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滿皎潔的玉輪,總能勾起癡男怨女們心中的牽掛。
深深的思念,是酸酸的甜,繞著癡癡的盼。
更深露重,夜涼如水。月然卻依然睡意全無,眼前和心頭,一直一直縈繞著皓軒劍眉星目的俊臉。
月然實在睡不著,心緒又紛亂得不知如何是好。干脆披衣起身,走出悠然軒,悄悄溜去了月蕊軒,想和同是天涯苦情人的哥哥聊聊天,解解心中的愁緒。
方走入朱紅色的院門,月然便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哥哥的書房燈火通明,而書房的門,卻大敞示開著。月然感覺自己的心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揪了起來,也顧不得許多,連忙快步跑了過去……
素來清新雅致的書房,此刻竟全然是另一番景象。月朗迎著慘白的月光,滿眼凄迷地靠在書案前,而他面前的地上,散落著無數(shù)片梨花般的碎紙片。
月然平日雖總是天真爛漫的模樣,但畢竟也是敏感聰穎的姑娘,看到這般情景,心下已依稀了然。
“哥……”月朗眸中的悲傷太深切,月然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干脆走上前,如小時候那般撲到他懷中。想用自己小小的溫暖,驅(qū)散他心底的冰冷。
“月然!”看見月然,月朗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難過,亦如受了天大委屈的孩童般,啜泣著任淚水如雨滑落。
那被撕碎的“月下亭花圖”,仿佛化作了一枚枚鋒利的小刀,在月朗心上劃出一道道小口子,強自壓抑許久的為難,無奈與思念,都順著那一道道傷口洶涌而出。
月然的相思苦,亦被月朗的眼淚染得更濃了。想著自己與皓軒的未來,似乎也并不比哥哥嫂嫂的未來光明,她也梨花帶雨地悲泣起來……
清暉漫灑的中秋夜,兄妹倆在鋪滿凄美碎紙片的書房中不知哭了多久。月朗終于收住眼淚,用手帕擦了擦臉,輕輕將哭得泣不成聲的月然攙扶到書案后的竹椅里。
見月朗哥哥止住了眼淚,月然亦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下去了。她咬唇忍著淚,用絲帕擦擦臉。
“月朗哥哥,要不咱們不要再隱瞞了。”待能重新開口,月然望著月朗蒼白的俊臉,抽抽搭搭地道。
“啊?”聽聞月然忽然這般說,月朗驚訝地挑挑微紅的俊眉。
“我們?nèi)グ颜嫦喔嬖V太后吧,她老人家最是慈悲為懷,說不定會成全你們呢?”月然看著月朗微微濕潤的眼眸,認(rèn)真地道,“何必,再這樣苦苦煎熬下去呢?”
是啊,這樣苦苦煎熬下去,何日是盡頭啊……
“好!”月朗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緩緩地點了點頭,一字一頓道:“或許,是時候該給花好光明正大的承諾了!”
一陣清冷的夜風(fēng)順著敞開的木門吹進書房,地上梨花般的碎紙片,似化作了無數(shù)凄美的白蝶,在了如雪的月華中,成雙成對的翩躚起舞……
???
繁花落盡月又西。
當(dāng)秋日的晨陽緩緩照亮納蘭府的亭臺樓閣時,一聲凄厲而驚慌的呼喊,劃破了月蕊軒的沉寂。
錦珂格格的兩個仆人慌慌張張地跑出朱紅的院門,快速向府門而去。
由于跑得太急,在離納蘭府大門不遠(yuǎn)的轉(zhuǎn)彎處,他們差點撞上迎面走來的納蘭月輝。
“月輝少爺,得罪了,奴才們不是有意的?!眱扇舜掖遗懔诵κ┝硕Y,就抬腳欲離開。
“你們這樣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俊痹螺x不著痕跡地攔住兩人,挑了挑濃眉,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道。
“哎,格格病了,奴才們要去太醫(yī)院宣御醫(yī)!”兩人異口同聲地說著,欲繞過納蘭月輝向府門走去。
“等等,納蘭府離皇宮有些距離,如果情況緊急,恐延誤了病情。”月輝沖著欲離開的兩名仆人道,音量不大,卻擲地有聲。
聽到月輝的話,兩人停下腳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一時沒了主意。
“這樣吧,趙太醫(yī)的宅子離納蘭府不遠(yuǎn),我?guī)銈內(nèi)フ??!奔{蘭月輝說完,大步向府門旁停放馬車的小院落走去。
兩個仆人猶豫片刻,亦小跑著追了上去。
為人奴仆,本就極善于察言觀色。更何況,方才蔻丹姑娘來吩咐他們時,神情中的慌亂與焦急,是那般明顯……
???
帶著涼意的秋風(fēng),吹得月蕊軒中的草木紛紛亂響。
花廳中,月朗心煩意亂地坐在錦椅里,俊眉愈蹙愈緊。他旁邊,是不住用帕子揉著太陽穴的福晉。
不知過了多久,臥房的門終于‘吱呀”一聲打開,趙太醫(yī)表情凝重地緩緩自里面走了出來。
“回額駙,回福晉,臣已盡力,但格格腹中的小少爺,終是沒能保住。”趙太醫(yī)走到月朗面前,拱拱手,嘆息著搖搖頭。
“什么?”聽聞趙太醫(yī)的話,月朗的臉色剎那變得蒼白。那一夜的親密畫面,如一把把鋒利的小刀,狠狠劃過他的心頭。
“額駙莫要心急,胎兒月份尚小,格格身體底子又好,臣這就去開些滋補的藥,很快就可以再孕。”趙太醫(yī)說著,讓下人拿來筆墨紙硯,低頭寫了個藥方,輕輕交給月朗,遂轉(zhuǎn)身退出了花廳。
“進去看看她吧?!笨粗吕室桓被瓴皇厣岬哪樱x心疼地嘆息著推了推他的胳膊道。
月朗無奈,只得起身,隨福晉一起走進了紗幔環(huán)繞的臥房。
“你覺得怎么樣?還疼嗎?”月朗慢慢走到雕花木床邊,隔著華麗的紗幔輕聲問道。
“你給我出去!”一聲委屈而無助的嬌柔怒吼之后,紗幔中傳出了撕心裂肺的哭聲。
高傲的錦珂格格,從未想過,這個本不該存在的孩子,在自己心中,竟是這么這么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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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還很明麗的日光,此時卻被厚重的云層遮住了。
“多謝趙太醫(yī)了?!奔{蘭月輝將趙太醫(yī)送至納蘭府門前,恭敬地抱拳失了一禮。
“你小子,不必和我客氣。”趙太醫(yī)沖月輝擺了擺手,語重心長地道,“你要記著: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著耍小聰明而如愿的?!?p> “是,是。”月輝陪著笑,恭敬地引著趙太醫(yī)走到停在門前的馬車旁。
“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亦強求不來……”趙太醫(yī)一字一頓地說罷,在車夫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待馬車簾子慢慢垂下,納蘭月輝長長地舒了口氣。眸中精明的光芒,卻變得愈加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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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秋天,悲傷似生了翅膀。隨著風(fēng)兒自落花別苑飛到了納蘭府,又自納蘭府飛到了紫禁城。
多年來的思女心切,寧妃娘娘的身子本就十分虛弱。她在親眼目睹了冷凝霜揮劍自刎的慘烈畫面后,更是噩夢連連,夜不能眠。
因此,在看似熱鬧,實則悲涼的中秋宴會過后,寧妃亦病倒了。而病中的寧妃,更是每分每秒都在惦念著那不知飄零在何處的錦玥。
費勁千辛萬苦尋回的女兒,竟是白蓮教的女刺客。今生今世,是否還有希望,等來那骨肉重逢的團圓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