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澤君坐直了身子,轉了轉僵硬的脖子,作為個常年低頭族,她的頸椎也不是很好。
聽著仿若骨骼錯位一般的‘嘎嘣嘎嘣’聲,她悄悄抿直了嘴角。
庫洛特一邊磕了瓶血藥,一邊左右蛇皮走位,用1、2遠程技能消耗著,已經(jīng)逐漸肉起來,加肥版胖浣熊的血量。
但,就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基礎裝備的加肥加大碼浣熊來講,這些傷害還是可以扛住的。
所以哪怕連著吃了兩波技能傷害,他仍然固執(zhí)的駐守前線,盡心竭力的補著刀。
這對于她來講,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等庫洛特的血線上到差不多的地方時,她在心里默默計算了一下。
隨后一個位移閃到浣熊背后,瞬間觸發(fā)被動:下一次普通攻擊,必出100%無視護甲的200%暴擊傷害。
浣熊本還比較健康的血線,迅速下降到半血以下。
這還不夠,獵人庫洛特在A出暴擊的下一刻,就并不戀戰(zhàn)的迅速回頭,同時抽出兩把槍對著瑞康熊就是一頓掃射。
哪怕隔著耳機,她都能聽到隔壁小孩氣得磨牙的聲音。
想象著披著浣熊皮的男孩,又聳拉著肩膀,失落的慫回塔下,藺澤君抿直的唇角輕輕上揚。
小孩肯定是在氣惱庫洛特這英雄太過弱雞,連天梯排位賽都鮮少會上場,導致他忽略了這個英雄最為厲害的,卻也最難觸發(fā)的被動技能。
庫洛特的被動觸發(fā)條件,和她的位移技能有關。
位移技能的總距離為1200碼,而庫洛特只有在正好閃夠600碼(上下差距不超過100碼)的同時,出現(xiàn)在對方背后,這樣才可以觸發(fā)被動。
這要求玩家有足夠的運算能力,以及需要比較完整的游戲了解度。
最簡單的來講,就是你要知道,游戲里600碼是多遠。
然而極大多數(shù)人并不具備這種能力,哪怕是紅極一時的某些明星職業(yè)選手,也很難做到這點,這也是庫洛特常年并不會上場的原因之一。
久而久之,已經(jīng)很少有人會記得她的被動技能了——因為自己觸發(fā)不出,所以等于英雄沒有。
藺澤君心底對這種人都是嗤笑不已的,那句總是被來回嚼爛的話,并不是沒有道理:沒有不厲害的英雄,只有不厲害的人。
因為不了解,因為自己不夠優(yōu)秀,不足以將一個英雄的能力發(fā)揮到極致,所以才會在別人掏出某些冷門英雄時,自認為正義的吶喊出:“選XXX就送”這樣的話。
可笑至極。
耳機里還殘留著庫洛特打出暴擊后,透著笑意明媚張揚的余音,她說:“真遺憾不能擁抱慶祝,但我們果真是最佳搭檔!”
是呢,最佳搭檔。
上千場的磨合,從百發(fā)不中萬人嘲諷,到一擊必中,對面直呼‘開了掛吧’。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偶然,人生路上哪有那么多天才幸運兒。
[全部]爺要當?shù)谝唬ㄉ质刈o者):假的吧??你算好的??
容沅面色少有的嚴肅了起來,如果對方是算計好打出的被動,而不是偶然觸發(fā),那么接下來他也不用再打了。
?。廴浚軷oll Me(左輪獵手):如假包換。
容沅咬牙切齒,手下摁著鍵盤像要把摁鍵戳漏,打下的字透著一股子滿滿的怨氣。
[全部]爺要當?shù)谝唬ㄉ质刈o者):您不僅如假包換,您還順豐包郵,買一送一套呢!
藺澤君輕笑出聲,處于高手過招狀態(tài)下,一直繃著的臉猛地泄勁,一張嚴肅得不像少女的臉,立刻軟和了很多。
?。廴浚軷oll Me(左輪獵手):出來,讓你看看是真是假。
瑞康的血瓶早就已經(jīng)磕盡,本著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搏一搏單車變摩托(?)之類奇怪的心態(tài),他扭著肥胖的身軀出了塔。
此時第八波兵線入場,雙方都已經(jīng)有了大招。
[全部]爺要當?shù)谝唬ㄉ质刈o者):好,那就一血定勝負!
瑞康幾乎是在沖到庫洛特面前的瞬間,就開了大,體型以最快的速度開始膨脹,并且對著庫洛斯就是一頓抓撓,容沅的手速已經(jīng)飆到差不多300左右,修長的手指看似優(yōu)雅,不緊不慢的敲擊著鍵盤,實則一秒鐘內已經(jīng)連續(xù)敲了不止三四次。
他的算盤打得很好,盡量黏著庫洛特打,讓她無法卡在600碼的距離位移到自己身后。
沒有了bug一般的被動,就憑目前庫洛特的裝備,想要打掉他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而被他磨死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
庫洛特猛地向前位移了360碼,這波操作,讓還在瘋狂抓抓抓的浣熊君,一臉懵逼的愣在了原地。
看著明顯不夠600碼的距離,容沅飛快的瞟了眼一臉淡定的藺澤君。
看來...應該不是出錯了。
算了不想了,容沅撓了撓頭發(fā),他對于自己想不通的事情一向很寬容,想不通那就不想了唄。
大概是因為庫洛特距離自己的位置,還夠不成威脅,再加上自己的沖擊技能還在CD當中,自認為對庫洛特有了應對辦法的浣熊君,好整以暇美滋滋的吃著兵線。
之前被摁在塔下錘,吃的兵線一點都不香。
庫洛特仗著手長,哪怕被半壓著線,依舊沒漏下幾個兵。
如果不是她又對著九十度的方向,位移出了大概四百八十碼的距離,吃線吃得正好好的浣熊君,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她。
此時浣熊君仗著自己的被動:擊殺小兵回復血量,已經(jīng)將血線提到了一半。
隔壁坐著的小朋友,也已經(jīng)得意洋洋的哼起小調,搭在電腦桌底部橫杠處的右腿,也嘚瑟的抖了起來。
瞄準,三十七度左右。
藺澤君抿著唇,這才是真正的賭博。
她不確定游戲對于距離的敏感度精確到多少,她只能粗略估計出,一個約三十七度的角度,然后將位移拉伸到滿距離1200碼的一半,差不多夠足600碼的位置。
目標:自顧自吃兵的毛絨絨大浣熊。
“First Blood!”系統(tǒng)提示音猛地響起,容沅一臉茫然的看著自己暗下去的屏幕,胖胖的浣熊像是漏了氣的氣球,倒下后貼著地皮融入土地。
畫面上將兩把槍高高拋起,又用帥氣姿勢接住的庫洛特,高傲帶著絲得意的聲音,同時充盈了兩人的耳機——她說:“常規(guī)操作!”
容沅好像被嚇了一跳,他愣了幾秒,然后猛地使勁扯下耳機,將它重重丟到電腦桌上。
剛想拍案而起,又好像突然想起,耳機不是自己家的,于是緊張兮兮的接連撫摸了好幾下,又戴上試了下音,確認沒問題后,才長長舒了口氣。
似乎也覺得自己這樣有點丟臉,他故意板著臉一副兇巴巴的樣子,質問藺澤君:“喂,什么情況啊你!”
藺澤君看著眼前中氣不足,明明慫得要命,卻硬要裝作很兇的小朋友,不厚道的笑了。
大概是贏得了比賽,所以心情比較好。
看著小孩兒氣鼓鼓地依照前言點擊了投降,她對于小朋友的恪守信用十分滿意。
也是這份滿意,驅使她意味深長的對著他感嘆了句“所以說學生是該要好好念書?!?p> 她小幅度的點了點頭,似乎是在贊同自己說的話。
語氣還是以往一般的平和。
她是真心實意勸小孩兒好好學習的“一個很簡單的勾股定理罷了?!?p> “喂!”再次被踩了痛腳的容沅小朋友,這次是真的炸毛了,渾身散發(fā)著‘老子超兇’的信號。
唔,看起來確實成績不怎么好的樣子。
意料之中,人也不聰明就是了。
藺澤君踢開椅子利落的起身,不再去管后面吵著要說法的男孩,自顧自的向前臺走去。
她可沒忘了自己舟車勞頓后,連休息都沒有,轉了一下午,又大晚上來網(wǎng)吧打這么一場比賽是為了什么。
那不是獎金,是為了安撫隊友受傷心靈的雞湯。
藺澤君悶悶的在心里給自己點了個贊,哪怕她實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到,那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少年了。
不過既然人是自己惹哭的,那么就要自己去解決,一人做事一人當。
她真是一個十分有擔當、有責任心的打野爸爸??!
“你!你別想從我的黑名單里出來了!”容沅怒瞪著少女大搖大擺離去的背影,氣得想撓墻。
他扯著脖子,漲紅了清秀白皙的一張臉,劉海兒在之前因為過分專注而被淌下的汗液打濕,乖順的趴在額上。
整個男孩像極了嗷嗷叫著威脅人的小獅子。
藺澤君對此也只是頓了下腳步,回頭對著他點了下頭,表示‘沒關系的、可以理解’,僅此而已。
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男孩泄了氣頹廢的癱在電腦椅上,一只手蓋住了雙眼,惋惜似的喃喃自語:“早知道早走好了...我的錢吶!”
說到便想到,他哀嚎一聲,然后又慘兮兮的嘟囔了句“也沒有問她的名字...”
算了!男孩接著就很快滿血復活。
下次,下次要她把欠自己的都還回來!
還有,下次一定會問她的名字。
...
藺澤君輕松的從前臺領來了兩千塊獎金。
之前的比賽錄像,被網(wǎng)吧大叔放到大廳里的投影儀大屏幕上,不停的播放,藺澤君看了一眼沒說什么。
這種有獎賽,其實就像演出,我賣技術你給錢,至于你怎么處理我比賽這段視頻,那是你的事情。
這是默認的事。
只能期望老板會大發(fā)慈悲,考慮輸家的心態(tài),將ID遮一下,否則那個小孩更是要氣得漲紅了臉吧,藺澤君突然想道。
似乎是考慮到一個體型消瘦看似柔弱的少女,大晚上的拿著這么一打錢,著實不太安全,大叔揉著鼻子,從前臺柜子里翻出一個黑色塑料袋,遞給了藺澤君,示意她裝起來,并反復囑咐她注意安全。
“謝謝。”藺澤君頷首報以一笑,禮貌的接過,將錢裝進黑塑料袋里,系好袋口。
...
夜晚,涼風習習。
昏黃的路燈下,纖細少年的身影被拉得格外修長。
他微微彎下的脖頸是一段曲線完美的弧,尖瘦的下巴,很像錦盒里成色鮮亮的白玉,睫毛濃密卷翹,在眼下投了層淺淺的陰影。
注意到了少女的打量,他抬起臉頰,下巴微揚,一副傲氣到不得了的樣子。
漂亮小哭包!
藺澤君心下一驚,腦子開始瘋狂運轉,生怕自己哪個不合時宜的舉動就又把人家惹哭了。
嘖,這么嬌氣不知道打什么位置的。藺澤君一手提溜著塑料袋,一手摸了摸下巴一副思索的模樣。
少年小天鵝一樣驕矜的走向她,一雙桃花眼蘊滿了細碎的星光。
他不自在的扭過頭緩緩開口:“今天下午的事情,抱歉?!彼傅氖菍⑺约簛G在那里不管的事兒。
“秦疏浪,隊里中單。”
弄煙波
(^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