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已經(jīng)是酒會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了。人三三兩兩稀稀拉拉地結(jié)伴或獨自往外走。
岳欣芳拉著藍若林,出了酒會現(xiàn)場,就一路小跑。兩個人都為這次酒會都花了精致的妝,還穿了高跟鞋。跑起來自然吃力。
岳欣芳眼看著那個男子就要起身離去,忙對他揮手喊到:“等等?!?p> 那個男子轉(zhuǎn)過身來,指著自己,意思是“我嗎?”
誰想這時岳欣芳把身后的藍若林往前推了一把,道,“你自己跟他說。我先走了?!闭f完,一路小跑回去了。
“喂,岳欣芳……”藍若林回頭喚人,岳欣芳卻跑的更快的。她余光可見那個男子還在等著,便只好訕笑著轉(zhuǎn)過來,對他道,“那個……不好意思……我事先……真不知道……否則……我一定會拒絕的。絕對不會讓您白來一趟。”
對面的男子顯然很迷惑,不禁問道,“什么?”
“稍等,”藍若林說著,低頭從手包里取出一沓錢,遞給那個男子,道,“我不知道你們的價錢……我……一般隨身只帶一千……希望……你能把我朋友的錢退給她。”
那男子更加疑惑,看著藍若林手中的一沓錢,皺著眉,卻也不接錢。
藍若林還在焦急等待,她左顧右看,生怕有熟人經(jīng)過看到,見那男子遲遲不接,想起自己不知從哪里看到過,說做這種活計的男子,也看來客,如果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也會所有堅持。她便著急忙慌地把錢往他口袋塞。
他驚訝地退后一步,道,“喂,干什么?”
藍若林見他退后,又不肯接錢,有點怨氣,道,“你拿著呀。我不好抓你的手。拿著?!闭f著,快速上前一步,把錢塞在了他的上衣口袋里,然后快速地提了裙子跑開。
她一邊跑一邊心里想,“岳欣芳這小妮子,看我回頭不好好教訓她?!彼诰茣限D(zhuǎn)了個遍,卻竟然找不到岳欣芳,問了幾個同事,也依舊無果。便一個人坐回剛才的吧臺上。
剛才的那個調(diào)酒師還在,剛才她們一直在喝這位調(diào)酒師調(diào)的酒,酒里有氣泡、奶油、檸檬、威士忌以及一些說不出的味道,顏色是淡淡的抹茶綠。而剛才這長吧臺上,侍應生和一些無所事事的男女也都在,而此時,已經(jīng)慢慢的沒有幾個人了。調(diào)酒師也換了酒,是一種淡藍色的酒。
藍若林坐定。
調(diào)酒師微笑,“嗨?”
藍若林抬起頭,同樣微笑,“嗨?!?p> “再來點?”
“當然。”藍若林微笑點頭。
“小姐今晚已經(jīng)喝了不少?!?p> 藍若林笑道,“我酒量還算可以?!?p> “可以是多少?”
“從來沒醉過?!?p> 調(diào)酒師笑起來。微笑的樣子很迷人。
藍若林把手包放在吧臺上,支起胳膊看著那個調(diào)酒師。她心想,“哎,要是有這么一個男朋友,也行啊?!蓖蝗唬惺裁磽糁辛怂哪X海,她想,“剛才那個不就是?比這個調(diào)酒師帥千萬倍了?!毕胫胫窒肫鹪佬婪嫉哪蔷潢P于折舊的話來,“那個玩意不用,是不會折舊多少,可老了以后,也不能用了啊。”
她想起自己來療養(yǎng)之前剛剛來玩例假。事實上,每個月看著自己的血這樣白白流下去,流到馬桶里,再被水沖到不知名的地方,就心痛。而且,她已經(jīng)開始了每月的不規(guī)則提前和推后,而且血量也沒有過去的多了。
例假半月之后是排卵。
每一月、每一年,有關青春的所有東西,就這樣一遍遍提醒著她:老去,似乎是一個不爭不辯的事實。因為,它就在那里。誰也躲不過去。
她看著調(diào)酒師,突然覺得既然錯過了那一個,那么這個人,是不是不要錯過會比較好?她心里躊躇著該怎么表達。畢竟自己從來沒有進行過這么瘋狂且刺激的行動??赊D(zhuǎn)念一想,我的錢,不是剛剛?cè)拷o那個男人了嘛……
此時,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
忽然,她又看見自己左腕上戴的這塊機械表。她打開手包,里面還裝著一塊,不過是男表,跟她手中的是一對。
她正想把這塊表取出來,跟這位帥氣的調(diào)酒師表達心中的思緒,正在組織語言時,調(diào)酒師突然說,“剛才小姐你一個人坐在那邊就喝完不少香檳。后來你朋友又來了,你們一起坐在這里又喝了不少的。我這里幾乎有一半的酒都被你們喝了。而酒會上,又有一半的香檳,被小姐你喝了?!?p> 藍若林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位調(diào)酒師會跟她說這些。難道這些酒水不是他們集體出資的嗎?這是什么意思?她剛才說自己從來沒有喝醉過,會不會不太好?她想起岳欣芳總說她年紀一大把不想談戀愛,一定是心理有問題,她此刻算是有點承認了。
可還不等她回復任何話語,那位調(diào)酒師又笑的很好看,溫和道,“這種酒后勁很大。還是少喝為妙。雖然我知道你們集團所有來療養(yǎng)的客人都住在這棟酒店大樓里。但如果真的想喝很多……單身的年輕女子……回去的時候,最好還是跟同住的女性朋友接應一下?!?p> 藍若林被這位陌生人的面龐、神情以及溫和的語言所感動。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卻這般溫和待人。她突然覺得鼻頭有點發(fā)酸。便端來他新調(diào)的酒,一飲而盡。剛喝完,眼淚就順著臉龐無情地流下來。辣是第一個感覺,澀的第二個感覺,甜膩卻是最后一個感覺。喝完仿佛有什么粘在了喉嚨里,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那位調(diào)酒師在看到藍若林這樣喝酒時,就忙勸道,“喂,這酒不能這么喝。”說著,給她倒了一杯水。
藍若林接了水來。喝了幾口才適應下來。
調(diào)酒師笑道,“這種酒要慢慢喝,里面有龍舌蘭和威士忌。要不,我重新給你調(diào)酒吧。”
藍若林笑,“好?!逼鋵崳X得自己已經(jīng)醉了。她不是這輩子沒有醉過,只是,她醉了以后的狀態(tài),就是一直在笑。
調(diào)酒師調(diào)了一杯各種顏色都有的星點狀的酒,從高高的杯體外面看,仿佛是漆黑的夜空上灑滿了星星,從杯子上往下俯瞰,卻像小時候看萬花筒的感覺。
藍若林喝了一口。甜的。只有甜的味道。她由微笑變成了咧嘴笑,她抬起頭,帶著天真的神情問調(diào)酒師,“好喝。叫什么名字這酒?”
“花開滿城?!?p> “花開滿城……”藍若林沉醉般重復?!坝惺裁吹涔蕟幔俊?p> “什么?”調(diào)酒師沒有聽清她的意思,解釋道,“不好意思,我從13歲出來,去深圳學藝,沒讀過書。典故的意思……是……原因的意思?還是?”
藍若林道,“差不多吧。就是為什么取這個名字?!?p> 調(diào)酒師微笑道,“也沒有什么原因。有一次,看見網(wǎng)上有句話這么說:為你明燈三千,為你花開滿城。所以有了這杯酒。”接著,他說了都入了哪些酒類和果蔬類。
藍若林聽著,對面的男人迷幻恍惚的不真實。
已經(jīng)是夜里九點半,酒會算是真真切切地結(jié)束了。可藍若林還坐在吧臺上喝著這位調(diào)酒師調(diào)的酒。也怪,這位調(diào)酒師,也就當真是一直在調(diào),而她一直在喝。直到有人來通知,“宋大師,打樣了?!蹦俏徽{(diào)酒師才回應道,“知道了。”說完,他回過頭對藍若林道,“小姐,我們打樣了。如果想喝,歡迎來西餐廳光臨。我下午四點到晚上十一點都在。周末除外?!?p> 藍若林笑道,“好?!闭f著,便起身。可身體搖搖晃晃不聽使喚。
那位調(diào)酒師忙跑出來,扶住她問道,“還行嗎?”
藍若林點頭,看著已經(jīng)有一些小侍應生前來收拾吧臺。她搖著手笑道,“沒事。我沒事。”接著伸出手對調(diào)酒師道,“謝謝你的酒?!?p> 調(diào)酒師對她點頭,她便松開他的攙扶,一個人往大堂外走去。
她一邊走,一邊口中嘟囔著,“我沒事。我沒事?!?p> 是啊,我沒事。我沒事。這三個字,幾乎伴隨了她的前半生。每次遇到難以言喻的情況時,她都這樣安慰自己。
我沒事。是真的沒有事,還是說,請讓我緩一緩,我就會挺過來。
她就這么走著,七拐八拐怪難受,于是便脫去了鞋子。往大堂后院走去。
酒店大堂外有一處花園,幽靜的好像不屬于這個世界。一輪清輝掛在天邊。
藍若林抬起頭看著那輪清輝,在看看周圍五光十色的霓虹,不禁自語地笑道,“這些五光十色的霓虹,竟妄想跟日月爭輝。”
說著,她空無一人的花園草地上,提著鞋子和裙子轉(zhuǎn)起圈來。
夜里的風吹著她赤裸的小腿皮膚,不熱不冷。剛剛好。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她丟掉鞋子,隨風吟起詩來,“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月下飛天鏡,云生結(jié)海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為什么對影成三人呢?明明是兩個人。不對……”她笑著,跑到了花園后徑的墻拐處,對著墻的直角處,影子正好拓在拐角連接起來的兩面墻上。她頓時哈哈大笑,“李白啊李白,專家都不知道你為什么寫對影成三人,原來是你找到這么一個好地方……”
她又開始吟誦詩歌。幾乎吟誦完了全唐詩宋詞里所有關于月亮的描寫。最后累的靠在花園長廊的座椅上小憩。
沒一會,一位女性侍應生走過來,輕輕地喚她,“小姐……這位小姐……”
她緩慢地睜開眼睛。那位侍應生輕聲道,“小姐,已經(jīng)夜里十一點半了,快點回房休息吧。”
藍若林這才站了起來。又想著自己沒有穿鞋子,便低下頭穿。那位侍應生道,“我?guī)湍尚〗恪!?p> 藍若林忙道,“不用。不用?!闭f著笑著自己低下頭穿??赡请p鑲滿裸鉆的細高跟涼鞋帶子,怎么都入不到穇子里。那侍應生忙搭了手,這才真的穿好。
藍若林有點窘迫,忙低頭道謝。那位侍應生扶著她,道,“我送小姐回房吧?!?p> 藍若林已經(jīng)麻煩了人家,現(xiàn)在萬萬不敢再麻煩,忙道,“不用。不用。我沒事。我沒事。我可以自己走?!闭f著,又鞠躬道謝。這才拿著手包,晃晃悠悠往大堂走去。
這次她是真的可以自己走。小憩了不知道多久,精神好一些,酒勁也過去一些。她搭乘了電梯,電梯里空無一人。她按了自己的樓層。很快,就抵達了門口。
2
藍若林的房間在電梯進門的左手第三間,她看都沒有看,就在手包里掏出門卡來開門,可是,無論怎么刷,門都是紅色的標點。
“難道是我走錯了房間?”她仔細地看房間號,但她真的不太記得房間號了??擅看瓮獬鰵w來,從來沒有走錯過啊。她又不死心,繼續(xù)開始刷房卡??梢琅f除了難聽的滴滴聲和紅色的標點,其他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她終于很疑惑地翻看門卡,可門卡上連房間號都沒有標記。她記得她剛拿到房卡時,連同房卡一起給她的有一張薄紙盒,紙盒上有房間號以及一些前臺電話和酒店地址信息??蛇@幾天她因為都在房里,有時外出,覺得回來插卡取電太過麻煩,就把那張薄紙盒折細放入了取電槽中。
完了,現(xiàn)在連房間是不是走錯都不知道。她想了想,干脆一間間試房卡,便順著酒店走廊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試房卡。剛剛轉(zhuǎn)到另外一處電梯邊,就看見電梯門打開來,那個在大堂吧看見的身著酒紅色正裝的男子正朝這邊走過來。
她忙轉(zhuǎn)過頭去,酒是真的醒了一大半。她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不知被誰包養(yǎng)的小白臉,居然能夠找到她住的這一層樓。她想,難道他真的是跟她看對了眼?說實話,她今晚也是滿腦子都是他的那張人神共憤的臉。
反正也是這樣了,又沒人知道。她在自己的內(nèi)心堅定了一把。
就在那個男子走過來的時候,她突然轉(zhuǎn)過來撲在了他的懷里。他沒有防備,一下子被她撲地背靠在了墻壁上。典型的壁咚。
“喂……”他只發(fā)出這樣一個音,就被她用手指按住了嘴唇。
“噓……”她悄聲說?!白呃扔袛z像頭?!彼f著,把自己的房卡給他,說,“把門打開,我們進去?!闭f著就拉著他試門卡。
男子抽過她手中的門卡,往門上一試,滴的一聲,門就開了。
藍若林笑的嫵媚,道,“沒想到你運氣這么好。我試了好幾個?!?p> 她剛進門就要往門里載,他一把握在她的腰上,將她直接從地上拉了起來。
就在松開她,解開領帶脫去外衣的檔上,這女人又一次撲了上來,一下將他撲倒在床上。
她兩條細長光潔的腿在迷離的燈光下更顯質(zhì)感,煙灰色飄逸的禮服紗擺覆蓋在他的胳膊上,癢癢的。她
居高臨下地一邊笑一邊用兩條細長的胳膊壓著他的胸膛,柔聲問道,“你多大年紀了?”
他一邊鬼使神差地回答,“二十七?!币贿呅睦锵胫@個外貌太過一般的女子,笑起來倒是說不出的好看和嫵媚。
是啊,她是一直在笑。說是自己覺得酒醒了一大半,只是自己覺得有點危險,無法進門,如今酒意越濃,而心意又到,這一夜情緣讓她覺得既刺激又緊張。但思前想后的酒意也讓她頗為大膽。
她俯下身來用兩條胳膊將他的兩條胳膊舉過頭頂,以強硬的姿態(tài)笑道,“還好。不算太小。”
他此時卻出奇的平靜,向來聽聞國內(nèi)女生相對保守,即便過于膽大的女子,在他面前也不敢如此放肆。于是放松整個身體,任由她這樣壓著他的胳膊和胸膛。他笑問,“大姐你是年紀有多大?”
“四十。”她笑著,用胳膊用力又壓著他的胳膊,問,“還不算太老吧?!?p> “呵……”他笑出了聲。
四十?他還真的不相信。她看著跟他年紀差不多大。最多三十出頭。四十,切,騙誰呢?編也得編個靠譜一點的。
可就在他還來不及說話時,她突然摸著他的臉,笑道,“二十多歲。好年輕啊。皮膚都很好。我以前也二十多歲。沒想到,時間過的這么快……”說著,她放開他,從自己的手包里找什么。
他坐起來,看見她在手包里取出一塊男士機械表。
她又一次撲過來,這次壓在了他的胸膛上,她把手表遞給他,說,“姐姐再沒現(xiàn)金了。這塊手表,是我前任在我們訂婚時送的,正確的說,是互送的。誰知道,他跟他初戀跑了,分手前還了我送他的這只男士表,而他送我的這只女士表,卻沒有要。我今天就送給你,就當是你敬業(yè)的禮物吧。你如果不喜歡,就在網(wǎng)上賣了?!?p> 他看看她的左腕,果然看見一直一模一樣的女士手表。暖黃色的燈光將兩只表針打上迷離的色彩。
他還來不及說什么,她就把表往他手里一塞,騎坐在他的腰上,開始為他寬衣解帶起來。
他忙拒絕地坐起來,“喂……”
又被她壓下去。
兩個人撕扯僵持了好一會。她突然煩躁地甩開他,道,“喂,你是不是有病啊,cosplay玩上癮?”她說著,一只腿就要從他的腰上下來。
他還是第一次被女人嫌棄,咬牙切齒道,“這可是你說的。”
他確認她是今天喝的真的有點多,也確認她今天是確實想做一些驚險刺激的事。
這種事在他來說,也不是沒有。只是他雖然交往過比較多的女朋友,但也算是潔身自好的人,尤其是對女性的來歷。沒想到今天卻有點失常。
他轉(zhuǎn)頭看去,在幽暗的臺燈下,她已經(jīng)睡的很熟。他伸出手臂拿過她的手包,找到她的身份證。
他看到了她的名字和地址,還有出生年月日。
“居然已經(jīng)35歲了……”
“藍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