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安分的夜
“跟丟了?”剛剛跟李和尚喝了一場酒,劉老有些微醉,斜躺在太師椅上,看著面前名為小兵的男人。
這位平日里看著儒雅隨和的老人,只有在微醉的時候,才會散發(fā)出當(dāng)年的號稱千城第一快刀的可怕氣勢,這種狀態(tài)下,哪怕他的兒子,每次見到也會覺得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
能在老人意欲擇人而噬的目光中保持鎮(zhèn)定的,也只有這個始終一臉和氣的,叫做小兵的男人。
“最后一次記錄是在建設(shè)二路附近的一個取款機,我的人親自看到他從里面出來,隨后將銀行卡銷毀扔掉。然后,我的人就跟丟了?!?p> “誰去的?”老人瞇起了眼睛,一股肅殺的氣氛開始彌散在寬大的辦公室里。
“杰倫親自去的。據(jù)他回報,那位小先生速度極快,幾個照面就消失在了人流中,他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等他再想找,就已經(jīng)找不到了?!?p> “連他都跟丟了嗎?”老人沉吟起來,“這位——果然是解門子弟嗎?”
解,又叫解數(shù),諸夏江湖幾大門,解門也是其中之一,是指身懷武藝的人。舊時屬于江湖幫派重點吸收對象。
舊時江湖爭斗,個人武力能解決很多事,所以叫解門??繙喩淼募妓噥斫鉀Q事情,又叫渾身解數(shù)。
之所以劉老突然對于蘇意映突然關(guān)注起來,主要是因為頭天告別的時候發(fā)生的事情。
那天下午,小兵在樓梯口,意欲塞個封口紅包給蘇意映,意思是讓他以后不要來了。結(jié)果小兵伸出的手被蘇意映輕松躲開。
號稱千城散手第一的小兵,這一手手上功夫,最近十年之內(nèi),幾乎無人可以躲開,結(jié)果被一個年輕人以一種輕松寫意的姿態(tài)化解,而且手段之高,讓小兵都生出一股渾然天成,無從拒絕之意。
這個人一定有功夫在身!就是這個細(xì)節(jié),讓小兵有些在意,于是他回去之后,老老實實地向劉老報告此事。
劉老也很好奇,能輕松攔住小兵遞出去的手的人,到底是個什么來頭,正好明天要跟李和尚談判,于是他才將這場談判變成了吃講茶,讓小兵喊他過來,看一看這位蘇先生的成色。
沒想到,哪怕是前雇傭兵出身,一手?jǐn)r江散手千城無出其右的小兵在加上縱橫江湖幾十年的劉老,也沒有看出這個年輕人深淺,今天下午,劉老一半的注意力都在這位年輕的調(diào)停人身上,結(jié)果什么都沒有看出來,派出手下最好的跟蹤者,不到幾百米就被跟丟了。
劉老可不會相信這位年輕人普普通通,能在他的刻意觀察下還保持如常,在兩位江湖大佬的氣勢下甚至還提出完美解決方式的年輕人。本身就不同尋常。
“怕是我看走眼了啊,去找灰鼠,查一查他的底?!崩先硕似鹨槐丫撇瑁季w飄向了極遠(yuǎn)處。
自己縱橫千城數(shù)十年,從未聽過有蘇姓這一號人物啊,老人拿起了桌上蘇意映的簡歷。
“你到底是從哪里蹦出來的呢?”
蘇意映不知道自己無意中的舉動,就讓千城地面上兩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如此吃驚。身具先天道體的他,甚至都沒有覺得擋住小兵遞過來紅包那一手有多么稀奇,他甚至還以為只是普通的推開對方的手而已。
道入先天之后,普通人的動作在他眼里,基本上沒有秘密。哪怕他是一個武技高手。
渾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劉老等人關(guān)注上的蘇意映,正在小蒼山附近的溪流當(dāng)中,仔細(xì)地清洗身體。
被那道金光有一次洗毛伐髓之后,本來不沾塵埃的先天道體也變得有些污穢,需要仔細(xì)清洗一番。
洗完澡,蘇意映輕輕一抖,渾身的水珠紛紛掉落,身體又恢復(fù)了干爽。
道入先天也有個好處,就是他可以自由控制渾身的毛孔和皮膚,所謂先天之軀不惹塵埃,片羽不能落便是如此。
此時,蘇意映套上了T恤和短褲,又將今日的衣服徹底清洗后晾在了帳篷頭頂?shù)乃蓸渖?,夜晚的山風(fēng)很大,一晚上足夠吹干他的衣服。
自己就這一身還算是拿得出手的衣服,明天還要去快遞公司找工作呢。
做完這一切,蘇意映這才拿起手機,準(zhǔn)備玩一把圍棋。
不是他不想玩其他的,是因為他這個老式手機只能玩這個了。
在他的少年時期,為了緩解那顆神秘珠子生出的龐大念力所帶來的頭痛,他不得不每天花很多腦力,來讓自己頭痛減緩一點。
而圍棋,正好成為他耗費多余腦力的最佳娛樂。
現(xiàn)在頭雖然不痛了,但是下棋這個愛好也被保留了下來。
雖然他精神力比常人強大不少,但是放在圍棋的世界里面,哪怕你計算力和記憶力稍強一點,也沒有什么卵用,圍棋這個東西需要天賦,哪怕已經(jīng)是成為道入先天的蘇意映,也不過也是菜狗一枚而已。
哪怕這條菜狗能放出比成人拳頭大不了多少的火球。
前幾日因為工作的原因,蘇意映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下圍棋了,今天好不容易能稍微放松下。手癢的他也搓搓手指,準(zhǔn)備小來一把。
拿起手機,嗯?怎么有兩通未接,還有一則消息?
蘇意映于是決定先回電話,再玩圍棋。
兩通電話,一通是小兵打過來的,一通是打錯了的。
等到蘇意映回過去之后,電話那頭的小兵似乎喝高了,絮絮叨叨地跟蘇意映說了不少車轱轆話,末了,表示說江山一覽軒還差一個服務(wù)員,月薪5000夏幣,問蘇意映有沒有興趣。
在千城,一般服務(wù)員的底薪不過2500-3500夏幣之間,開出5000夏幣的薪資,蘇意映現(xiàn)在有些肯定,這背后肯定有些問題。
他都嗅到了他爺爺給他講過的那些故事的味道。
本來不想跟江湖中人多做接觸的蘇意映,當(dāng)然是委婉地謝絕了。
更加搞的是第二通電話,上來就問蘇意映是不是應(yīng)聘的,還把蘇意映的大致情況和到崗時間之類的問了一遍,結(jié)果花了好幾分鐘,才發(fā)現(xiàn)是雞同鴨講,對方要招的根本不是蘇意映所投的職位,最后才來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們可能打錯電話了。
wtf?你特喵的不是在逗我?
蘇意映不知道的是,兩通電話都是從一個不算大的房間里打出來的,而且剛剛跟他通過電話的小兵,不僅一點醉意都沒有,還目光炯炯地盯著面前一個面容猥瑣,佝僂著背,坐在一堆電子儀器中間的男人。
“兵哥,已經(jīng)定位出來了,那個電話號碼,接電話的人處于——小蒼山?”
熒幕上,千城的地圖被放大,上面有個鮮明的紅點,正好位于小蒼山的山麓附近。
“咝——”諢名灰鼠的男人長吸了一口氣,“這哥們兒大半夜的跑到小蒼山干什么?”
小蒼山在千城也算是小有名氣,以前被官府處以極刑的人都會被埋在那里,后來逐漸的,那邊修了一個公墓,不少窮人都葬在那邊,也是千城都市怪談當(dāng)中產(chǎn)生最多的地方。
“我若是騙你,就叫我睡在小蒼山!”現(xiàn)在千城人賭咒發(fā)誓,偶爾都還會這么說。
發(fā)覺對方接電話的地方是在小蒼山之后,兩個男人都沉默了。
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會大晚上的去小蒼山呢?此時已經(jīng)過了祭拜時間,公墓的大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
“兵哥,這個哥們兒,不是在躲什么人吧?!狈块g里各種電子設(shè)備混雜,地上到處是煙頭和空的酒瓶子,桌上還有吃了一大半的外賣。此刻,名為灰鼠的男人拿過手邊的酒,咕咚灌了一口,灰白油膩的臉上,多了幾分血色。
“有點意思。幫我仔細(xì)查清楚這個人?!币贿呎f著,小兵掏出懷里的簡歷,遞給了灰鼠。
“好的!最多三天,等我的消息?!被沂笪χ?,有些討好和畏懼地看著面前的胖大男人。
“越快越好?!毙”鴱膽牙锾统鲆粋€信封放在桌上,然后雙手抱胸地看著他。
“兵哥大氣??!”灰鼠拿過桌上的信封,輕輕一捏,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你放心,今天晚上我就是不睡,也要幫兵哥把這小子的底查出來!”
灰鼠灰白的臉立刻變得通紅,一對三角眼也露出了懾人的光芒,惡狠狠地看著面前的一堆電子儀器。
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古往今來,這是顛簸不破的真理。
遠(yuǎn)在小蒼山的蘇意映不知道,自己接到的兩個電話都是為了套他定位。
他此刻正低頭看著收到的那則消息。
“蘇先生,您好,我們收到您的簡歷和附上的短文,經(jīng)篩選,覺得您十分符合我公司的采編記者一職,現(xiàn)特邀您參加我公司的面試,如果您有意請回復(fù)——《新新奇談》雜志社?!?p> “啊嘞?”蘇意映想起了,這是三個月之前,他剛上千城的時候所投的簡歷,那家雜志社寫著學(xué)歷不限,并且要求應(yīng)聘者投上隨簡歷附上一篇自己寫的短文。
當(dāng)時他也沒有多想,隨手寫了一篇就投過去了,結(jié)果當(dāng)然是沒有回復(fù),他都以為石沉大海了,結(jié)果沒想到三個月后,現(xiàn)在竟然來了面試通知。
自己這算是否極泰來了?仔細(xì)想了想,采編記者怎么也比快遞小哥有搞頭點,于是蘇意映小心措辭地回復(fù)了過去,表示自己愿意參加這家雜志社的面試。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對方才發(fā)來回復(fù)。
“明天下午兩點,新港路23號4樓。”
“收到!”蘇意映的回復(fù)十分簡潔。
“好!”隔了將近3個小時之后,對方才回復(fù)了過來,回復(fù)也是同樣的簡潔。
“還真有人來啊?!贝丝桃呀?jīng)接近半夜一點,千城某個著名的夜店里,一只涂著黑色指甲油的手拿起了一堆空酒瓶中間的手機,慵懶地回復(fù)了一個好字。
很快,手機的主人將手機往桌上一扔,滿臉酒氣地繼續(xù)沉醉在這燈火酒綠的喧囂當(dāng)中。
“快找到你了!”而距離這個夜店五公里外的一個出租房里,某個長相猥瑣的職業(yè)情報販子此刻雙眼通紅地盯著面前的屏幕,隨手拿起手邊已經(jīng)涼了的肉串,狠狠咬了一口,一臉地亢奮。
那道金光到底是什么東西呢?寂靜地小蒼山上,被短信吵醒的蘇意映也坐在帳篷里,半點睡意也無。
今夜,無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