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上空氤氳著飄渺的霧氣,程青瀾浸泡在熱水中,頓時感覺今日的疲憊都被周身的溫熱卷走,舒服地呼了口氣。
隔著屏風,巧思在外間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小姐,今日你走后,大小姐又來對我說了一通東郡王如何殘暴的事,把我給嚇壞了,生怕你出什么事兒,但我看你好端端回來了,看來又是那大小姐故意給我們添堵呢。”
程青瀾望著繚繞向上的霧氣,道:“東郡王……確實很奇怪?!?p> “奇怪?怎么個奇怪法?”
程青瀾正好借這個機會理清自己的思緒,便自言自語:“從外表來說,我真不愿意相信長得這么好看的人有多殘暴,但他眼底卻總藏著一股陰沉之氣。王府院子里的血跡、讓我們喝生血、把蛇當寵物、還有那些看起來陰森詭異的仆人都說明這個東郡王的管制方法應該有些變態(tài),但我和他相處時,他雖然不紳士,卻也沒做什么過分的事,除了愛打嘴炮~”
“紳士~嘴炮?小姐你在說什么???”
程青瀾本就只是想幫自己整理思緒,便沒回答巧思的問題。
“總之,直覺告訴我最好遠離這個人,以后我對他就奉行三不原則?!?p> “三不原則?”小姐最近說話總有一些她聽不懂的詞。
“不招惹,不親近,不得罪。能避則避,若是碰上就打官腔,總而言之讓他覺得我蠢笨如豬,胸大無腦,索然無味?!?p> 巧思只覺得小姐醒來后性格跳脫得很,說的話時常讓人聽不懂,但也感覺她聰慧了許多,不像以前那么莽撞。雖然不太明白她說的三不原則,但總歸聽她的就行了。
巧思給程青瀾送進來換洗的衣袍,一邊替她更衣一邊道:“對了,再過兩日是三小姐的生辰?!?p> “玥薇生辰?這事兒我倒不知道。”
巧思笑道:“以前你倆關系不好,互相都不搭理對方的,但近來好像又走近了我才想著提醒你一下,咱們是不是給她準備個什么壽禮?”
程青瀾點點頭:“得準備,她滿多少歲?”
“十三了,也是個小姑娘了?!?p> 程青瀾聽到這話,敲了敲巧思的額頭笑道:“你也就比她年長一歲多,怎么說得像人長輩似的?!?p> 小姐不拘泥于主仆之禮,巧思也放開了許多,笑道:“雖平時跟她打鬧,但接觸下來覺得三小姐確實爛漫活潑,也沒心眼,可愛得緊。說句不合身份的話,心里真當她像妹妹似的?!?p> 程青瀾溫婉一笑:“這話你在別人面前就別說了?!?p> “巧思知道?!?p> “行,那明日咱們就上街給她選個禮物,你先回去睡吧?!?p> 巧思走后,程青瀾靜靜地躺在床上,心里也漸漸涌上一些復雜的思緒。
雖然穿越到這邊的時間很短,但自己也算交到一些朋友——巧思算一個,還有程漣漣和程玥薇,其中程漣漣是最懂她的,而巧思和玥薇雖是小孩心性,卻影響得她也有活力了許多,最近她時常忘記自己是三十歲的謝心蝶,卻越來越覺得她就是十五歲的程青瀾了。
她屬于外熱內冷的性子,又怕麻煩。前世她有一些至交,但交往過程無一不是別人走了九十九步她都停在原地,等別人走了一百步時,才突然感動地奔向她們,交出自己的心。
她驚訝于自己來到這里后會這么快將這三個人當作朋友,卻想疏遠一直在幫自己的云天朗。
或許是這個時代太讓人捉摸不透,所以她更喜歡輕松而沒有羈絆的關系吧。
只是她從不喜歡欠任何人的,對云天朗的愧疚,她要如何彌補呢?
就這么東想西想,睡意終于漸漸涌來。
第二日。
程青瀾又翻出了那身騎馬服,帶著巧思出門給程玥薇選生辰禮。雖然未出閣的小姐頻繁出門有些不妥,但如今有朱管家?guī)鸵r著她,倒也沒什么難度。
兩人從百香居看到拾錦閣,從吃食挑到首飾,程青瀾愣是一個都沒看上。
跺了跺發(fā)酸的腿,巧思為難道:“小姐~咱們剛才看的物件都是極好的,你到底想買什么?。俊?p> 程青瀾不滿嗔道:“這些東西一點特色都沒有,這些吃食,衣袍,首飾,哪樣二夫人不能給她買?!?p> “壽禮不就是個心意,您非要找特別的東西,可京城里就這些東西呀!”
程青瀾突然駐了足,拍手道:“對??!京城里就這些東西,沒什么稀奇的,我得做這里沒有的東西??!”
“京城里什么沒有???”
程青瀾牽住巧思的手,笑道:“走!回百香居買點蜜餞干果!”
巧思看著日頭道:“百香居要關門啦!走大路來不及,咱們走小路吧!”
說罷便帶著程青瀾拐進了小巷。
“小姐,你到底想給三小姐送什么???”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p> 程青瀾話音剛落,巷子拐角處卻傳來悶悶的敲打聲和痛呼聲,程青瀾和巧思對視一眼,臉色都不好看——不會那么倒霉,又遇到小巷刺殺事件了吧?她可不想再給自己找麻煩!
程青瀾拉起巧思的手正準備跑,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敲擊聲處傳來:“你們放開我姐姐!”
是小皮丘!
她帶著巧思躲到拐角處,便看到巷子內站著近十個人,小皮丘此時被四五個壯漢摁在地上,鼻青臉腫嘴角還帶著血,正憤恨地看著一旁。
一個長相清純柔弱,穿著鵝黃紗衣的女子雙手被兩個男人鉗制在墻上,哭得梨花帶雨。她面前站著一個容貌艷麗,穿著玫紅色紗袍的女子,對黃衣女子嘲道:“葉可兒,就你這貧戶出身,從仙若居這種小妓館出來的舞姬也想跟我妙蘭衣比?出個門身邊就帶著這么個跟瘦猴子一樣的弟弟保護,寒不寒酸?”
“妙蘭衣,我求你放了我弟弟!”葉可兒哭喊著,小皮丘脾氣倔,吼道:“姐你別求她!妙蘭衣,你有種殺了老子,否則老子遲早有一天找你報仇!”
妙蘭衣聞言收起冷笑,小皮丘身邊的壯漢又在他臉上捶了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
妙蘭衣看著小皮丘,眼睛里迸發(fā)出野獸般的兇光:“我可不會殺你,不然我的客人們知道我殺人就不喜歡我了?!?p> 話罷,她又轉過身看著葉可兒,死死捏著她的下巴,啞著聲音道:“你當初就是一個給我洗腳的丫環(huán),現(xiàn)在竟也想和我同臺爭花魁?呵呵,雖然知道你對我并無威脅,但若是你也上了臺,這兩年一次的盛京花魁大賽檔次都被拉低了,你說我這個兩屆花魁得主怎么能忍受這種事呢?”
葉可兒想偏開頭,下巴卻被妙蘭衣死死鉗住。她看著眼神開始迷離的小皮丘哭到:“我不爭花魁了,我退賽!你放了我們吧!”
妙蘭衣聞言,卻笑著搖了搖頭:“你們這種窮途末路的人,說的話最不可信了?!?p> “那你到底想怎樣!”
妙蘭衣聽罷后退了兩步,嘴角虛假的笑意漸漸消失:“把你的腿打斷,你跳不了舞,自然就不能比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