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移開,一人躍起,偷襲鐘蕪,多虧柳照涼提醒及時,鐘蕪移步躲開,那人又落了下去。
如此往復,樓上的門窗、圓壩的青石地板不斷開合,敵人神出鬼沒,暗器飛來飛去,鐘蕪在圈子里左沖右突、閃轉騰挪、擋架遮攔,進退起落不但要避免被打中,還要防止掉到石板底下去,活像一場雜技表演,但是雜技表演有排練過,鐘蕪卻只有臨場發(fā)揮。
他大叫道:“都不要進來!”說話間,柳照涼、黃民主卻已經(jīng)進來。
他們本想進去救應,進去之后卻自顧不暇,方知厲害。
紀天心猴精猴精的,一看進去再多的人也沒有用,只在圈外叫道:“師兄,你們堅持??!”又對眾弟子道:“大家跟我上樓,把使暗器的解決掉!”他搶先上去,卻只落得在門外翻筋斗的尷尬處境,根本進不得門窗,其他弟子便不敢上前,他只有又跳下來。
“你們快走,不要管我!”鐘蕪對柳照涼、黃民主喊道。
他兩個比較靠外,但越接近圈子邊緣,從樓上飛出的暗器發(fā)得越快越準,所以被逼得不往外反而往里走。
柳照涼叫苦道:“不是我不想走啊,是走不出去??!”
鐘蕪道:“可惡,現(xiàn)在只有四個人了,七星劍法也用不了!”
柳照涼這時已經(jīng)離鐘蕪很近,聽聞忙道:“不如試試!”
黃民主道:“斗都斷了還怎么試??!”
柳照涼只是隨口一說,至于怎么試,他一時真答不上來。
鐘蕪道:“有辦法!”對柳照涼道:“我們兩個退兩位,我站天璣,你站天權,怎么樣,你行嗎?”
柳照涼道:“好,沒問題!”
鐘蕪叫道:“六師弟,你進來!”
紀天心驚訝道:“???進來???”
柳照涼叫道:“斗折蛇行!”
紀天心恍然,舞劍護住全身,趕將過去。
圈子里險惡萬分,四人一時間尋不得間隙,被困在陣中。外邊虛元宮的人突然大舉沖出,三面合圍,武當派少了高手,幾個護法——許琿、陰陽雙煞、花含碧、凌風——正好大殺特殺?!肮?,老子要大開殺戒了!”世無二一邊殺一邊狂笑,紀天心聽得怒火中燒。
四人腳下各按方位,不亂章法,紀天心這邊發(fā)一聲喊,終于刺中一塊青石板下飛出的敵人,闊開空間,四劍一搭,四人霎時化作一道銀虹飛出。
“撤退!”鐘蕪大叫道。
四人依舊使七星劍法對抗虛元宮五位護法。
邊打邊退,不過片刻,鐘蕪急道:“這劍法還真是沒用了,首尾不能呼應!”
柳照涼心里突生自嘲感嘆:“看來以后都只有逃跑一個用處了!感覺有力發(fā)不出……”
紀天心大叫道:“不行啊,不得勁兒啊,分開來吧!”
于是分開,鐘蕪抵住許琿,柳照涼抵住凌風和花含碧,黃民主和紀天心抵住陰陽雙煞。四個人自顧不暇,哪里救得許多,其他人狐奔鼠竄,顧不得把后背亮給對手,只管跑。落在后面的像退潮一樣,像蛇蛻皮一樣層層倒下,好在他們一下山,虛元宮的人也就不追了。
最后成功脫逃的人不過兩成,安然無恙者更是寥寥無幾。
敗回武當,一番通明,李仙君知道不怪弟子,是自己輕敵了,噬臍莫及,氣得病了大半個月。
七月,虛元宮接管了馬幫,幫主含恨自刎而亡,李仙君親上少林向玄覺表明強烈意愿,希望舉武林全力消滅虛元宮。次日,少林邀各大門派上山商議應對之策。等到聚集,討論了三天,卻未達成共識,主要分歧在于:怎么進攻,要不要連乾坤教一起消滅,誰出多少人馬,誰得多少好處。
這天早課完畢,其他弟子都散去吃早飯,元化禪師叫住玄覺。大雄寶殿之中,格外安靜,師徒相對坐于釋迦牟尼佛下。
元化道:“玄覺,你不要怪為師話多,為師本已不理世事,但覺此番非同小可,你還是盡量不要插手,枉造殺孽。少林寺身在武林,難以脫離武林恩怨,但這種滅人一門、涂炭生靈之事,還是不要參與為好?!?p> 玄覺凝思一瞬道:“殺生一門,救苦萬世。何況師父曾教導弟子,生命無窮無盡,生也未曾生,死也未曾死,正所謂生死如一。他們惡貫滿盈,本已應該洗心革面,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愿以我之殺孽度他新生?!?p> 元化嘆道:“善與惡總是相對的,世間本無善惡。萬惡皆源于名利,源于執(zhí)念。聽為師一言:舍棄權利,方得自在,無物無我,世事空明?!?p> 玄覺接道:“師父,物若當無,我們又何以存于世間,權利若落于魔掌,不如掌握在佛的手中?!?p> 元化不言,玄覺抬頭,直視佛眼道:“古之圣賢有云:‘小隱于野,大隱于市?!茏诱J為真的佛,不是出世,而是入世,以普度眾生為念,神佛亦別善惡,所以有地獄?!?p> 玄覺點頭道:“好,為師已無可說,只要你牢記今日所言。既能如此,便好!”
與虛元宮不同,乾坤教并不急于擴張,雖然人數(shù)激增,卻只是在山上自由自在地種地。
時值九月,歐陽劍南三十招拳掌法陸凝霜已各接過,大抵他劍法尤其精妙,陸凝霜始終不能如愿。
這天吃飯時候,歐陽劍南隨口說道:“凝霜,你在川內吃過大閘蟹嗎?”
陸凝霜搖搖頭,“河里的螃蟹倒吃得多,大閘蟹卻是沒有?!?p> 歐陽劍南一臉回味道:“大閘蟹的味道哪里是河蟹能比的?!?p> 陸玲玉笑道:“的確,尤其是陽澄湖產的,個頭又大,肉質又鮮嫩肥美,我也只是吃過一次,還是我爹帶回來的?!?p> 歐陽劍南道:“現(xiàn)在正是食蟹的好時節(jié),不知道山下有沒有的賣?!?p> 陸凝霜道:“師父,你想吃嗎?我去看看!”
陸玲玉道:“川內有是有,但多不是正宗,很難買到真貨,除非你是看蟹的行家,不然他說是,你怎么說不是呢。普通的呢,味道就次了。”
歐陽劍南道:“那倒無所謂,沒那么挑剔。”
陸凝霜道:“阿玉姐,那我們就去買點普通的。”
歐陽劍南道:“無痕,你也一起去,路上小心?!?p> 三個人下了山,來到街上,轉了半天,卻一個賣螃蟹的都沒發(fā)現(xiàn),于是決定打過尖去隔壁盤溪鎮(zhèn)上看看。
他們看一家叫“御香齋”的館子還不錯,便走了進去,陸凝霜剛坐下就發(fā)現(xiàn)上次在峨眉山救他的那個古怪人也在這里。他沒有帶刀,但是陸凝霜一眼就認出來,因為他長得還是很有特點的。
陸凝霜道:“姐,我去和朋友打個招呼?!?p> 陸玲玉道:“朋友,誰啊?”陸凝霜指了指。
“不然你讓他過來一起吃吧!”
“我試試!”陸凝霜點點頭,走過去,拱手道一聲:“恩公!”
刀三起身還禮,“不必叫我恩公,我姓刀,名三,叫我刀三即可。”
陸凝霜也道了姓名,邀請他過去一起吃。刀三向陸玲玉和無痕那邊看了眼,道:“不太方便?!?p> 陸凝霜道:“方便、方便,她們都愿意你過去的!”
刀三尷尬笑道:“我是說我不太方便。來,坐下,我們先喝兩碗?!闭f著扶他入座。
陸凝霜坐下道:“我不喝酒?!?p> 刀三叫小二再拿個碗來,陸凝霜擺雙手推辭。刀三驚疑道:“真不喝?”
陸凝霜道:“我從沒喝過酒?!?p> 刀三笑道:“凡事都要有第一次嘛。這是產自紹興的女兒紅,甜香綿柔,你不妨嘗一嘗?!彼麚崦可恚駬崦l的腰肢。
陸凝霜喝了一口,露出一臉難色,吐吐舌頭道:“好辣,好難喝,我不喜歡!”
“哈哈!”刀三發(fā)出爽朗的笑聲,“不喜歡那就不喝!”把陸凝霜那碗接過來,一飲而盡,“不過好酒還是不能浪費!”
相互仍是不熟,話說不開。刀三知道陸凝霜的來歷所以不用問。陸凝霜不知道刀三的來歷,卻覺得對方不提,自己不便問,復寒暄兩句便離座回桌去了。
陸玲玉低聲問道:“他不過來?”
陸凝霜點了點頭,聳了聳肩,“不要問我為什么,因為我也不知道……”
無痕問道:“你們怎么認識的?”
陸凝霜一臉感激的樣子,“他還是我的恩人呀,他在峨眉山上救過我!”
陸玲玉道:“那他是峨眉弟子咯?”
陸凝霜道:“不是吧,他把追我的峨眉弟子殺了,怎么可能是峨眉派的人呢……”“他殺了峨眉弟子……”他突然想到,“虛元宮占領了峨眉……難道他是虛元宮的人?”回頭看時,刀三已經(jīng)走了。心想下次見到他一定要問清楚。
凌風在云占山上被打傷以后,花含碧把他送到虛元宮,沒多久又跑回了峨眉山。
虛元宮準備拿下乾坤教,花含碧便出主意讓刀三去殺些他們的人,亂其陣腳。此時見刀三喝得醉醺醺的回來,譏刺道:“我仿佛看到條醉貓回來了呀。讓你去殺人,殺了幾個?”
刀三冷冷道:“沒找到人。”
花含碧冷笑道:“云占山這么多人,你一個也沒看到?”
刀三斷然道:“是!”
花含碧又問道:“你真的去了?”
“是!”刀三爬到床上,拿被子把頭裹住,慢慢地往里面鉆,看起來挺好玩似的。
“是個屁!成心要去殺人,卻連兵器都不帶,你糊弄誰呢!”花含碧想把被子掀開,卻沒辦法,扯了幾下放棄了,“你這樣還去殺人?讓人殺還差不多!”
陸凝霜三個跑到盤溪鎮(zhèn)上,終于見到賣蟹人,挑了一會兒,時候就不早了,可陸玲玉怎么看都太小,還在猶豫,經(jīng)不住無痕催促,將就買了。
陸玲玉說:“想買大閘蟹,結果買了幾麻袋小閘蟹,量倒是湊得夠,數(shù)卻嫌太多了?!倍旱脽o痕和陸凝霜哈哈大笑。
陸凝霜說,他對這螃蟹的個頭很滿意,因為這已經(jīng)比他河里捉的大多了。
無痕道:“你怎么這么容易滿足?像姑娘似的!”
陸凝霜道:“姑娘容易滿足,男人不容易滿足,阿玉姐豈不是成了男人了……”
“小鬼,看我抽你!”陸玲玉舉起馬鞭作勢打他。
陸凝霜給了馬屁股狠狠一鞭,“是無痕姐說的!”馬急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