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朗和程青瀾并肩坐在河邊,他撿起一塊石子扔進河里,石子落水時只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便什么痕跡也沒有了。
“那晚也是這樣,‘咚’的一聲響?!痹铺炖士粗勇渌牡胤?,仿佛還能看到那塊石頭在緩緩下沉。
“那夜我爹娘被餓死,我很害怕,想去找你爹娘幫忙,卻在棚子外看到他們舉著菜刀,像一只餓狼緩緩逼近蜷縮在角落的你,平日里慈祥和藹的兩個人,用貪婪的目光看著你說‘樁兒,爹娘實在餓得不行了,你就當回報我們的養(yǎng)育之恩,你放心,爹下手很快的,絕對不會痛’。我嚇壞了,從地上撿起一個大石頭砸向了他們,‘咚’的一聲,他們就從我面前倒下了。”
程青瀾聽得汗毛乍起,人吃人這種事情她只在魯迅先生的作品里見過,卻沒想到竟然是這具身體遇到過的事!
那夜云天朗帶著嚇壞了的樁兒逃離了村里組織的逃災隊伍,兩人結伴往京城的方向走,卻沒想到這一路荒得連野草野味兒都沒有,就在兩人彈盡糧絕之時,卻遇到了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她的包裹里有很多干糧。
兩人眼睛已經餓得發(fā)綠,樁兒便佯裝成和家人走失的孩子坐在路邊大哭,吸引了那女人的注意。
那女人蹲在她面前詢問了一些年齡之類的問題,又給了她一塊饃。與此同時,云天朗正舉著木棍從那女人身后慢慢逼近。
就在他揮著棍子朝那女人腦袋擊去時,那女人竟然用一種極詭異的姿態(tài)避開了!她帶著不屑的笑對云天朗嗤道:“你腳步太重,老遠就被我發(fā)現了,有空多練練輕功吧!”
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云天朗和樁兒眼神一對,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一人抄起一根木棍朝那女人擊去!
但那女人功夫實在了得,她從包裹里抽出一根麻繩,三兩下便順著二人的攻勢將他們綁了起來,扔到地上。
她笑著半蹲在他們面前,從包裹里掏出一塊饃分成兩半,問:“想吃嗎?”
樁兒死死地盯著那饃咽口水,云天朗卻吼到:“要殺要剮你隨便!”
那女人笑出了聲:“你倒是很有骨氣,希望以后數十種酷刑對著你時,嘴也能這么硬。”
“什么酷刑?老子聽不懂!”
那女人瞄了他們一眼,道:“你們運氣好,現在恰好拿你們有用,要是換成以前,你們早被我殺了?!?p> 那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樁兒許久,笑道:“小姑娘,想不想以后不愁吃穿,當個被人照顧的小姐?”
樁兒打小聰明,最知道識時務者為俊杰這句話,加上這個女人的身手和氣場都讓她佩服不已,趕緊乖巧地點了頭。
“好,你幫我做件事,我保證你以后吃香喝辣。”
云天朗怕她又要將樁兒賣去妓院,忙吼到:“我警告你,少打她主意!妓院的那些人都不是我對手!”
那女人聽到這話笑了許久,而后才道:“誰要賣她去妓院?”
她伸出手,嵌住了樁兒的臉,讓她的眼睛只能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我要你代替我死去的女兒,去做忠孝侯府的小姐,從今天開始,你的名字叫程青瀾。”
上次云天朗說‘現在還不是相認的時候’,程青瀾就意識到自己并不是程志尚的孩子,她原以為自己和云天朗是亡命之徒,真正的程青瀾是被他們殺死的,卻沒想到他們根本沒見過真正的程青瀾。
“到盛京的路程有一個月,這一個月里那個女人每天教我習武,教你演戲,熟絡起來后,我們都喚她姑姑。她告訴你進了侯府后要學會自保,而自保的方法就是撒潑打諢,讓別人覺得你莽撞卻沒心計。一個月后,她以自己身患絕癥無力照顧女兒為由,將你送到了程志尚面前?!?p> 原來當初的程青瀾并不是真正的沒腦子。也是,一個這么沒腦子的人,怎么會有閑心天天寫日記呢?
“可是程志尚生性多疑,她把我送去侯府,他就信了我是他女兒?”這也是為什么在穿越之初,即便程志尚做了很多不是人的事,程青瀾還是不懷疑兩人的關系——面對這從天而降的女兒,他必定會做許多調查。
“當然不是,據姑姑所說,她原本是要帶真正的程青瀾去認父的,可是在上京的途中她女兒卻感染瘟疫死了,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留我們一命。所以我猜想她上京前必定做了許多工作,讓程志尚安排去調查的人查不出任何紕漏,畢竟……”
云天朗說到此處突然停了下來,眼神里帶著一絲莫名的寒意,就像正沉浸在一部精彩的影片中,感知不到周圍的變化。
“畢竟什么?你接著說啊?!?p> 云天朗看向程青瀾,一股冷意伴隨著他的話語刺激著程青瀾的感官:“畢竟,她為了坐實自己得了絕癥這個謊言,不惜吞毒自殺?!?p> “她……死了?”
在聽云天朗講述的過程中,程青瀾只覺得這個女人就像武俠小說里的女主角一樣帶著主角光環(huán),現在你告訴我主角沒活過三集?!
“沒錯,在我們入京的前幾天,她便每天都會服用一種毒藥,讓自己看起來越來越憔悴,把你送到侯府之后的第二天,她就死在了一座破廟里,死前她告訴我不準替她收尸,一定要讓程志尚的人發(fā)現自己的尸體,否則你在侯府就會有危險。果然,在她死之后的第三天,程志尚帶人來搬走了她的尸體,簡單下葬了。”
程青瀾越聽越懵,焦急地問:“所以她到底是誰?處心積慮地把我送進侯府,到底要我做什么?”
云天朗的眼角露出一絲戲謔而自嘲的笑意:“她從來沒告訴過我們她的名字,至于她的目的,是要你當細作。”
“細作!誰的細作?”
“她沒說,只說讓你在侯府安心待著,時機到了你自然知道該幫誰。所以你知道我們現在為什么要走了嗎?以前你只當個潑辣小姐倒沒事,但若你被東郡王盯上,他一刀殺了你滅口是最好的結局,就怕他開始調查你,就會發(fā)現我的身上背著人命,而你在欺瞞朝廷命官,還是不知道哪個組織的細作,都是要嚴刑逼供的死罪!現在不走以后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