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傍晚,沈芣苡終于逃離了沈不亂的視線,悄悄地溜出院子。憑著記憶去尋墨閣。
彭澤確實(shí)要比銅陵好看太多了。相比銅陵的草木枯黃,陸苑藏身的彭澤城外的這座小山,實(shí)在是“活潑可愛”——花草樹木是基本構(gòu)成,小動物也是不缺的,就連居住的屋子都是木色。
但陸苑又是“低調(diào)婉轉(zhuǎn)”的,單憑一個苑字就能了解一二。每一處水榭園林,亭臺樓閣,與山林和諧融洽的同時又彰顯著主人的書卷氣息。低調(diào)內(nèi)斂,典雅清新。陸即墨大概也是這般了。
陸氏乃名門望族,為四大世家之一,但向來低調(diào),這陸苑就是最好的體現(xiàn)了。藏身山林,婉轉(zhuǎn)妙絕。
沈芣苡自然也是喜歡得緊,但這也不妨礙她找錯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仍是沒找到路。但好在美景欣賞得足夠了。
這時笛聲響起來,沈芣苡真是覺得陸氏真是一切都仙氣飄飄的——陸歸時除外。這笛聲,真好聽。沈芣苡不通樂理,講不出這笛聲的好聽之處,反正她就覺得聽起來很舒服,就好像摸到了云彩。
順著笛聲過去,居然找到了墨閣。是陸歸時嗎?沈芣苡覺得更像是陸即墨。
還沒等她進(jìn)去呢,笛聲就停了。她還是進(jìn)去了,院子里沒有人。敲了緊閉的房門也無人應(yīng)答,里面居然也沒有人。那方才吹笛之人呢?那笛聲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啊。
沈芣苡不甘心似的,貼近房門,努力往里面看。
“何人?”清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沈芣苡本沒做什么壞事,也被嚇得不輕。轉(zhuǎn)過身看清來者是陸即墨,立刻離開房門,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禮,道,“沈氏芣苡。”
“你來找我?”陸即墨道。
來找他?他怎么這么想?莫非這墨閣真是他的住處?聽那笛聲倒真像是他??芍?.....不是陸歸時在里面喝酒嗎?咦,好像自己也沒有真看到......
現(xiàn)在也太尷尬了吧,說什么也不是。陸氏和舅舅一樣重禮儀規(guī)矩,她一個女子鬼鬼祟祟在他門口偷看,成何體統(tǒng)。
就在她猶猶豫豫不知道該說什么的實(shí)話,陸即墨就走上前,沈芣苡立馬側(cè)身退到一邊。
陸即墨打開房門,道,“進(jìn)來?!?p> 沈芣苡只好怯生生地跟進(jìn)去。也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這陸即墨難以接近,且對他實(shí)在是有幾分敬畏。
進(jìn)了門,陸即墨就坐下了,沈芣苡也自然跟著坐在了一旁。陸即墨沒有說話,安靜地給沈芣苡倒了一杯茶。等沈芣苡接過茶,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陸即墨這才道,“來找歸時?”
“嗯?!鄙蚱]苡輕輕地道,陸即墨沒有回應(yīng),她又補(bǔ)充道,“瑾和君知道他在哪里嗎?”
“知道?!标懠茨眠^沈芣苡的茶杯,為她添了茶。沒等沈芣苡開口,他又道,“可否請沈小姐幫一個忙?”
“啊,我能幫你什么......”這句話,沈芣苡說得很小聲,倒不是害怕,是真的很疑惑,他聲名遠(yuǎn)揚(yáng)的瑾和君需要她幫忙做什么?“那你先說來聽聽?!比f一就是有他做不到要來請她幫忙的事呢?
“沈小姐......”似乎很難說出口,但他還是盡量用平日清冷的聲音接著道,“可否幫我尋一個重塑肉身的方法?”
沈芣苡端著茶杯的手輕輕地抖了一下,立即,她笑著道,“你這幅皮囊很好看啊,吸引了多少姑娘小姐.......”
“沈小姐!”沈芣苡第一次見陸即墨這般慍色,就是上次他罰弟子也未曾這般。
“如何?我說的可都是真話,仙風(fēng)道骨,挺好的呀?!鄙蚱]苡放下茶杯,想隨意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就趕緊溜了。
陸即墨沒說話,只是轉(zhuǎn)過頭去不看沈芣苡,盯著手里快要被捏碎的茶杯。沈芣苡只覺得他現(xiàn)在像極了沈曦看著自己受罰的樣子。心頭一酸,只覺得這么好看的人怎么忍心讓這他露出這般委屈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陸歸時也知道了嗎?”
“不知?!?p>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應(yīng)該不會有人和你說才對,他們巴不得你們永遠(yuǎn)不知道呢?!闭f完,沈芣苡才意識到,自己也是“他們”中的一個啊。明明知道陸閔此去不只是鎮(zhèn)守帝都山那么簡單,她也瞞著他了。
“我家藏書古籍中有些許以生魂為牢的記載?!标懠茨砷_杯子,放在桌子上,轉(zhuǎn)頭看向沈芣苡,“本來只是猜測,家主們的反應(yīng)也是破綻,現(xiàn)在我確定了?!?p> 原來.......罷了,本就是瞞不住的事?;叵肫饋恚@一整件事都像個笑話。一個很諷刺的笑話。沈芣苡只好坦白陸閔瞞著陸歸時和陸即墨的部分。
“若我找到了,那魂魄呢?”沈芣苡知道陸即墨讓自己找重塑肉身的辦法是為了陸閔,她自然愿意,可有些后果也是不得不考慮的,帝都山不能沒有鎮(zhèn)守。
“我自有辦法?!鄙蚱]苡倒不意外陸即墨會這樣說。失去三魂鎮(zhèn)守,帝都山肯定會大亂,陸即墨不是不顧天下蒼生之人,他定是想要代替父親鎮(zhèn)守帝都山。
“我不會用一個人會換另一個人的。”說罷,沈芣苡就起身準(zhǔn)備離開。
“用一人換蒼生才比較值得,是嗎?”
沈芣苡沒有停下腳步,她告訴自己:不可以。
但在就要踏出門時,沈芣苡問道,“為何是我?”
“那日,只有你站出來。”只有你站出來,說出眾人都不愿也不敢說的話。
沈芣苡停在腳步,站在門口,半晌,“若是先找出其他鎮(zhèn)守帝都山的辦法呢?”
她回頭,“你也不必......”沒等她說完,陸即墨就道,“命定罷了。”
看來,他執(zhí)意要用自己換陸家主了。那她就不能幫他了。
陸即墨看著沈芣苡離開,慢慢閉上了眼睛,就連呼吸都慢下來,就像是睡著了。半晌,一行清淚落下來。
這一行清淚,是悔。他其實(shí)早就猜到了鎮(zhèn)守帝都山絕對不是那么簡單。他告訴陸歸時沒有愿不愿意的時候也是在告訴自己,沒有愿不愿意,不能退縮。可他終究是沒有阻止父親鎮(zhèn)守帝都山,他還是退縮了,他是不是也害怕了,還是......他本就是自私的,就算是父親也沒有關(guān)系,不是自己就好了?被尊為瑾和君,受人敬仰,卻也不過是一個自私自利的膽小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