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下,無數(shù)灰敗的尸氣上涌出來,化作一團團游魂狀的霧團四散而去。
“哞!”一頭牛獸嘶吼起來,痛苦地倒下。
它的腦袋被一團灰霧罩住,不過幾息的時間,它的皮肉下就鼓起一塊塊黑色的肉瘤,然后破皮而出,長成一根根黑色的倒刺。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所有霧團紛紛認準了周圍的獸族,立刻吸附而上,鉆入它們的身子,將它們異變成一頭頭沒有意識,不知疼痛的鬼物。
“果然,是那些家伙搗得鬼!”烏鴉盤旋在空中,眼中似有冷笑。
獸族有實力的家伙一個都沒有出現(xiàn),來的全部是一群沒頭腦的愚昧弱獸,或者說,只是一群替死鬼。
“這些獸族,已經和尸傀一樣了?!本揿`族的枯望著模樣大變的獸族,深深皺眉,眼中露出一絲不解,“這么做,有何意義?”
不管是死而復生,還是借尸還魂,都是逆天之道,也只有在荒域這種隔絕了真正天地的地方才能重現(xiàn),但……也必定是不完整的。
他一掌拍在一頭朝他撲來的狼獸額上,五指囚牢般捏住狼獸身體,暗運秘術,從中抽出了一團扭曲的血焰。
“這是?!”枯吃了一驚,嘴唇囁嚅了一下。
他是蠻鬼部中的異類,專修巫咒鬼卜之術,可他掌心的這道血焰卻在被抽出的一刻破開了他的護體咒紋,甚至纏上了他的手指,試圖鉆進他的身子。
他冷哼一聲,巨靈族強悍的肉身之力立即涌出,直接震碎了這一道血焰。
“這些尸化后的獸族和尸傀,是被人操控的!”
“血祭?還是……”枯喃喃說道,眼中多了幾分陰沉。
就在三族之修與尸傀大軍瘋狂交戰(zhàn)之時,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黑影藏沒在冥幽夜流之中,順著奔流的黑水,從百里之外直入血城!
漣漪微動。
莫白如同穿越了一層粘稠的薄膜,等他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站在了城墻之上。
他回首望去,眼中只余血紅一片,望不到外界。
“這里是……”莫白瞬間明白了過來,他似乎,被冥幽夜流帶入了一座城中!
他定睛瞧去,整座城像是被包裹在一團龐大無邊的血氣薄膜之中,而冥幽夜流剛好連接著血膜的盡頭,在那里,黑水與血氣交融,混合成了一種異樣的顏色。
“逐夜……城?”
“等等,我似乎在哪聽過這個名字!”莫白的心神一剎恍惚,仿佛某種記憶被喚醒。
他用力搖了搖頭,卻感覺意識更加混沌,心神難以抑制地沉寂了下去。
然而他體內的玄元重息卻在飛快運轉,右臂上的龜靈紋主動浮現(xiàn)。
……
心神世界中,黑暗無際,莫白的意識茫然不知其行。
突然,一頭龍首龜身的巨獸撕開黑暗一角,駝負著一座古城緩緩走來。
霸下!
它如真龍般古老強大,每一步都震蕩空間,溢出的氣息燃燒了無盡黑夜。
忽然,它的兩顆星辰般的巨大眸子俯看了下來。
轟!
混沌破碎,莫白悶哼一聲,跌出了心神世界,渾身盡濕。
“霸下……曾背負此城!”莫白跪倒在地,大口喘著氣。
他艱難地平復下顫動的心神,眼中仍有駭然。
這座城,乃人族之城。
是霸下背它入荒。
“逐夜城,為何九山的記載中不曾有它,是什么原因讓它孤獨地被埋葬在荒域之中?”莫白伸出手掌,手指撫過殷紅的地磚。
城墻之上,盡是裂痕與血跡,更有撲面而來的濃濃血腥之味,而城內深處,則隱隱約約傳來陣陣廝殺聲,時大時小,不絕于耳。
“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沾染了先烈們的鮮血。”
“他們不曾退卻,直到流盡了身上的每一滴血?!?p> “我能聽到,這里有無數(shù)哀嚎和慟哭,但更多的……是不屈的戰(zhàn)吼!”
莫白心有所見,仿佛看到了曾經的一幕幕。
人族死戰(zhàn),血灑荒城。
赤血流盡,永墜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莫白抬起腳,漫無目的地走著,但心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牽引著他,慢慢朝著城內的臺階下走去。
……
血城外。
“不對,這些尸傀的目的不是我們!它們的目的……也是血城!”
在經過了接近一炷香的鏖戰(zhàn),三族之修與尸傀僵持在了血城下方二十丈開外的地方。
尸傀們在向外推進到此地后便不再繼續(xù)前進,而是一個一個臥倒在地,爬上同類后層層疊上,堆成了一條直通血城的骸骨階梯!
尸傀鋪路,骸骨作梯。
無聲而詭異的場面讓人望而卻步。
倏然,冥幽夜流中無數(shù)幽鬼現(xiàn)身,它們紛紛脫離黑水,融入到骸骨階梯之中,燃起慘白的鬼火。
隨后,其上的尸傀軀體盡皆消融,只留下一排排向上疊起的灰白顱骨。
骸梯兩側,兩道隨行而上的血焰驀然升起,幽凄地搖曳著,散發(fā)出不似凡間之火的陰冷。
那陰詭不定的血焰沒有絲毫溫度,竟是逐漸熄弱了逐夜城上的陽息之力,而骸梯上顱骨空洞的眼眶,則齊齊看向了眾人。
“有不知名的存在也想插手血城!”烏鴉瞇起了眼睛,陰云籠罩在它的心頭。
這是陽謀!
冥河阻礙已消,通往血城之路也已有,現(xiàn)在拋在眾人面前的只剩一個問題……
進,還是不進。
“算不出?!笨萸那姆畔铝耸种虚_裂的血石,對著一旁的方臉大漢搖了搖頭。
這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
另一旁的小道士同樣嘆了口氣,眼神復雜,他垂下的左掌心上,有一枚焦黑的木錢印記。
荒域隔絕天地,天數(shù)難測,現(xiàn)在更是乾坤無序,陰陽不定,前后之路皆是兇霧茫茫。
小道士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一只無形大手在背后推動著一切,而他們只能隨波逐流,任其擺布。
就在眾人猶豫之際,有兩道白影卻不分先后地乍然沖出,直往血城而去!
“鷹裂!”
“大師兄!”
風嘶鷹唳,翅擊長空。
鷹裂身縱玄光,兩只白羽揮到極致,化作一道白電流光,貼著節(jié)節(jié)骸梯直向血城飛去。
它謀劃多日,只為這一刻!
“休想入城!”溫潤青年厲喝一聲,毅然出手。
他單手捏印,玉掌上流光變幻,翻轉間如握乾坤,掌納天地。
一氣大手印!
霎時,灰蒙天際之下云氣涌動,凝聚出一只云氣巨手,那如山五指,好似能囚禁一方天地,牢牢鎖住鷹裂身形,要將其囚禁攝拿。
“鷹裂,老子只幫你這一次!”
狂吼聲出,一根擎天石棍悍然砸向云氣巨手,雖然沒有撼動巨手,但卻在巨手指間撐開一條細縫。
咻!
鷹裂猛地一縮羽翼,堪堪穿過指縫,它沒有回頭,徑直撞上血城后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