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外出接藥的宋叔回來了。
聽到宋叔的腳步聲,屋里的李大爺高興地說道:
“回來了!王老師,藥拿回來了!”
床上的王明澤剛剛從冷得叫人窒息的冰窖里出來,正在灼熱的爐火里被無情地烘烤著……
昏昏沉沉的他,想回答李大爺的話,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
宋叔帶回了幾瓶液體,還有幾瓶帶著鋁箔蓋子的青霉素,還有一包黃白綠相間的不知名的藥片。
宋叔將黃白綠各色的藥片分了一把喂到了王明澤的嘴里,再扶起他的上半身,將溫水灌了進去。
“先吃藥!藥吃了就好了”,宋叔一邊給王明澤喂著藥,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道。
喂王明澤吃完了藥,宋叔對李大爺說道:
“李叔,我們村誰會輸液啊,得請過來給小王老師輸一下液體,他這個狀況,只吃這幾片藥是達不到效果的,得趕緊想個辦法,先把燒退了再說。”
李大爺捋著他那幾根稀稀疏疏的胡須,想了片刻,說道:
“之前都是請代課的老楊老師給大家輸液的,自從他到城里領孫子去了之后,咱們村就再也沒有會輸液的人了?!?p> 宋叔著急的說道:
“唉!咱這鬼地方,連個會輸液的人都沒有,這有藥跟沒藥還不都一樣——沒用?!?p> “對了,之前我聽誰說過,說你不是會打針嗎?”,李大爺問道。
“嗨!我那跟這個不是一回事兒,我那是因為家里的豬病了,實在沒辦法了就依樣學樣地學著鄉(xiāng)里的獸醫(yī)給自家的豬打的針,跟這個能一樣嗎?”
宋叔接著說道:
“那一次熊組長家的豬病了,軟磨硬泡的逼著我去給他家的豬打了一針,最后實在沒辦法,我就打腫臉充胖子,給他家當了一回獸醫(yī),那以后就再也沒有打過了。”
“噢,對了,我們可以去找熊組長,讓熊組長來想想辦法”,李大爺說道。
于是,宋叔起身到溝對面的熊組長家里去了。
沒多大的功夫,宋叔又回來了。他告訴李大爺,熊組長下地去了,他已經跟熊組長打了電話,熊組長馬上就趕回來。
吃了藥之后沒多久,王明澤的狀態(tài)又比之前好了許多,他起身給兩個老人倒了茶水,還給他們拿了一瓶白酒。
兩個老人一邊喝著酒一邊等著熊組長的到來。
果然,沒多大功夫,熊組長就來了。
進門后,他詢問了王明澤的情況。
兩個老人將事情的經過給他說了一遍,并要求他趕緊找一個醫(yī)生來給王老師輸液。
聽到要找一個醫(yī)生,熊組長也犯難了。
兩杯酒下肚的宋叔開玩笑的對熊組長說:
“熊組長,你見的世面比我們多,要不你也像我一樣依樣學樣地給王老師輸上一針?”
熊組長趕緊拒絕道:
“不不不!這可不行!我是見過很多人輸液,但我自己從來不會,要是出了什么問題,我怎么擔當得起?”
宋叔和熊組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正抬著頭聆聽他們講話的李大爺,彼此陷入了沉默……
王明澤強撐著身子,半靠在枕頭后面的墻壁上,拿過辦公桌上的水杯,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口水說道:
“我這個病是時好時壞的,現在藥剛剛吃了,好像全好了,可不用多長時間,就又會發(fā)作,而且一發(fā)作就忽冷忽熱的,實在難受?!?p> 熊組長安慰到:
“王老師,你不用擔心,你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王明澤接著說道:
“現在去城里,一方面是交通不便,另一方面,我現在這個樣子,是哪里也去不了了?!?p> 王明澤又拿過桌上的水杯,大大地喝了一口水,接著說道:
“熊組長,你就試著給我輸吧,一次輸不上沒關系,多輸幾次,總會輸上的?!?p> “對!對!你就試試吧,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邊上的兩個老人鼓勵道。
“可……可我是真的不敢啊!”,熊組長說道。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
熊組長到廚房拿了個杯子,給自己倒上了滿滿一杯酒,一仰頭,咕嘟一口全部喝光了。
之后又倒了一杯,放在腳邊,低著頭盯著酒杯看,一句話也沒有說。
“熊組長,你實在不敢就算了,我們再想別的辦法”,一旁的宋叔寬慰道。
熊組長看了看王明澤,說道:
“王老師,你真的不怕嗎?”
“不怕!你就放心大膽的來吧!大不了多輸幾次”,王明澤堅定地說道。
咕嘟!
熊組長又將那杯酒一飲而盡。然后打開袋子,取出里面的藥水,努力照著平日里醫(yī)院護士給自己輸液時候的步驟,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操作著……
藥水準備就緒,正要準備落針的時候熊組長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王明澤奇怪的問。
熊組長一言不發(fā),低著頭在王明澤的辦公桌上到處找著什么。
“怎么了熊組長?”,王明澤又問道。
李大爺豎著耳朵聽著動靜,宋叔也奇怪地看著熊組長。
熊組長還是一言不發(fā)在到處找著。
突然,他把手伸到自己的上衣兜里,拉出一把彈弓,并用彈弓上的橡皮綁住了王明澤的手臂。再在自己喝酒的杯子里倒一點酒,拿一張衛(wèi)生紙蘸了蘸,拿手指捏一捏,往手背上擦拭著消毒。
熊組長學著護士的模樣,在王明澤的手臂上拍了幾下,一根根青筋暴起來,像盤根錯節(jié)的樹根,露在松軟的黃土外面。
熊組長伸出自己右手的小指,用小指上故意留著的長指甲,掐住血管,像切蘿卜的菜刀一像,用力的按了按。
指甲下的血管,像是被切斷了一樣,出現了兩個齊齊整整的斷面,燈光下,銀色白光的細針泛著白光,哆哆嗦嗦的靠近了血管的截面。
“你這樣子不像不會輸液嘛!”,王明澤夸獎道。
“嘿嘿!我也是跟上次給我輸液的那個醫(yī)生學的”,熊組長一邊不好意思的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入針。
一陣鉆心的疼痛告訴王明澤,沒輸上,而是扎進了邊上的肉里了。
熊組長充滿巴巴地望著王明澤:
“怎么樣,疼吧?”
“沒事,不疼,你繼續(xù),別管我”,王明澤忍著疼痛說道。
“唉?怎么不回血呢?”,熊組長奇怪的看著大半部分插入到王明澤手背里的針頭說道。
“應該沒輸上”,王明澤說道。
熊組長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王明澤,將針頭拔了出來,再叫王明澤用手指按住了針眼。
“沒事,接著來”,王明澤鼓勵著熊組長。
熊組長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重新選了個落針點,照著剛剛的操作又仔細地來了一遍。
結果還是一樣,沒有輸上。
“奇怪,怎么又沒有沒輸上呢?”,熊組長奇怪地問道。
“沒事,再來!”,王明澤說道。
熊組長又找了個落針點,可是這一次,當哆哆嗦嗦的針頭快要刺到皮膚的時候,他熊組長猶豫了,退縮了。
他放下針,解開綁在王明澤手臂上的彈弓橡皮說道:
“不行!不行!我真的不會?!?p> ……
在大家的鼓勵下,熊組長在喝了一杯酒以后,又一次拿起了針頭。
左手手背上所有可以落針的點地方都被熊組長試了一遍,不是跑針就是沒有回血,疼得王明澤只想罵娘,但又不好意思開罵。
“不行不行!宋叔,還是您來試試吧”,熊組長央求道。
于是,輪到右手的時候,從來沒有打過針的宋叔也加入了,他哆哆嗦嗦地試了好幾次,最終都以失敗而告終。
于是,又叫熊組長來接著試,右手手背上可以落針的點也快被試完了,但沒有成功。
熊組長再一次退縮,緊張的說道:
“真見鬼了,我不能再這么試了?!?p> 說完,又坐回到凳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著。
杯中的酒快喝完的時候,熊組長不甘心地再次說道:
“來!我再來試一試,我就不信了今天?!?p> 這一次,針頭終于進入了血管里,因為著涼的緣故,血管里粘稠的血液在等了一會兒之后,才慢騰騰的被下來的藥水抵回到血管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