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國以東南,散落在大荒邊緣的濁嶦山上,沉睡了數日的巫支祁終于醒來,發(fā)現自己居然已經到了熟悉的狐貍洞里,身上也被換了干凈的紗衣。
玉塵日夜相連守候在巫支祁身旁,見巫支祁醒來,連忙起身為巫支祁端來一碗清水。
巫支祁坐起,揉揉腦袋,“阿玉,我這是睡了多久?”
“三日,路途遙遠,我怕哥哥路上折騰不了,所以給哥哥喂了安神的藥,想必哥哥不會怪罪我?!庇駢m平靜地說。
巫支祁自然覺得渴,一碗水牛飲而盡,喝完抬眼看向玉塵,與他不同,玉塵臉色十分疲憊,巫支祁心軟下來,看來這幾日一直是玉塵照料著他。
玉塵接過碗,打算起身再為巫支祁倒一碗水,手卻被巫支祁拉住,巫支祁拉開被子準備下床。
“阿玉,這幾日辛苦你了,我休息好了,該換你休息了?!?p> 玉塵微微一笑,眼神悄悄瞥向巫支祁的耳后,儼然一點紅印,低頭竊喜,“哥哥無妨,我給哥哥準備了肉糜粥,我去端些來?!?p> 說完為巫支祁再倒了一碗水,然后轉身離開,不料頭一暈,險些跌倒。
巫支祁眼快,立馬接住玉塵。
巫支祁醒來了,玉塵卻又病倒了。
已經幾乎被掏空家底的濁嶦山又是忙忙碌碌,山上的大妖小妖沒有什么能幫上忙的,山頂路口處便被堆滿了果子。
玉塵這一病,來得兇險,靈藥為盛補,玉塵的情況用不得,巫支祁便用普通的草藥養(yǎng)著他。在此期間,玉塵將前些日子已經想好的對濁嶦山的規(guī)劃進一步詳細,病榻之中,依舊迫不及待想對巫支祁說。
巫支祁卻是淡笑著,“不急,等你病好了再說?!?p> 十來日后,玉塵終于痊愈,才下病榻,便迫不及待拉來巫支祁。
巫支祁看著眼前的玉塵,甚少有這般的興奮的情緒,搖著頭笑著。
其實巫支祁對自己并沒有太大的自信,但回想起那日他從墟河之中僥幸逃脫,剛上河岸,見河水居然被鮮血染為了紅色,巫支祁疲憊不堪,依舊好奇的爬開蘆從,居然是只剩一口氣昏迷不醒的疏影,疏影背部被刻上了魔族的異紋,后腰之處被深深刺了一刀,鮮血不斷往外流,染紅了河灣。
巫支祁不知道疏影經歷了什么,世界恍然崩塌,連忙喊著疏影的名字,驚慌失措之余,連忙將疏影抱出,微微能聽見疏影宛若游絲的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巫支祁立馬警覺,連心跳都不敢大聲,可是疏影再沒有了任何動靜。
巫支祁見疏影命懸一線,當即用所有的靈藥和靈力為她護住奄奄一息的本源,可是這樣做只是想當于強行續(xù)命一般,維持不了多久。
此處正是委蛇山最深處,距離辟邪村最起碼也要三日的時間,巫支祁等不到了,但沒有任何的辦法,巫支祁轉念,將靈藥全給自己吞下,維持住自己的靈力,然后不斷傳輸給疏影。
巫支祁第一次如此的害怕,懷中是自己最愛的女子,巫支祁做出了決定,他若是救不了她,便和她一起葬身于委蛇山之中。
巫支祁抱著疏影,搖搖晃晃卻不肯慢了一步朝著出委蛇山的路趕去,手一直緊緊相握,不敢停下一刻,只要停下一刻,疏影便會喪命。
最后靈藥耗盡,靈力也耗盡,巫支祁再堅持不住,腿一軟抱著疏影跌落,最后一刻,巫支祁依舊抱著疏影不肯跌落時傷到她。
巫支祁體內儼然已經沒有靈力可以維續(xù)疏影的本源,他只能感受著疏影的本源一點點暗下去,最后巫支祁從背后拿出一把箭矢,割破手腕,獻血涌出。
巫支祁自化形以來便在靈臺方寸山菩提祖師充滿靈氣的虛境中練功,他的身體自然也是靈藥。
“不能死,不能死......”巫支祁一邊虛弱地抱著臉色越來越蒼白的疏影,將自己的手割破放在疏影的唇邊,可是疏影無法張開口去喝。
不知是身體虛弱還是著急,頭上頓時汗如雨下,他咬牙,將割破了的手腕放在唇邊,自己喝著自己的血,然后低頭唇唇相印喂給疏影。
不久,巫支祁的手腕傷口開始凝固,他體質非常人,傷口好得快,但疏影的本源又開始漸漸有了力,巫支祁咬牙,再將快要凝固的傷口劃開,繼續(xù)給疏影喂著他自己的血。
不知過了多久,巫支祁最后一點力氣也被耗光,但疏影的本源卻在靈血的供養(yǎng)下,沒有再暗下去,宛若在寒風之中搖搖欲熄的豆燈,此刻被加上了一個小小的脆弱的燈罩,燈罩隨時有可能被寒風刮走,但好歹此刻燈還依舊亮著。
巫支祁已經滿足,至少疏影有希望能活下去,他盡力了,巫支祁看著疏影的臉龐,雖然知道眼前的疏影是化形,不是真容,可他依舊一點點撫摸著疏影的臉龐。
如果真的要死在這里,他也要記住疏影的容顏,下輩子還守著她,巫支祁轉念一想,是不是上輩子,他也是這樣做的,巫支祁想的越來越多,意識越來越混亂,失血過多,眼皮越來越沉重,他最后躺下,將疏影摟在懷中,寒風有些冷,他怕疏影被凍到,兩面相對,巫支祁淡淡地笑著,輕輕吻著疏影的臉龐,不料卻把她的臉粘上了血跡,他又用盡力氣將疏影臉上的血跡擦掉,直到巫支祁再也沒有力氣做任何一個多余的動作,也閉上了眼。
再次醒來之后,卻在一個小小的木屋之中,腦海之中有了意識的第一刻,他想的不是自己生或死,而是阿影。
巫支祁全身劇痛,卻爬起,身邊沒有疏影,巫支祁急了,愣了一瞬之后,精神前所未有的清醒,立刻跑出木屋,寒風襲來。
他大喊著阿影,可是無人問答。
然后一個黑袍男子走來,面容冷峻,眼神更是冷峻。
巫支祁并不認識眼前的楓一,但知道是他救了他,他昏迷前將疏影抱在懷中,想必應該也救了疏影,巫支祁著急,立馬走上前去,“恩人!恩人!感謝恩人相救,敢問和我一起的姑娘可還活著?”
楓一冷哼一身,一拳打在巫支祁腹部,巫支祁此刻是重傷,受了這一拳,立刻呻吟著俯身倒下。
楓一上前拎起巫支祁的衣領,將巫支祁拽到和他四目相對,怒聲斥道,“你是何處來的妖怪?今日我救了你,是看在你救了殿下的份上,但是你救的可不是什么姑娘,她是四海之內最有身份的女子,不是你這種有幾分修為的妖怪便能染指的,居然還敢昏迷中念著殿下的閨名,這只是一拳,我沒有以褻瀆的罪名殺了你已經算仁慈!”
楓一說完又狠狠將拎起的巫支祁丟在地上,再不想看見他,“看你能四處蹦跶了,想必是傷好了,”楓一往山下一指,“那里是下山的路,給我滾!”
巫支祁苦笑著爬起,原來疏影是四海內最有身份的女子,雖然眼前的黑衣男子沒有說具體是誰,巫支祁也猜到了幾分,想必疏影是鮫人族族長之女。
此時的他的確是配不上,巫支祁冷笑一聲,已死過一回的他無所畏懼,“我雖然是個無名的妖怪,可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勸你不要看不起任何一個人,現在的我的確是配不上,但并不代表以后的我配不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