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這時,流螢飛落,宓枂望著她神色自若自然也就毫不避諱,其言語干脆利索,稽首一番說道:“長姐天資聰穎,遇上這等事自有裁決,若是問我……我也不過是無話可說的份?!?p> “無話可說?”渥丹語氣委婉,繼而近了前,意味深長地拖著語調(diào)“妹妹當真是無話可說,還是,不愿意同長姐講??!”
這會子瞧著她,眉眼點漆般的深邃,其雙目炯炯,同他四目相對那刻,便早已了曉此話藏于后頭意味。
見渥丹拿捏起了氣宇,宓枂自然不甘示弱,借她語鋒,譏笑道:“長姐倒是說笑了,妹妹一向心思澄明,又怎會對您有所隱瞞呢!”
“心思澄明,你是說你自己心思澄明嗎?”渥丹掩面而笑,嘴角如同裂開那般,張而又和,“這個詞,委實同你不大相配啊。”
“噢,是嘛?!卞禆嗈D(zhuǎn)了轉(zhuǎn),圍著她周遭絮絮語一番,正有意說,不料兀自的失了笑,“相比之下,我自然不及長姐,這般的“澄明”了?!辟N近了她耳朵,字字珠璣想必渥丹自然是了曉指意。
素來,宓枂同渥丹私下里交情便是不大好,雖說同是為千瑯珠,然這數(shù)載以來那渥丹不助她便罷,反倒是從中做梗壞事。
時日一長,便就成了定數(shù)。
今日這口舌之爭自然是預料之中的事,只是宓枂不解,這渥丹心性不定她知曉,然她拿著那只螢火蟲又是作甚,思來想去也不大理解。
沒等宓枂開口,渥丹便扯著其他事,
“那女子,可是他譴菀弘來取玕瑯珠的?”渥丹屏氣凝神,深怕露出怯怯,然最后,終究是露出了怯怯之色。
見她如此,宓枂反倒從容不迫,欣欣然說道:“沒錯!”
沒錯,沒錯。
自那時起,似乎預見到了結(jié)局,可即是預見,到最后反倒不如一概不知。
渥丹這樣想,如此這樣拉開了長久而又自相矛盾的思索。在她看開,菀弘依舊的是菀弘,這里頭有著一位她此生深愛到骨子里頭,早早地,便流入到骨髓里的人。
所謂愛恨,歸根究底逃不過一句細水流了長;
總有人說道,細水長流……
在她看來,做他永久的細水,靜靜地淌過,便好。
眼下渥丹不禁有些遲鈍,只是這一瞬,手指挑起的剎那,那瑩瑩點點的光斑泛起,籠罩起渲染般的蒼穹,看著它,移不開眼來地凝視著它,實則,她打心眼里不曾想過要將這只小蟲子如何,說來說去,不過是于心不忍罷了,不忍心,看著旁人步了自己的后塵……
白珠般灑落,可謂是銀盤上頭鑲嵌數(shù)以的珠子,成串,極柔,極亮;
似琉璃搖曳,紅暈間透著紫的光、閃爍起雪般的白,一道兒一道兒的,讓人看著,看著就不愿走……
“你許下的,定是同愴翼有關,對吧?”渥丹企首,一道光影打在眉宇間很是柔和。
宓枂望著她的膚若凝脂,在心底里謂嘆不已,嘴角呈彎月,“是的?!?p> ………
此后,渥丹不曾多說只字片言,只剩那無形無影,讓人琢磨不透的碎字句兒,揮之不去。
此樹,安心又擾心,真叫人不知如何………
入夜,近日來菀弘每逢入夜時稍稍有些涼,不時的,便聽的有個別人打個寒戰(zhàn),其聲久留,不散。
懸垂于枝丫上搖搖欲墜的水滴,敲擊著石板聲聲回旋,久久地,輕輕地蕩漾起柔歌般的曲子,聽得久了,便使得人夜不能寐。枝頭喧嚷,枝下靜默,似乎一切都不過是平常。只是,極少會有人知道,那青色石板間仰躺著的,凹凸不平的水溝槽。
以往,樹上寒雛便止不住地躍著步,再不濟,則銜來一樹枝丫,只是不知那樹上多了幾只安樂窩,聽得巢穴間嘰嘰喳喳鬧個不停,如此安樂,如此安樂。
喬雪院內(nèi),執(zhí)玉翻來覆去著實睡不著覺,如此一來,只好下了榻兀自的發(fā)起呆。
正對著軒窗,那如瀉的月便撒了下來,映照著,月華碩麗,挑起一縷發(fā)絲,微微的柔和突地有些發(fā)青,如同酸澀般的青。
側(cè)耳聽了個大概,不想這時,那悉院內(nèi)的信白鳥兒嚷叫個不休,這么一來,她哪還睡的著。
隨手披了一件衣裳略微有些費力地推開了門,今夜無眠,月稍圓。
他曾說,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他還說了,還說了什么呢。
只記得最初遇他時的情形,那時,長發(fā)直直的繞過肩,就那么一支玉簪系著,系得有些松散,就好似經(jīng)不起手指這么輕輕一拽,若是一拽,便垮了。
他眼中的,連同那排開溝壑的玉凝卉都是一個模樣,直到如今,她都不敢否認,否認對那溝壑中的骨朵兒的喜愛夜蒲。
“白裳是我的,玉凝卉也會是我的,但我期冀著,甚至于是望梅止渴那般的期冀著,你,也是我的。”
“世人皆說白駒過隙,可我卻想是中了魔一般的,我就覺著,那只白駒,自你走后便沒有了,看不到了?!?p> 悉院,如舊的這般素凈,讓人忘我。
呆在這處便不愿走,這時了,那信白鳥倒也是不懼生的,見著執(zhí)玉輕車簡從地步了來,反倒是扎在枝頭出竄個不停。
執(zhí)玉有些受寵若驚,生怕這鳥兒太過喧嚷將那四周的人吵醒,只是不曾預料到,信白竟都這般熱情,實在是讓人不適應,不適應了。
話說這悉院實在是清冷,若擱在青天白日倒還好,這一旦入了夜便是刺骨的寒氣貼著皮肉冒出,執(zhí)玉抖擻了一番,拈開衣袖一瞧,果不其然,自己這汗毛竟都豎了起來,真不知以往他是如何受得住這寒氣。
圍著院子轉(zhuǎn)了一轉(zhuǎn),不知怎的,恍然覺著瞧見了他,又好似黃粱一夢須臾之間?,F(xiàn)如今,于這庭院間還能夠入捕捉到他的氣息,尚是微弱的氣息。
正當執(zhí)玉沉浸,不料那安分了不久的信白鳥兒又喚個不停,執(zhí)玉這時猛然回過神去沖其揮了揮手,怎料,這回卻是按耐不住它的小性子。
見信白如此執(zhí)玉納悶兒了,靜下心來聽了聽,腳步聲扣了來,繼而逼近,這時方才醒悟,不想這鳥兒是通風報信來著!
顧不上旁的,執(zhí)玉一個縱身躲到那草叢里頭,顧盼之下這草叢倒也算是嚴實,聽得那碎步聲近了來,其中不乏有瑣碎的字句,執(zhí)玉扒開一小塊縫隙,定睛一瞧,直到那二人邁了進來,堪堪不過是愴翼同那書儼罷了。
待那二人近了來,信白便沉寂如初,只是方才它那般喧嚷似乎惹得那書儼有所疑慮。
在這之前,自空巡境歸塵而去后愴翼便時不時的到這悉院內(nèi)瞧上一回。平日里,他自當會立下規(guī)矩,初他以外旁人不可入內(nèi)。
然今日,書偃也算得上是初來乍到,見這院內(nèi)景致不禁有所謂嘆。
愴翼負了手,舉頭望著那樓閣熙攘處,隱約可見的冠木,隨口問了一句:“書儼覺著,這悉院的風光相較你的闕樓如何?。俊?p> 書偃捏了捏手心,那自眉心流露而出的風骨便匯集于言語,字字如同珠玉,“悉院同闕樓,哦,自然是不相比擬的?!?p> “不相比擬!”愴翼有些好奇,又問道“那你倒說說看?!?p> 書偃想了想,未免將衣袖往手腕處覆了覆,“悉院,屬極寒之地,這處不宜于修身養(yǎng)性,想來,倒是修習仙骨的絕佳?!?p> 信白再啼鳴了一聲,愴翼這時方方會心一笑。
“嗯……至于我的闕樓…”書儼補充道:“我那闕樓實在是陶冶身心,卻無以冶煉仙骨?!闭f完此話,書儼有些羞愧難當,一時之間不免面紅耳赤。他正起意去揉揉耳垂,翹首那時,不料卻瞧見那草冠處罅隙間露著衣炔一角,雪白的一片很是吸睛。
頓時的,他有些手足無措之感,想了想,興許又是紀雪那小丫頭然了來,不成想,她竟如此不知悔改。
為此,書偃耿著脖子跟在那愴翼后頭無奈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