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唐人街和三角幫

　　老李打車來到了唐人街，出租車停在了“勿街”的街口，唐人街的牌匾下面。

　　老李下了車，付了車費(fèi)，看著閃爍霓虹上熟悉的文字，他終于有了回家的感覺。他沿著“勿街”往前走，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一家規(guī)模很大的中醫(yī)診所“寶芝堂?！?p>　　幾名華裔青年蹲坐在臺階上捧著飯碗吃飯。他們看到了老李都有些戒備。

　　老李想要進(jìn)門去，一個穿著襯衫敞懷露出一片刺青的青年站起來，伸出胳膊攔住了老李。他用英語說道：“抱歉，現(xiàn)在診所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你可以明早來，我們的醫(yī)生和護(hù)士已經(jīng)下班了?！?p>　　老李也聽不懂他的話?？粗嗄甑拿婵资亲约喝耍侠罡纱嗟挠萌A語說道：“我是鄭德林大夫的朋友，我來拜訪他。他現(xiàn)在在店里嗎？”

　　他的話帶著鄉(xiāng)音，非常的親切。青年摸摸腦袋，一下子想起來說道：“你是李建國？老李？”

　　“鄭大夫說起過你，當(dāng)然我們完全當(dāng)成一個奇幻故事，沒有當(dāng)真。他總是說各種典故或者奇聞異事逗我們?！?p>　　老李點點頭說道“我就是李建國。我真實存在。我有個英文名叫貝爾。不過我完全不會英語?！?p>　　華裔青年看他是自己人，把胳膊放了下來，解釋道：“鄭大夫在里面忙呢。估計一會兒出來，有位急診的病人?！?p>　　他拿出了張紙巾在地上擦了擦，憨厚的笑道：“坐這等著吧。你吃飯了嗎？我給你盛碗飯去?！?p>　　老李本想客氣兩句，肚子自己不爭氣的叫了起來。青年招呼老李坐在臺階上，自己進(jìn)屋去，一會兒滿滿登登的端了一碗米飯出來。

　　他遞給老李一雙筷子，得意的說道：“今天我們改善生活，正好讓你趕上了。正宗的東北五常大米。在紐約可算是千金難求。鄭大夫的朋友特意從國內(nèi)托人給他帶來的，平常可不舍得吃，正讓你趕上了?！?p>　　老李低頭看了看飯碗里面，紅燒排骨土豆豆角，湯水和米飯混雜在一起，還有一股豬油的香味。

　　那青年說道：“咱們跟著鄭大夫吃飯，口都重了。這口豬油拌米飯，點上幾滴醬油，吃著太舒服了。你要是覺著膩，我給你再盛一碗?！?p>　　“不用，不用?！崩侠畋伙埾愎吹氖持复髣印＿@幾天他在醫(yī)院里吃飯，實在是無法適應(yīng)米國的飲食。

　　早上一個冰涼的三明治，加上一杯苦到舌頭發(fā)麻的咖啡。中午就是炸雞薯條，晚上就是水煮菜花雞胸肉。

　　老李連吃了七天，感覺自己的舌頭已經(jīng)不存在了。大米飯?zhí)焯斐圆挥X得怎么樣，一個星期不吃，心里就像是被勾走了魂。

　　老李跟青年客氣了幾句，坐在臺階上。拿著筷子，香噴噴的吃起了米飯。

　　看著他用筷子嫻熟的樣子，胸口一片刺青的青年把手背在后面微不可察的做了一個手勢。另一個青年悄悄的把手里攥著的匕首藏回了袖子里。

　　老李來了唐人街有種回家的放松的感覺，自然也沒有神經(jīng)緊張的防備著什么。他也沒注意到自己坐在臺階上，周圍的氣氛非常的緊張。

　　胸口一片刺青的青年一邊吃飯一邊和老李攀談起來。

　　他自我介紹，他叫周大用，八歲的時候隨著父母從福海來到了紐約唐人街，家就住在寶芝堂附近。

　　周大用向老李介紹，米國的人普遍都有宗教信仰。在周末他們一般都會在教堂聚會。華裔普遍不信鬼神，更相信一切機(jī)遇都是靠自己拼搏爭取來的。

　　一代代的華人從華夏漂洋過海，從福海，從廣外聚集而來，逐漸靠著自己的打拼站穩(wěn)腳跟。自然少不了同胞的互幫互助。而“寶芝堂”就成了唐人街的“教堂?！?p>　　周末的時候附近的華人會聚集在這里，一起吃頓飯，聊聊天。

　　老李聽著他說，點點頭。

　　周大用突然沒頭沒腦的對老李說了一句：“天王蓋地虎。”

　　老李自然的脫口而出回答道：“寶塔鎮(zhèn)河妖？”

　　周大用哈哈大笑說道：“今天寶芝堂有件大事發(fā)生。你正好來了，你這一身黑皮就算你華語說的再流利，筷子用的再靈活，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我們也沒法信你?！?p>　　“不過既然你暗號都對上了，我們就徹底的信任你了?！?p>　　老李試探的問道：“什么大事？”老李心里犯嘀咕，一個診所里能發(fā)生什么大事呢。

　　周大用笑道：“一件大好事。鄭大夫在里面接生呢，咱們唐人街又要添丁了?！?p>　　老李不解的問道：“這有什么好防備的。想來鄭大夫醫(yī)術(shù)不錯，也出不了什么岔子?！?p>　　周大用苦笑的說道：“猜也知道你是新來唐人街的。對這里的情況不清楚。唐人街在紐約曼哈頓南下城。距離華爾街只有一街之隔，旁邊還有百老匯中央大街。是紐約城最繁華的地方。”

　　“一個地方越繁華也就越有油水可榨。既有明面上的財富，也有黑金滾滾流動。距離這里不遠(yuǎn)有一幫叫做三角幫的人，他們大多都是非洲裔?！?p>　　“因為平常在街上游蕩的時候幫派成員會在額頭上綁著一塊三角巾而出名。他們盯上了咱們的地盤，想把黑手伸到這里?！?p>　　“唐人街是紐約少有的凈土。這里沒有毒販，沒有猝不及防的槍擊和四處游蕩的幫派成員。只有二三百家各式風(fēng)味的中餐館和各種紀(jì)念品商店?！?p>　　“整個唐人街因為服務(wù)業(yè)而興盛。如果受到三角幫的影響，毒品和槍支開始泛濫，自然到這里的游客數(shù)量就會減少。所有的居民都會蒙受巨大的損失?！?p>　　“所以我們聯(lián)合了起來，與三角幫開戰(zhàn)?！?p>　　老李非常的驚訝：“毒品和槍支在華夏是絕對違禁的東西。怎么不直接報警請求幫助，需要居民們自己對抗暴徒呢?！?p>　　周大用苦笑著繼續(xù)說道：“只要不是直接開始槍戰(zhàn)，警察們是不會管的。平常的時候，警察的巡邏車連唐人街都不會開進(jìn)來。他們對華裔的態(tài)度基本是不聞不問，而且這么多年跟紐約警方打交道，我們也總結(jié)出了結(jié)論?！?p>　　“那就是除非證據(jù)確鑿，不然華裔永遠(yuǎn)都是有過錯的那方，應(yīng)該息事寧人的一方。”

　　老李繼續(xù)苦口婆心的勸說：“以暴制暴不可取啊，再說槍炮無眼?！?p>　　周大用擺了擺手說道：“這里是市中心，三角幫也不敢亂來。他們就像是鞋面上的癩蛤蟆，不咬人膈應(yīng)人。”

　　“他們四處的亂傳唐人街餐館賣的是狗肉。早上的時候把污穢的東西扔在街道和商店的招牌上。不停的給中餐館打電話訂餐最后卻絕不付款。扎壞停在大街上汽車的車胎?！?p>　　周大用搖搖頭繼續(xù)說道：“而且那三角幫的老大不知道從那里找來了個巫毒（來自海地的一種信仰，類似于跳大神更加的野蠻）師傅，出了個餿主意?！?p>　　“每次咱們唐人街有新生兒出生的時候，他們就偷偷的向著診所丟甲殼蟲、青蛙和亂七八糟的東西。”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完全就是他們在胡鬧。但是心里上實在是覺得難受。加上之前他們的其他行為，忍無可忍的居民們成立了街道巡邏隊。分工明確，全天巡邏，把那些不懷好意的人阻擋在街道之外?！?p>　　“所以看到你的膚色我們格外的警惕?！?p>　　老李好奇的問道：“三角幫的人怎么知道唐人街什么時候有新生兒就要出生了呢？”

　　周大用說道：“這是我們街道的獨(dú)特習(xí)俗。在唐人街最早的二十戶居民聚集在這里的時候，因為水土不服，最初的一整年都沒有新生兒降生。即使有女孩懷孕最后也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流產(chǎn)?！?p>　　“直到第二年的秋天，一名年輕的姑娘十月懷胎馬上就要分娩，眼看就要順利的生下的孩子。卻突然開始痙攣，孩子卡在那里生不出來?！?p>　　“當(dāng)時的人們認(rèn)為有厄運(yùn)糾纏著他們，讓他們無法降生新生兒。唐人街的第一代居民們就穿上紅色的衣服，打起燈籠，舞龍舞獅，燃放爆竹?！?p>　　“這么一折騰讓女孩的心里安定了下來。不緊張了，也就停止了痙攣。孩子就順利的生產(chǎn)了下來。從此之后居住在這里的人們風(fēng)調(diào)雨順，事事興隆。如今唐人街除了這條商業(yè)街。還包含了四十五條街道，總計大約八十萬名華人居住在這附近?！?p>　　老李吃完了飯，聽著傳說故事跟著分析道：“我不信什么神鬼厄運(yùn)的。那姑娘還是生產(chǎn)的時候，聽說別的孕婦的故事，心里太過的緊張引發(fā)了痙攣。被外面一折騰，心里放下心來，就順利的生產(chǎn)了。”

　　周大用點頭道：“周大夫也是這么和我們說的。不過這件事后來形成了習(xí)俗，每當(dāng)這條街上將有新生兒出生，人們就出門燃放爆竹，舞龍舞獅討一個彩頭?！?p>　　“那些三角幫的人不知道從那里聽說了這件事。就處處的搗亂?！?p>　　老李建議道：“或許最近再有新生兒的時候，大家的動靜小一些，不讓那么多的人注意到就能避免麻煩了。”

　　周大用搖頭氣憤的說道：“那可不行，那不是認(rèn)輸了。一個族裔能保持凝聚力靠的就是文化。因為一件小事，因為外人的干擾就改變了自己的習(xí)俗，那不是和無根的浮萍一個樣了?！?p>　　“凡事都要講究方法，不能只靠蠻力，硬碰硬。而且孕婦生孩子的時候，最忌諱驚嚇，又放爆竹又敲鑼打鼓的總歸不好?！?p>　　老李老毛病又范了。還在勸說周大用以和為貴，以退為進(jìn)的時候。

　　一個人影從寶芝堂里跑出來，對等待的人群宣布道：“生了，生了。是個女孩，是個女孩。母女平安?！?p>　　等在臺階上的人群爆發(fā)出一陣歡呼，老李也跟著鼓起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