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書偃瞥著，四下靜寂，如同擲石以海，毫無生氣。

　　這處，仍舊是他所熟捻的修陽宮。

　　上頭愴翼一言不發(fā)，正襟危坐著端視著他。這時，他幡然領悟，依舊地淡然，不顧寒。

　　“書偃！”

　　愴翼喚了一聲，余光瞥了瞥執(zhí)玉“仙門子弟違律，其中利害如何你可知曉？”

　　渥丹扯著他衣袖，有所指意。

　　“書偃知曉?！彼菩膿徇^，直直將衣袖攥于手心，莫名些許的憂心。

　　“另有，你尊父臥榻已久，你可知曉？”愴翼再問道。

　　聽他這話，書偃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做法，只因憂心尊父，未免詞不達意“書偃……慚愧之至……”

　　“慚愧？”愴翼應著聲，直打量執(zhí)玉，眼里頭盡思索。

　　書偃見他這狀，十指微微顫動，那攥于手心的袖角柔柔的，一滴水垂直散于地面，向四處鋪開……

　　星闌欲言，愴翼直直搶了話頭。

　　“那如若是素女觸律……”說著，炯炯目光投向執(zhí)玉，繼而轉向書偃，問“你可知曉？”

　　執(zhí)玉聽后，同那書偃面面相覷，聽了許久，不想這許多話竟是說與自己聽的。

　　她忽覺著，這般，未免有些勞師動眾。

　　書偃頓時青筋暴動，那額前時時浮動著的，發(fā)絲凌亂著的，都抵不過憂慮。

　　這個當口，那不學無術的玄錄倒會見縫插針，只見得他醉醺醺的，兩眼通紅，擱得些許遠便聞見了酒香氤氳。

　　“要我說仙主不過是閑得慌……”

　　愴翼無言以對，只管瞪著他。

　　只見玄錄搖著腿，一手撐著腦袋，嘴巴吧唧吧唧個不停，好似囈語，說道：“眼下，當盡快派人去菡海取得瑟蓮方為正經(jīng)，這些個雞毛蒜皮，可抵得曲澹仙尊不成？”

　　星闌連連點頭，應聲“的確如此，的確如此！”

　　透過眼逢，瞧著那愴翼思索，玄錄再道：“飲酒如何，飲酒何嘗不是有助于修仙問道？”說著，他一個跨步，繃直了身子，搖搖欲墜的，看得人有意去扶，然他卻是恣意，推搡了一旁的孤木，言道：“瞧瞧你們一個二個的，混得，當真不如凡塵中人，沒勁，沒勁……”

　　孤木老兒見他如此，緊趕著規(guī)勸，只好捂住他嘴，以免胡謅。

　　玄錄倒是話糙理不糙，愴翼思忖再三，覺著擱淺也好。

　　“瑟蓮之事，且交于書偃，還望仙主將末事壓下?！睍日f道。

　　“我，我也須去的！”紀雪揮揮小手應道。

　　愴翼早該想到，如此一來他倒得以好好瞧瞧，這其中貓膩。

　　“你不可！”愴翼指著紀雪說道。

　　一時間，紀雪眼光暗淡，不過轉念一想，她即刻推了推執(zhí)玉，嚷嚷著“我不去，然長姐須得去！”

　　執(zhí)玉驚愕，“我？”

　　原本，執(zhí)玉琢磨著愴翼會有所躊躇，不料，他竟不假思索地應了，仍顯得胸有成竹。

　　執(zhí)玉語噎，再望書偃之時，他已時面色蒼白，竟不知他究竟是靠著什么撐到了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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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眾人散了去，卻不知愴翼留著書偃做甚，二人又說些什么。

　　拜見玄錄、孤木過后，執(zhí)玉本想著回琪蘿屏去。

　　這時，紀雪只管塞給執(zhí)玉一件湘紋雪貂披風，并且叮囑道：“待他出來，你便交于他，不得延誤！”

　　執(zhí)玉接過此物，含含糊糊地應了，她只怕這小丫頭今晚賞她閉門羹，如此，不得不應……

　　如此，執(zhí)玉便一人佇立于主陽宮外頭，說起來，手里頭毛絨絨的物什倒暖和，甚合她意。

　　于這處候著，須臾過后，直挑見那星辰花旁，立著個青衣，搖曳著些許光輝。

　　執(zhí)玉探著頭望望，正是那宓枂，只是不知她候了幾個時辰。

　　宓枂見著執(zhí)玉，每每便有一股子艷羨之意，執(zhí)玉也不知，這羨自何來。

　　“此去菡海，千載難逢！”宓枂挑起她那雙丹鳳眼，繪聲繪色地說著。

　　“你這是何意？”執(zhí)玉掂了掂手中的披風，疑惑不解。

　　宓枂只顧笑笑，隨后貼近了身子，附耳低言……

　　此時，執(zhí)玉自顧聽著，尚不知星辰花扶風直立，卻再立不住，弱弱扣著徐風，吹著柔情，散卻荼靡……

　　隨后宓枂倒起說與她諸多魔君之事，只恐她想得定了神，聽得不大清。

　　后來，不知又過了許久。

　　直至，耳旁灼熱的熱氣吹得她耳根有些癢，卻騰不出手去撓撓。

　　“我?guī)湍隳玫嘀??！?p>　　恍惚之間聽得耳旁徒增些綿語，定睛一瞧，這如寒冰一般的神色，柔眼蔚眉，碎發(fā)直勾到了她臉，緊貼著。

　　她下意識躲了去，眉眼低垂，腦海中止不住的，將適才宓枂所說字字斟酌，想著想著，再抬眼望著他，手指頭勾起懸墜于腰間的羽哨。

　　四目相對，身旁皆為虛設。

　　“可是我嚇著你了？”書偃將那披風環(huán)在臂彎，急切地問著。

　　執(zhí)玉看著他，語噎，卻是說不出話來，僅是看著，搖了搖頭。

　　書偃有些疑慮，在他看來，執(zhí)玉素來不是這般鼠但之輩，加之此前自己那般無禮，都不曾嚇得她這般。

　　他想著，她這般，定是今日之事……

　　對此，書偃只當自己就是那始作俑者，終究沒能護得住她。

　　執(zhí)玉退了退，隨后望著他臂彎的披風，竊竊地說道：“那……是紀雪交于你的，并非是……我……”

　　故而一通解釋，書偃這廝細品這話只覺著她刻意撇開關系。

　　俄而，書偃只顧凝視著她，全然忘了這事。他有意再近一些，稍后往前一兩步，直至距她拳頭大小般距離，頷首低眉，就這番看著她。

　　這回她竟不曾閃躲，看著她，書偃有些受寵若驚。

　　執(zhí)玉方才自然是有意閃躲，殊不知雙腿牢牢定住，全然不聽了使喚……或應是書偃每回便是如此，全然沒半點新意，她也便逆來順受了。

　　兩眼上挑，只撞進了他柔情般的眸子，她看著，看著便如同如魚得水般的愜意。

　　只是她越發(fā)的貪婪，竟妄想著沉溺于這雙眸子里頭，游離著，不走。

　　原來，情愛竟是私欲的，貪婪到，她如癡如醉的從眼前人的身上，尋到“他人”的影子。

　　四目相對，想著諸多……

　　這會子，羽哨靈動乍現(xiàn)，驚得她自臆想中掙脫，頓時醒目，捻著步子退了退，一臉惶恐。

　　書偃見她如此，好似懂了。

　　于是，朝她稽首一番，說道“適才多有逾越，見諒……”說完，直惦著那手中之物，卻想一語成讖。

　　書偃如此說，執(zhí)玉有些驚愕，她當真疑慮著自己聽錯了去，不想，今兒個竟如此反常。

　　“另有……”書偃再說道：“此去菡海，須得謹慎！”

　　執(zhí)玉聽后點頭，她想著，眼前這人今日的確反常。

　　見她漫不經(jīng)心，書偃險些伸手將她摟著，卻只是環(huán)顧了四周，手顫抖著，一番玩笑似的說“此番去菡海，除取得瑟蓮外，我自然是去玩樂的。”

　　他哽咽著，俄而，嘴角浮起一絲弧笑，先前那副痞子德行一覽無遺，只見他得意地說道：“聽聞，菡海每逢擷蓮時，少艾無數(shù)，鶯鶯燕燕倒是會挑得我頭暈?！?p>　　言畢，他便卷上披風，意氣風發(fā)地，捻來一片微云，御風消失得無影無蹤。

　　執(zhí)玉緊捏著羽哨，沉浸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