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采女的婢女就采萍一個。
打發(fā)走了她,何采女便只能自己寬衣,所幸她也不嬌貴,什么都能自己做。
慢條斯理地解了披風,再用帕子擦一擦頭發(fā)上的細雪,這時候采萍就回來了:“娘子,薛更衣出門去了。”
“嗯。”何采女點點頭,也沒問她去了哪。
倒是采萍有些好奇,一邊繼續(xù)伺候著何采女更衣一邊問:“這么大的雪,薛更衣能去哪呢?”
何采女低垂著眉眼:“找她的好姐姐去了吧?!?p> 采萍眨眨眼,反應了過來。
她剛才沒明白為什么娘子明明根本沒進承明殿,卻還要告訴薛更衣自己進去侍奉了夫人與圣人。
這下,明白了。
另一邊,薛敏珠冒著雪來到了承明殿外,踟躕了半天不敢去叫門。
“娘子,要不咱回吧?”崔珍勸她。
如今她降位更衣,身邊就只留了一個崔珍伺候,思珍已被打發(fā)走。
薛敏珠沒聽崔珍的話,“去叫門?!?p> “娘子……”
“讓你去就去!”
崔珍抿住嘴,上前拾環(huán)而擊。
不多時,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一個宦臣從縫隙里出來。
一見是薛敏珠,眉毛立刻吊了起來:“薛更衣有事?”
崔珍賠笑著接話:“我家娘子想來給夫人請安,勞煩公公通傳一聲。”說著,往宦臣手里塞了個荷包。
宦臣掂了掂分量,進去傳話了。
薛敏珠長吁一口氣,忙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與鬢發(fā)。
很快,宦臣又出來了。
結(jié)果自然是不見,只說薛賢妃正與圣人說話,不方便見她,別的也不多說,就要回去。
薛敏珠失望又不甘。
但有了之前的教訓加上這段時間的磋磨,她也學乖了不少,不敢輕易亂糾纏。
倒是崔珍,攔了一把那宦臣:“公公請留步!”
宦臣眉腳一跳:“嗯?”
崔珍松開手,又塞了個荷包過去:“公公,煩請問一句,方才何采女可來過?”
“嗯,是來過。”
“那她……是什么時候走的呢?”
“早就走了啊,不是說了么,夫人正陪圣人說話,誰也不見,何采女自然也是門都沒進就回去了?!?p> 薛敏珠聽罷,心里咯噔一下。
待得殿門合上,崔珍才斂去了笑臉:“娘子,咱們是叫人算計了?!?p> 薛敏珠不可置信:“她……她也來算計我?”
崔珍心道,娘子若不貪心,便也不會讓人算計,其實連她都看得出來,圣人在承明殿,夫人怎么會愿意叫別的嬪妃過去分寵?
她勸了一路,娘子不聽。
偏要巴巴地來,這般沒眼色,怕是又要激怒薛夫人了。
可事已至此,崔珍也沒再多說什么。
回去的路上,薛敏珠都顧不上要記恨何采女,只擔心道:“姨姐會不會生氣啊?”
崔珍口是心非:“不會吧,畢竟您也沒進去。”
“她上一回生氣直接把我降到了更衣……這回該不會讓我直接做婢女吧?”
“不會的,還有薛家在呢。”
“早知道我就不去了。”薛敏珠心焦地攪著帕子,“你也是,怎么不攔著我!”
“……”
她攔了,沒攔住啊。
薛敏珠這一路上都在反復念叨:“都怪你!煩死了,要是姨姐又生氣了怎么辦?”
崔珍沒再吭聲。
回到印月軒后,何采女透過半開的窗欞和她打招呼:“薛姐姐這么早就回來了?”
薛敏珠看她一眼,匆匆地往自己的小屋子去了。
何采女瞧著她疾步而去的身影,笑意漸漸轉(zhuǎn)冷,“蠢貨。”
“瞧她的樣子,該不會知道您騙了她吧?”
“她肯定知道了。”何采女毫不在乎地轉(zhuǎn)過身來,“我被攔住了沒進去,這事兒瞞不住,開門的宦臣都知道?!?p> 她也沒打算瞞著她。
采萍納罕:“以薛更衣的性子,早該罵人才對呢?!?p> 何采女冷哼:“她的性子,都是旁人嬌慣出來的,如今沒人縱著她,她還拿什么輕狂?再說,知道了又如何?”
只要不跟薛敏珠撕破臉,她就會將一張柔弱的面皮帶到底。
真捅開了,大家是信她還是信薛敏珠?
誰吃虧還不一定呢。
何采女早已拿捏住了薛敏珠的性子,那就是個色厲內(nèi)荏的草包,得勢時目中無人,失勢時欺軟怕硬。
如今她們同住一個屋檐下,她不敢做什么。
“聽著吧,她回屋又有的鬧了。”
薛敏珠回了屋,將炕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地都揮了下去。
稀里嘩啦一片亂響。
崔珍往后躲了躲,臉上卻波瀾不驚的,早習慣了。等到薛敏珠摔夠了,她才默默上前收拾東西。
薛敏珠喘著粗氣,瞧著她:“這回的事你就沒覺得不對勁?怎么也不攔著我?”
崔珍蹲在那不說話,說也說不通。
薛敏珠語氣刻薄:“上回你勸我,口舌不是伶俐的很嗎?怎么這會兒啞巴了!”
崔珍只是說:“娘子消消氣吧。”
“你只會叫我消氣!一點有用的話也說不出來!”薛敏珠走過來,一腳踹翻了才被崔珍收拾好的東西,“這口氣我消不下去,氣死我算了!都來害我,什么腌臜東西也敢來害我!”
她繃不住大罵了幾句,但罵過以后又怕那邊聽到。
薛敏珠現(xiàn)在是誰也不敢得罪了。
何采女也不敢得罪。
于是又坐回去趴到案上開始嗚嗚嗚地哭。
崔珍嘆氣,重新收拾東西:“娘子別哭壞了眼睛,總會好的?!?p> “好個屁!之前你也說會好的,可現(xiàn)在不還是這樣嗎?哪里好了?哪里好了?別人跟前的婢女都能給出謀劃策,你就只會叫我消氣!廢物!”
薛敏珠手邊的引枕,本想沖崔珍砸過去的,但臨扔時還是手腕一轉(zhuǎn),朝她旁邊的空地丟過去,“我若有個聰明的婢子,也不至于這么慘!都怪你!”
薛敏珠滿腔怨懟找不到人發(fā),就只能撒到崔珍身上。
崔珍默默地聽著,也不回嘴。
上回降位的時候,她還能忠言逆耳地越矩勸她,但這回,她不會再勸了。
因為勸也沒用。
“都怪你……都怪你……為什么不攔著我,為什么就眼看著我被算計……”
“我落魄了對你有什么好處啊?”
“嗚嗚嗚嗚我當初就不該進宮……”
“太冷了,這間破屋子四面漏風,憑什么讓我住這里啊?”
薛敏珠趴在那,天南海北地一通亂罵。
崔珍收拾好以后,給她倒了盞熱茶,“哭了這么久,嗓子都該啞了,娘子喝口茶吧?!?p> 薛敏珠趴在那沒動彈。
崔珍近前一看,見她已經(jīng)哭睡著了,當下便又扶著她就在榻上躺下去,又取了厚被子來給她蓋好。
……
薛敏珠是被人推醒的。
她睡得迷迷糊糊,一睜眼就瞧見崔珍那張焦灼的臉。
“娘子……”
薛敏珠推開她的手:“別吵我,困死了。”
“娘子,醒一醒!”
“我不吃飯,我也不喝茶,你別煩……”薛敏珠不耐煩地坐起來,話說一半就頓住了。
她的屋里,站了幾個宦臣。
看服侍,是內(nèi)侍省的。
崔珍蒼白著一張臉,抓住薛敏珠的手:“娘子,薛賢妃下旨,打發(fā)婢子去浣衣局了!”
薛敏珠瞬間沒了睡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