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頭,貌似那毛蟹并非是那么的好捉。與其是挽起袖子咕咚一下掰開石塊,倒不如靜觀其變,瞧著那處冒泡便捉那處。再怎么說也是自仙門沖下來的螃蟹,畢竟是個人杰地靈養(yǎng)出來的小東西,可還機靈的很。執(zhí)玉盤膝坐于岸邊,正兒八經地瞧了半天,光是一個水泡也沒瞧見。如此費心費神的周旋好沒意思,早知捉螃蟹如此麻煩,后悔當初嘴饞吃了那羽俶的?,F(xiàn)如今,放著大把的好時光不享受,竟被活生生地逼到荒野山上來。這倒不算要緊的,方才上山前,隱隱聽著那山頭盤旋著嘶吼聲。廚子們說,是狼叫聲……
如此折騰了一整個下午,腿腳便這樣浸泡于水中,瞥了一眼,果然腳底板都白了,褶皺一層一層的不大習慣。執(zhí)玉心想:換做天王老子也頂不住如此消磨。
臨下山前,執(zhí)玉好在輕松一陣,誰料又是那嘶吼聲漸而逼近,沒法子,嚇得她哧溜一個疾步便竄到廚子后頭,身子藏得死死的,可不能讓那野狼叼了去。
自至入了宮門,執(zhí)玉邊走邊念叨著羽俶的不是,自然,也不怕那些廚子跑到羽俶那告狀。捉了這么久的螃蟹,她聞著衣裳有一股子腥味,好似那臭水溝子散發(fā)著的,實在令人難受。
她想著此番先去洗浴,怎么說也得想法子除去這身惡臭,省的稍后羽俶嫌這嫌那的,再者說那幾只螃蟹可是她忙活一下午的戰(zhàn)利品,自然也得由自己品嘗一番。
悠然穿過那長廊,人卻是稀疏的很,少有幾個在廊口灑水除塵,可還算殷勤。
執(zhí)玉慢悠悠的晃著,正好是踱過那廊口時,正低頭走著,眼前“呲”一聲閃過一坨黑影。她駐足瞧四周,再轉至腳底,眼光悠悠一聚竟是只雪白小兔子。話說魔宮極少瞧見活物,何況是只肥墩墩的兔子。
將它抱起掂了掂,有些沉。這么一說,湊鼻上前一聞有些香氣。執(zhí)玉欣然不已撥動它耳朵,笑道:“看樣子你都比我干凈,我如今……”下意聞了聞胳膊,眉頭一緊“我,可難聞了?!?p> 這小兔子還算乖巧,就是不知為何出現(xiàn)在魔宮內。若是不出個意外,執(zhí)玉猜想應是被誰帶來的,不過那家伙粗心大意便弄丟了。只是可惜了,放著如今可愛且溫順的小東西不要。現(xiàn)如今這只小東西既被她撿著,暫時尋不到它主子執(zhí)玉也只好委屈一些養(yǎng)著。
如此一來,日后既要照料羽俶一日三餐,轉過頭還須得顧及這小東西。
這甚是繁瑣的日子,也不知幾時是個頭……
正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道理。執(zhí)玉暗地里咒罵著羽俶喝涼水塞牙,然這面子上還須得裝乖巧些。幾日下來,羽俶倒是絲毫不曾玉她客氣,處處挑剔便罷了,更是不舍得讓她有片刻空閑。除此之外,他倒是悠哉悠哉,不使便約著晝燮那幾位老頭子東加長西家短。執(zhí)玉有時躲在一旁聽著,竟還被他支了出去,真不知有何見不得人的。
魔君多添一名廚子,大多數人看來是樁好事。以至于瀧染聽了這事,著急帶著晝瑤那丫頭三天兩頭往這處跑。執(zhí)玉自然無所謂,不過多兩張嘴罷了。相比較下羽俶卻并非這么想,每回瀧染一來,他便黑著臉默不作聲的。更甚時候,不過雞蛋里頭挑骨頭,處處留意瀧染的不是。
只是這么一來,執(zhí)玉反倒兩頭不是人,夾在這中間很是難受。
琢磨著這事,接連持續(xù)了幾天。興許是晝瑤將瀧染管束著,后來的幾日里他卻也不興往這跑。待清靜了些,執(zhí)玉兀自躲在墻根下察言觀色,只是打眼這么一看,羽俶似乎是不生氣的。
“嗯,今日我做的油燜春筍還好,不過就是有些油膩?!?p> 琢磨片刻,竟生生將話題扯得老遠。執(zhí)玉斜視著,生怕視線驚著他。
“是有些油膩了?!庇饌m慢吞吞地說。
執(zhí)玉附和著點頭,只將頭仰得老高四處望了望,有些愕然“不聽相比那些油膩膩的肥肉,也算是養(yǎng)身之佳肴,很適合你?!笔种更c著嘴唇,有些興奮。
羽俶倒也不反駁,暗戳戳地步到那門下繃直了身板干站著。挑神看過去,執(zhí)玉不禁暗自嘀咕:如此看來,你的胃口也是好收服的。
……
將就完羽俶,事后執(zhí)玉還得呼哧呼哧地跑到半月的莊園拔些蘿卜。過去曾聽晝瑤提過,半月莊園里頭的月芝曾是羽俶最愛。先不說這羽俶的口味有多讓人捉摸不透,光憑半月的怪癖性子而言,此人可得罪不起。
那兔子同平常白兔一般,青草什么的一概不吃,只吃那嫩胡蘿卜。偏偏執(zhí)玉找了一大圈,就半月才有得。至于同他斗智斗勇,那當是撕破臉皮的事,執(zhí)玉覺著無所謂。好在這古怪老頭子看在晝瑤的份上,勉強施舍了一些給她。不過那臉色何其難看,這一瞧,不竟讓執(zhí)玉再次回想起那條水溝溝……
執(zhí)玉實在想不透,這魔都之人一個二個的怎的如此小家子氣。拿羽俶來說,與他同屋而處須得處處謹慎,生怕不留神便得罪了。平日里他有個不稱心的事對著手下人發(fā)火便罷了,事后卻總能甩臉子給她看。
他行事這般小氣,執(zhí)玉不禁拿他同以往的蕭湘做對比,一言難盡,一言難盡……
放眼整個魔都,唯一讓她覺著愉悅的便是那只兔子。
算著時日也過去了四五天,為盡快尋著這小東西的主子,執(zhí)玉托晝瑤在魔宮各處打聽。只不過這么天過去了,只怕這兔子是沒人想要的。
實則這小東西很是溫順,吃得不多,一到夜里便活蹦亂跳的。最最新奇的是,它身上那股子香味如何都洗不掉。執(zhí)玉納悶得很,她想著自己也算是見了些世面,這世間萬物生了滅,滅了生。這打娘胎生下來的咿呀嬰兒帶體香倒是不少,屬實這兔子,倒不曾聽過生來便帶有體香的……
至于夜夜難眠,綿綿難夜。
執(zhí)玉屬實翻來覆去睡不著,抬首望一眼那小東西,卻是它瞳色如漆,閃于夜光盡頭飄零著。
今夜星光熠熠,通天如水悠悠抹開了去,樹梢月牙便搖了上去,悠悠然,悠悠然地懸了許久。
這夜間的涼水,更似逼得她衣袖裹緊,愈發(fā)得緊,好似提到嗓子眼,再難以捋平。
執(zhí)玉許久不曾習得這飛身之術,如今懷里頭再縮著一只兔子,沉甸甸的墜得胳膊有些酸。如今飛身翩然,柳葉點便立于那屋頂,頷首望去,正巧看得見羽俶院子里的光暈,漂白整個淵池,格外亮堂。
摩挲著,執(zhí)玉遙想到后來的諸多事,與羽俶如何如何,也便是,同她的蕭湘如何……
是夜,亦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