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亭做了個夢。
剛開始的時候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夢中。
畢竟當初喝水嗆死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穿越了,已經(jīng)獲得了一個全新的身份。
在夢中,云不亭繼續(xù)著他當年的平凡人生。
普通地上班,普通地增長年歲,普通地告白遭遇拒絕,普通地相親,普通地和一個普通的女人結婚領證,進入了一段普通的婚姻,普通地生兒育女,普通地老去,走完了一個普通的人生。
云不亭后來沉浸其中,他覺得這樣子的一個普通人生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總是會有一點點的遺憾。
他對自己,對自己的妻子,還是會有那么一點點的不滿意。
對他來說,夢里的普通人生是有些雞肋的,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但如果他沒有穿越,他還活在上輩子,他是否有去改變的勇氣?也許沒有。
他很可能就像夢中發(fā)生的那樣,波瀾不驚地走向死亡。
人在經(jīng)歷生活,而生活同樣在塑造人類自己。
云不亭清楚,他內心深處,對平凡的那段人生,是充滿了不滿與悔恨的。
所以,最后他將自己從夢中拔了出來。
他不再沉湎于那個沒有起伏,平靜,但是安全的夢里。
他睜開眼,以云不亭的雙眼看了看灰白的天花板。
新的世界,新的人生,新的無數(shù)的可能性。
云不亭咧開嘴,某種躁動和不安分,在他心中悄悄滋長,壯大。
若是不能從心所欲,若是不能恩仇快意,那他再活一世,也太過憋屈了吧。
云不亭決定,釋放他心中囚禁的惡魔,直面自己的真實。
他翻身坐起來,擰動脖子,捏了捏拳頭。
從他身上響起了一串噼里啪啦如同爆豆一般的聲音。
聲音響過,云不亭肉眼可見的長高了幾分。
他舒坦地呼出一口氣,現(xiàn)在的感覺,格外的舒服。
云不亭微微閉上眼,察看了一下體內的上重氣。
在他身體里,奔流不息如大江滔滔的是銀白色的火焰。跟無己境時候的星輝狀態(tài)的上重氣截然不同。
這不單單是上重氣更加凝聚,質量更加厚重,在更本質的地方,這銀白的火焰也是發(fā)生了某種變化的。
云不亭感受觀察著這屬于自己的嶄新的力量,結合腦海中負青天心法的闡述與介紹,逐漸地適應著無功境的身體狀況,還有血氣形態(tài)。
在這個過程中,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無功境的上重氣,這銀白的火焰,竟然隱隱的有著一種“活過來”的趨勢。
它明明只是一股力量而已,卻像是在掙扎著,在嘗試著,進行思考,獲取生機和實際的軀體。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云不亭有些慌。
不過,上重氣的活過來的掙扎和嘗試其實很微弱,要不是云不亭觀察得很仔細,幾乎發(fā)現(xiàn)不了這種趨勢。以他現(xiàn)在的力量積累,體內上重氣想活過來的趨勢其實根本構不成問題。反而在使用上重氣的時候,能夠更加地靈活,產(chǎn)生更多的變化。
“怪不得用師父的上重氣做動力的機關犬,要比依依自己做出來的活躍得多,也強得多?!?p> 云不亭喃喃自語。
血氣的狀態(tài)變化沒有帶給他困擾,畢竟血氣是在他體內流淌,他對這股力量有著絕對的掌控。
只是……云不亭從床上站起來,在屋子里走了兩圈。
他皺著眉看了看開著條縫的窗戶,窗外天光明亮,是白日。
自己脫力昏迷之前,與師父對了一掌,那是無功境的一掌,他榨干了自己當時所有的力量,他印象里,自己手掌上的白色火焰熾烈洶涌,幾乎將師父整個人都卷了進去。
他能清晰地記得當時自己的身體是什么感覺,也就同樣能夠理解,師父當時是什么感受。
師父的武功,至少已經(jīng)是無功境第六階,只高不低,對付云不亭依舊是毫無道理地碾壓。
以云不亭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來看,扶搖宗的負青天心法,凝云遏月的絕技,實際上已經(jīng)算是在利用這個世界的底層規(guī)則了。換句話說,扶搖宗的武功,是一種高規(guī)格的力量使用。它形式簡單,靠近本質,也因此,它擁有絕對強大的表現(xiàn)。
云不亭開始相信,師父說的,他們扶搖宗人下山之后能夠隨意地掀起風浪這種話了。
畢竟這個世界,是依托在天地一氣的規(guī)則上建立的,而扶搖宗,很顯然非常地了解天地一氣的概念。
換個說法,要是這個世界是一款游戲的話,扶搖宗門人的身份,就是GM。
所以,每一個扶搖宗的弟子,對山下俗世中的人來說,都是一個不確定的巨大威脅。
要么,他們成為救世主;要么,他們變成大魔王。
這是一個絕對二元選擇,不存在第三種狀態(tài)。因為扶搖宗人身懷力量,卻缺乏足夠有效的監(jiān)管。
云不亭開始理解師父為什么不肯傳授自己武功心法了。
因為以師父的視角來看,自己從前說過的那些不負責任的言論,空口白牙講的那些不切實際的大道理,只會為自己樹立起一個不值得相信的,有些小聰明的,色胚形象。
云不亭苦笑一聲,撓了撓頭。
他承認,自己不是個太有什么情懷的大好人,但是吧,核心價值觀教給了他做一個人的本分。云不亭相信,自己還真的沒那么壞。
只是,藏經(jīng)洞的四面無瑕白璧傳給自己負青天心法之后,可能是打亂了師父的節(jié)奏了吧。
云不亭笑了笑。
他很清楚師父是個聰明但是特別老實的正經(jīng)人。
當初師父肯收自己為徒,絕對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云不亭的資質很可怕。
只是從云不亭上山之后的這些經(jīng)歷來看,師父是傾向于將絕技傳授給云不亭的,但是前提是云不亭能夠達到師父所說的“靜心”“意誠”的狀態(tài)。
云不亭估摸著,那應該就是無欲無求的老實人狀態(tài)了吧,就跟現(xiàn)在的師父一樣。
明明自己擁有巨大的力量,但卻老老實實地守著跟什么皇帝的約定,絕不下山。
云不亭受不了這個委屈的。
他一方面是覺得師父這么老實不太好,笨得很;可是另一方面,因為他自己做不到,因此他對師父的這種老實,是佩服的。
“所以我是主角啊……當陷入絕境的時候,無瑕白璧出現(xiàn),給了我扶搖宗的絕技,打破了師父辛苦維持的平衡。這種氣運,師父也是可憐,我光環(huán)加身,你老怎么壓得住啊?!?p> 云不亭獲得了力量,這對無功先生來說,反而變成了一件頭疼的事情。
再加上,云不亭的進步之神速,更是讓師父都感覺到心慌。
當無功先生在擔憂云不亭會成長成為巨大的禍害的時候,剛剛從床上下來的云不亭,腦子里想的卻僅僅只是想想辦法跑下山去,談他娘的一場戀愛!
云不亭推開門,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然后他對著走廊下邊,青竹搖椅里的無功先生咧了咧嘴,笑道:“師父,搖著呢?”
師父一聽云不亭的聲音,心里就愁,原本平和的表情都帶上了一點兒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