清新桌布，純白的熱氣從色澤鮮亮的皮蛋瘦肉粥里冒出，緩緩地鉆入鼻尖，用銀制湯匙舀起一口，軟糯的米和微咸的瘦肉滑過味蕾，美味在口腔炸開。
就像一家人似的。
他在這個雨夜過后的早晨，達成了與顧星星結(jié)伴上學(xué)的歷史性目標(biāo)。
午休。
林凡回到家，意外地發(fā)現(xiàn)玄關(guān)處的鞋柜里多了一雙男士皮鞋。
“語嫣，你做的飯還是這么好吃?！?p> “每次出差，我最想的就是你做的飯了。”
林媽媽輕笑：“當(dāng)初我媽跟我說啊，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我開始還不信，結(jié)果遇上了你這個饞鬼?！?p> 她從廚房端上一碗青菜的時候，看見了剛到家的林凡。她笑得溫柔：“凡凡，來吃飯吧。你爸爸出差回來了?！?p> 這話一出口，客廳里原本輕松的氛圍就消失了，林父也不再笑語宴宴了。
很久以來，林凡跟林爸爸都不太對付。
林爸爸是什么人呢？他高考那年的理科省狀元，北大法學(xué)和經(jīng)融博士雙學(xué)位，大四創(chuàng)業(yè)，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公司順利上市那年，在業(yè)界有名的經(jīng)濟時報上被評為金融界十大青年才俊。
他不光腦子好，人長得也是玉樹臨風(fēng)。林凡見過他跟林媽媽的婚紗照，三七分發(fā)型，漂亮的丹鳳眼，性感的薄唇，即使是現(xiàn)在，他四十余歲了，依舊帥氣，但多了一份成熟的味道。
對林父而言，林凡這孩子五官隨他，但卻一點也沒達到自己對他的期望，成天玩物喪志，耽于享樂，這讓他想起了他年少苦讀時最瞧不起的那種人。
對于林凡，父親的優(yōu)秀讓他感到自卑。就好像正值青春的少女，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魅力竟不如徐娘半老的母親，難堪至極。
林凡“哦”了一聲，坐到了林父身邊的座位上。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林媽媽在心里嘆了口氣，這么多年了，她一直是這對父子之間的潤滑劑。她笑著說“孩子他爸，凡凡這次考試進了年段前四百了呢！”
“這孩子這段時間啊，真的是非常努力了。早起晨跑，晚上夜跑，回家后也不怎么玩游戲了，書桌上筆記本和試卷都堆成了小山了?！?p> 面對林媽媽這種完全不要臉面推銷自己鵝子的行為，林凡無可奈何：“媽……”
林父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錯?！?p> 一頓飯見底，林父抽了張餐巾紙，疊成方塊狀，優(yōu)雅地擦拭著自己的嘴。
“晚上有一個晚宴，你跟我去參加一下。到時候會有很多W市名流，反正以后我的公司會給你繼承，讓你提前認(rèn)些人也好?！?p> 說罷，他起身離開，進了書房。
林凡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聽他沒有商量余地地宣布他的未來，用恩賜似的口吻。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莊子說過的一句話：“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子非魚，焉知魚非樂？
他不是那個肆意張狂的顧逆，他沒有膽子反駁這個嚴(yán)肅的一家之主。
褲兜里的手機響了一聲。
來自星星的大惡魔：今天晚上我有事，不能陪你夜跑了。
*
林凡許久沒穿過西服這樣的正裝了。黑色西裝裁剪合身，內(nèi)襯一件白襯衫，領(lǐng)結(jié)系得一絲不茍，直長的黑色西褲襯得雙腿修長，褲腳下是一雙黑色皮鞋。
說來可笑，直到這一刻，被西裝襯得身材筆挺，林凡才有自己凈身高179cm的真實感覺。
他站在鏡子前，看到身后父親緩緩地走過，單手將帽子扣在頭上。
他看到林凡總算有些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于是語氣溫和道：“該走了?！?p> 這次晚宴只有父子倆參加，林媽媽向來不耐煩這中商人們觥籌交錯、虛與委蛇的場景，除非特別重要重要，否則她很少出席。
燈光耀眼，映射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數(shù)張自助餐桌整齊排列，其上陳列著眾多美食，卻無人光顧。男士們衣著正式，舉著酒杯，言笑晏晏，笑意不達眼底。女士們衣香鬢影，聊著萬古不變的珠寶服飾，掩嘴輕笑。
林凡有些局促不安，手心微微出汗。
“林先生，幸會幸會。這是令郎吧？許久不見，真是出落得一表人才。”
迎面而來的是一名中年男人，地中海，笑容油膩圓滑，啤酒肚像是懷孕六個月似的，手上挽著一個妝容精致的漂亮女人。
“黃老板，好久不見。這是犬子林凡，往后還要黃老板多多幫扶?！绷职职植⑽幢粚Ψ竭@副尊容影響，保持著溫文爾雅的微笑。
“黃叔叔好?！弊杂啄昶?，林凡就早已習(xí)慣這些所謂名流們的套路。
“好說，好說?！秉S老板瞇起眼，笑容越發(fā)油膩，“晚宴快開始了，林先生趕緊進去吧。”
林凡保持著僵硬的假笑，跟著父親進了會場。
林父低聲指點他：“剛剛那位黃老板是做娛樂產(chǎn)業(yè)的，有時候我們的產(chǎn)品做廣告還得靠他?！?p> “哦?！?p> 一個鬢髪皆白的老者笑瞇瞇地上前來：“這是林凡吧？真少見啊，怎么突然來了？”
“是陳叔啊，最近的合作案……這孩子之前忙于學(xué)業(yè)，現(xiàn)在帶他出來認(rèn)認(rèn)人。林凡，這是你陳伯伯?！?p> 林父拍了拍林凡的背部。
林凡乖巧地問了聲好。
……
商人與酒會的名利場，所有人都帶著某種功利性目的互相攀談，見人說神，見鬼說人，一張嘴在一個晚上背叛了真心無數(shù)次，卻依舊樂此不疲。
林凡被林父帶著認(rèn)了十幾個叔叔伯伯，整個人都快崩潰了。到了最后，他只記得開頭兩個人了，其中頭一個還是這場宴會的主辦方。
終于，林父有個合作案要談，擺了擺手，大發(fā)慈悲地放他走了。
林凡長長地松了口氣，獨自跑到自助餐桌旁吃東西了，邊吃心里邊默念，商人的嘴，騙人的鬼。
吃著吃著，林凡的心里又有些惆悵。他對從商沒有任何興趣，可是林父話里話外都是讓他上個財經(jīng)學(xué)校繼承家業(yè)的意思，借他十萬個膽子他都不敢反駁林父。更何況，越羽那邊的約定也很難說得出口。
他越吃越左右為難。
忽然，周圍傳來了不大不小的竊竊私語聲。
他好奇地轉(zhuǎn)過頭去，能讓這群商界大佬們暫時放下圓滑姿態(tài)的，自他有記憶起，只有他跟陳一弦兩小孩在宴會上互懟的情景，畢竟除了小孩，很少有人樂意丟掉風(fēng)度。
一個皮膚白皙、穿著酒紅色長裙的少女指著對面的女生尖叫：“你這個私生女，跟你那個媽一樣不要臉！你怎么有資格到這里來？你是不是混進來的？！”
林凡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施晴勾著紅唇淺笑，修長的手指把玩著高腳杯，里面盛了大半杯紅酒。只見她眉眼一厲，抬手把酒潑了出去。
鮮紅的酒水滑過少女妝容妍麗的小臉，順著那酒紅色長裙緩緩滴落。
施晴瞇了瞇眼，緩緩道：“大吵大鬧，你也配？”
“啊?。 本萍t色長裙少女一聲尖叫，滿臉漲紅，抬手就要給施晴一個巴掌，“看我不把你——”
手腕卻在半路上被狠狠地抓住，來人的力量很大，像是要把她的骨頭捏碎，她恐懼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