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嗔癡,世人稱其為妄。
有所妄即有所求。
萬佛寺的香火向來旺盛,為官者求步步高升,求學者求金榜題名,便是百姓們,來此求求合家平安、妻賢子孝也是常態(tài)。
每年的解簽盛會,所有妄念者的匯聚之地。
都期望自己成為萬中無一之人。
缺財者求財。
缺權者求勢。
方家有錢,所以,以安不求財,她也不認為權勢是拜佛求來的。
所以,當她跪在佛祖前,握著簽筒搖來搖去的時候,腦袋里是一片空白的。
“在求此去一行平安順遂嗎?”寧滄不知何時站了過來,拿起另一個簽筒,眼神卻落在身旁。
寺內清凈,姹紫嫣紅都是打擾。
以安今日只著了一身淺綠色的衣裙,裙擺處灑著片片潔白蓮花,秀發(fā)以玉簪梳起,她原本就是沉靜的人,佛山更顯清麗剔透。
寧滄的眼底盛著不知何時漾起的柔色。
張氏正在和廟中僧人談話,并沒有注意到這位七皇子的到來。
以安垂著眼簾,繼續(xù)機械的搖著簽筒,淡淡道:“會順利的?!?p> “是相信自己?還是……”
“我自己?!?p> 以安撿起掉落的簽,一邊起身一邊道:“我向來運氣不錯?!?p> 寧滄看著眼前人不動聲色的疏離,莫名的心頭有些煩躁。
“我們可以做朋友的?!?p> 以安彎了彎眼睛,“我又沒說不是?!甭赃^對方濃墨重彩的眉眼,輕聲道:
“七皇子,你多次助我,出錢又出人。我不是不識好歹的人,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往后我能幫的,定不會推辭?!?p> 寧滄蹙眉:“我不需要你幫我什么?”
我沒有要利用你。
“是么?!币园蔡痤^,眼神淡淡的看著他,里頭有說不出的明澈。
“七皇子……”她的語氣中多了些無奈,頂著對方專注的眼神。
“我們的確是朋友?!?p> 方家不簡單,你知道。
我的父母兄長有秘密,你也知道。
可你幫我助我是真的……
所以,我們真的只能是朋友。
說完沖著佛祖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邁步往張氏的方向去了。
錦四躲在柱后,看著自家主子再一次挫敗的神情,不由得暗自撓頭。
但作為一名優(yōu)秀的暗衛(wèi),絕對不能亂說話,便把嘴巴閉緊了。
而寧滄面對著以安的冷淡倒是不氣餒,他與方以安的再次相識是偶然。
可他們的確很早就認識了??!
他還帶她騎過馬呢……
她也送給過他串珠……
寧滄蹙眉,感覺有些索然無味起來,他珍藏在心底難得快樂的回憶,對方似乎并不在意。
再次相見,他們陰差陽錯的有了些交集。
原本模糊的回憶也漸漸清晰了,明明以前還挺可愛的小姑娘,怎么就成了如今冷淡模樣呢。
他覺得好生奇怪又有趣,便想走近些,一來二去就想著再多了解些。
說來也是這七皇子在某些方面缺根筋。
他自小在北地生長,身邊是公的多母的少,對他的要求也高,極少有輕松愉悅的時候。
那年他偷偷跑來金陵,在郊外碰見了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手串珠子散了,蹲在那一摳一摳的撿珠子,他的善意突然就泛濫了……
幫了人家撿珠子,還幫人家串好,還讓小姑娘坐上了他的馬。
小姑娘明媚燦爛又活潑,將那時他心里那點難受委屈的情緒一下子就驅散了。
這樣短暫的交集,若不是再次見面,他一點一點認出了記憶里的人,或許這點過往已經(jīng)在角落里蒙上了灰塵。
當初第一面想要殺了方以安的心是真的。
后來想要利用她在金陵行事也是真的。
現(xiàn)在,想和她做朋友也是真的。
寧滄的目光飄出門外,落在了以安在張氏身旁淺笑嫣然的臉上,終是嘆了口氣。
她是真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