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再回首若只如初見,驚鴻現(xiàn)嘆皆是少年
那一次,夏至日正逢望日,兩族又舉行了盛大的聯(lián)合祭祀。兩邊的頭人、大祭祀都到齊了,五谷、五蔬、五果都選的是收成里最好的,并了太牢的祭祀又獻上了各色美玉、綢布,一切都是那樣完美。
晚間為了感謝天地的回饋,兩邊的族人還在羲和部族辦起了篝火大會。不少青年男女都躍躍欲試,希望得到一份“天作之合”,而這也是兩邊頭人都樂見其成的。
“各位,今天夏至陰陽交替,祭祀大典異常順利,還換來了一場喜雨、此乃上天之諾,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不醉不歸,干了!”羲和王舉著酒杯,看著兩族像春筍一樣成長起來的后輩,眼睛都笑成了兩條線。
朔望王也舉起了酒杯:“老哥哥,有酒無樂哪里能行,孩兒們給咱的好鄰居露一手!”
話音剛落,五十五個戴著紅黑面具的壯小伙蹭蹭蹭跳上了臺。羲和王笑著睨了老友一眼,王后也笑著催起了樂手,美滋滋地惦記著明年部族里會迎來多少結實的小娃娃。
小伙子們的表演似武似舞,氣勢恢宏,規(guī)矩又大氣,引來天地的靈氣一時間包裹了舞臺。精彩的表演引得兩邊部族中的小姑娘發(fā)出陣陣尖叫,不少獻花被靈力包裹著飛到了臺上。
“如何?”朔望后驕傲地端起了酒杯,回敬著主人。
羲和王吃了酒,伸出了大拇指:“絕了,娃娃們將天地之數(shù)生生跳了出來。我們不好辦啊,哈哈?!笔鬃娜硕夹Τ闪艘黄?。
“大王,御斗愿意獻丑?!焙鋈灰粋€清麗的小姑娘站了起來,一襲繡著河圖、洛書映著滿天星斗的長袍隨風飄揚,隱隱地露出了修長的腿。
“掌玉神女有興致?”羲和部驚喜地望著這個小姑娘,王后都快激動壞了,“神女御斗一向清冷,看來今天大家有福了?!?p> 御斗也不做作,一躍上了臺,落落大方地化出玉璧,頓時仙樂聲聲,飄蕩在營地。玉璧隨著御斗的翩翩起舞分了兩儀,化了四象,不知不覺玉璧變成了六十四朵玉蓮。而六十四朵蓮花蓮花上也都出現(xiàn)了一位靈動的舞者。
底下的人都吃驚得說不出話來了,傀儡、頭發(fā)分身都見過,這種一人化出六十四個分神并且同時跳出六十四種舞的表演還真是絕無僅有。仔細一瞧,這六十四種舞還居然都合乎對應的卦象,引得四方萬物似乎都在呼應著御斗表演。
最后一聲鼓響了,六十四個分神霎時定住了,整個營地安靜了幾分鐘,御斗才收了法相,向四方行禮。
四周一片寂靜,連夏蟲都忘了之前的調子。也不知是誰打開了開關,雷鳴般的掌聲、喝彩聲響徹云霄。御斗有點兒害羞了,剛要下臺,朔望部里一個帶紅黑面具的小伙子站了起來。
“羲和王,這姑娘本君喜歡,您把她給我吧。”
兩邊的首領都愣了一下,朔望王笑道:“這是我那小兒子,小時候被寵得沒邊了,老哥哥和御斗大人別介意啊?!?p> “無妨,神女的婚嫁我管不了。但誰沒年輕過啊,小伙子我就一句話:想要姑娘的心自己去拿啊?!?p> “對對對,沖這句話該多喝一杯。”兩邊的首領喝得開心,帶面具的小伙子卻有些手足無措。御斗下了高臺,看了一眼還站在那里的面具少年。四目相對,御斗送了對方一個甜甜的笑容,便轉身回了席,將那人忘得一干二凈。
歌舞、百戲兩部的青年人紛紛上臺,有人想的是為族里爭光,而有人則盼著能贏得一份充滿愛意的目光。
有歌有酒,兩面也都不是藏私的人,很快除了哨兵兩邊的人都是酩酊大醉。反正也都算自己人,羲和和朔望上至首領下至百姓就這樣不分你我地睡在了一起。
御斗神女本身就不常喝酒,今天高興沒收住生生喝了一壇子,反正又是在自己的族地,睡得著實死。
夢中,神女遠遠望見一對兒衣著古樸的夫婦正在湖邊灑淚分別。男子心疼地幫妻子擦去眼淚:“你也知道這一天早晚要來的,我們已經(jīng)多團聚了千年了,不少靈族其實也并不該此時誕生的?!?p> “我知道,可是我……”妻子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了,“咱們每次分開至少是萬年,這回更……有的孩子還小,我舍不得不管啊?!?p> “沒事,沒事,”男子將妻子摟在懷里,“你偏私了小的,大的怎么辦啊,不管也就是都管了。要不還沒成形的那幾個我?guī)ё??將來有機會讓他們尋個生機便是。”
女子點點頭:“太小的那些我便也收在身邊吧,人心思遷、時事動蕩我實在是放不下,不如等咱倆快要再見時放他們好好出來,重新托生立族吧?!?p> “嗯,都聽你的。”
兩人繼續(xù)互訴衷腸,搞的樹邊的御斗進退不是??粗鴥扇松砩洗己竦撵`力,總覺得又尷尬又害怕。忽然御斗眼睛一亮,發(fā)現(xiàn)對面居然有同樣被“困”在林中動彈不得的人。
那人一身長袍繡著風雨雷電、四季美景,正是族里另一位掌玉神女司宿。司宿的頭發(fā)還是亂蓬蓬的,似乎喝得還要多些,如今正同病相憐地望著自己。
“什么人!”御斗剛要邁出步子去找司宿就被男子發(fā)現(xiàn)了,緊接著一陣劇烈的疼痛就讓御斗瞬間驚醒。
還睡得有些懵的御斗甩甩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卻發(fā)現(xiàn)之前那名向自己求親的面具青年正騎在自己肚子上,手里握著剛剛施法從自己肚子里取出的內丹,自己貼身看管的玉璧也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你干嘛?!眱勺迨来押?,連搶親的都沒有,對于面前發(fā)生的一切御斗如今的腦子完全理不清楚了。
“我喜歡你,來拿你的心?!泵婢咔嗄晗喈斦\懇地回答道,“來人,抬走!”
“不要,喂,千年為鄰不可如此啊,”御斗習慣性地想施法,可失了內丹的她連普通女子的力氣也比不上,三兩下就被綁了起來?!拔梗耔挡荒茈x開這里,求你了把玉璧留下……”
可面具青年沒有聽她的,只是喚來了自己乘的老虎。眼見著幾個大漢要來帶自己走,御斗本能地喊了出來:“救命,救命……”
無奈兩族的其他人都睡得太死了,御斗自己又法力盡失,只能任由幾條漢子像抓小雞一樣把高貴的神女裝進了空酒缸里。戰(zhàn)虎長嘯,御斗絕望地感到營地中心篝火的溫暖在離自己越來越遠。
力氣御斗還是有的,一路上她不住地掙扎,喊叫,咒罵,幾次頂開了酒缸上的塞子。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突然酒缸外響起了一陣喊殺聲。
酒缸被什么撞下了馬,塞子開了御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跌下了萬丈深淵,崖上是幾個自己的族人在和朔望人搏斗,誰也沒有注意到她落下了馬。
算了,就這樣吧,失去法力又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御斗只能閉目待死……
再睜開眼睛,御斗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躺在一張寬大的竹床上。坐起身環(huán)視四周,御斗意識到自己應該是在一棟竹樓的二層,樓里所有的家具、用品全是竹子的,相當樸質。外面刮來的清風也帶著竹林的氣息,還有陣陣青年的歌聲:
山有碧桃兮,紅如焰火
佳人初成兮,艷如碧桃
有花堪折兮,當置床座
莫待春走兮,空留心搖
我心悱惻兮,思起思落
逐樂今朝兮,笑拒仙橋
“你是誰?這是哪里???”神女搭了條單子掩蓋這身上的狼狽,小心地走出了竹樓。
“我叫逐烏,是這片山的王?!睋u椅上的青年沒有起身,白凈的臉龐給人一種稚氣未脫的感覺。
“竹屋?”御斗看了一眼身后的房子,點點頭,“確實是什么都能成精啊,小房子?!?p> “我救的你!”小房子氣得跳了起來,“你究竟是誰啊,怎么那么多人不要命了似的搶你一個人啊。”
“我……我是羲和族的神女,被人害得失了內丹,然后被搶婚了?!庇返哪抗獍档嗽S多,忽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對了,現(xiàn)在幾時???”
“剛過正午啊?!毙》孔幽婷畹刂钢焐系奶?。
“我……睡這里多久了?”
“三天了。欸,你餓不餓???”
“三天了,完蛋了?!庇肥Щ曷淦堑匾黄ü傻诹说厣?,“已經(jīng)錯過了兩次日落了,我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闭f著,捂著臉坐哭了起來。
“別哭了,”小房子熟練地遞過一杯水,“搶親都是正常的,我媽還是搶來的呢。都跟你一樣哭死,靈界要沒人了?!?p> “你不懂,你不懂。”御斗哭得更厲害了,“御斗丟了不要緊,可我是掌玉神女,我離位三日是會出大麻飯的?!?p> “你這么要緊啊……”小房子也莫名緊張了起來。
“我自己不要緊,關鍵是……唉,有什么用啊,已經(jīng)過了三日,璧琮要想再結合至少要萬年,完了,完了……”御斗自顧自地嘟噥著,可把小房子弄迷糊了。
“你……說啥呢?”
“說了你也不懂。”此時的御斗心里沒一點好氣。
小房子也急了:“我有啥不懂的,你倒是說說看。”
“璧琮分離,天地離心,周天數(shù)后,地翻天傾,氓失淳淳,戾偽反興,仁義為飾,神鬼難親……”御斗氣哼哼地將神女遠古以來的傳承背了一遍。
“……你說啥。”對于這些,小房子顯然是完全聽懵了。
御斗不屑地哼了一聲:“哼,靈界要變天了,好日子沒有了!這都是我的錯?!?p> “天地哪天不變啊,”小房子把心放回了肚子,“你要是真犯了大過,能到現(xiàn)在還沒有天罰?說不定就該是如此呢。依我看,你倒不如順勢而為及時行樂的好?!?p> “你這都是什么盜賊理論啊?!?p> “我本身就是盜匪啊。”小房子叉著腰一股氣死人不償命的架勢。
“你!”御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史館小吏
最后一位女主登場了,感謝你一直以來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