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候沈永做工完回來,發(fā)現(xiàn)家里異常安靜。而東屋的門緊閉著,他猶豫了下沒有上前打擾,而是放下東西徑直去了堂屋。一見到他,念姐兒扁著嘴巴委屈道:“爹,小魚回來就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我怎么叫都不理。我······我和奶奶都餓了?!?p> 沈永拍了拍念姐兒的頭,道:“乖兒,可能小魚身子不舒服,咱們別去打擾她。今天爹給你做飯吃?!?p> 其實(shí)房間里的小魚現(xiàn)在腦子異常清醒,將最好最壞的結(jié)局在腦海里預(yù)料了一遍,無論如何她都絕對不會入奴隸籍的。楊婆子說村里是一年一造帳,三歲一造籍,那算下來應(yīng)該明年年初才會編制戶籍,說明她還有時間來準(zhǔn)備此事。
聽到一墻之隔的廚房里叮叮當(dāng)當(dāng)不斷的聲響,她深深吸了口氣,然后起身去做飯。
晚飯時大家明顯感覺到了小魚的不對勁,念姐兒說三句她能應(yīng)一句就不錯了。
吃過飯后小魚沒有像往常一樣陪著洪婆子說話解悶,而是從廚房里拿了一條豬肉,一籃子雞蛋和半斤紅糖,和沈永說了聲便趁著天還沒黑匆匆前往牛村長家去了。
其實(shí)她并不是個外向勇敢的人,平時不到必要時候她絕不會主動去找陌生人,而她也不喜歡生活里有什么突如其來的變故。
她站在牛村長家院門外,鼓足勇氣大聲喊了句“請問,牛村長在家嗎?”
一位微胖的婦女推開房門不耐煩地說道:“誰啊?”
看見面生的女人一愣,隨即想起是沈永之前救起的女子,這幾日家里人成天都在談?wù)撝P(guān)于她的事情,想必是聽到什么風(fēng)聲過來的,她把著門并沒有要求她進(jìn)來,淡淡地問:“大晚上的我們都要睡下了,你要不急的話明天再來吧?!?p> 預(yù)料到自己可能不被歡迎,她保持態(tài)度不卑不亢笑著對婦女說道:“我有重要的事要說?!?p> 一般村里人都會識趣的離開,可看著小魚的神情,婦女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忽然聽見屋子里傳來一聲咳嗽,婦女這才將門打開些,開口讓小魚進(jìn)了來。
進(jìn)屋后,小魚終于見到了劉村長的真容,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村老頭,不過他正愁眉緊鎖坐在炕上一口口抽著煙袋鍋?zhàn)?,弄得滿屋煙霧繚繞。
一時無法判斷他倒是是個怎樣的人,小魚上前將手里的東西放在炕的另一邊,笑道:“前兒去了趟鎮(zhèn)子,把爹娘留給我的首飾典當(dāng)了,畢竟一直住在念姐兒家里,不能太拖累人家不是,就用典當(dāng)?shù)腻X買些家用的東西,一時家里也用不完,順便給村長你家也拿來了些?!?p> 牛村長這才抬頭看了小魚一樣,知道她是在變相地向他說明她不是大戶人家逃跑的奴婢,而是好人家的女兒。他將煙袋鍋?zhàn)釉诳谎剡吙牧丝?,吩咐道:“孩她娘,去到點(diǎn)水來?!?p> 剛才開門的婦女,也就是牛村長的媳婦扁了扁嘴轉(zhuǎn)身掀開門簾出去了。
“別站著了,坐吧。”牛村長指了指小魚拿來的那些東西道:“那些東西你拿回去,我們家里啥也不缺?!痹掚m這樣說,眼睛卻接連瞟了好幾眼。
見狀小魚哪里還能不知趣,道:“我知道村長您家里不缺,可終究是我一番心意啊,您就收下吧。我來咱們?nèi)逡粫r也是暈頭轉(zhuǎn)向的,都不知道應(yīng)該做些啥,最近聽說村里人老是議論我的身世來歷,才想起要來村長你這里說明一下,免得叫大家跟著誤會了,我是家鄉(xiāng)發(fā)了大水一路逃難到的這邊,后來家人都遇難,只有我被沈永所救才活下來的?!?p> 小魚一邊說一邊留意著牛村長的神情,可他還是和自己剛進(jìn)屋時一樣眉頭緊蹙也不知道到底信了多少,只好繼續(xù)道:“能來到三溪村也是一種緣分,所以我打算今后就在這里落戶了,攢夠了錢就從念姐兒家搬出來,單獨(dú)立戶?!?p> 聽到她說要立戶,村長抽煙的手一頓,沒說話。
一直在外面偷聽地村長媳婦卻沉不住氣,一把掀開門簾子走進(jìn)來震驚道:“啥?你要自己立戶?!立戶以后要賦稅服役的,你一個女人家連養(yǎng)活自己都費(fèi)勁,拿什么賦稅?住哪,吃啥,穿啥?別做夢了?!?p> 牛村長見自己媳婦將心里話說了出來,就默默地抽煙。
小魚沒有在意兩人的看扁,對牛村長媳婦坦然道:“從前家里做過些小買賣,我也知道一些方子,養(yǎng)活自己沒問題。你們放心若是能讓我在三溪村立戶,今后無論賦稅服役還是村里要修建個啥我都會義不容辭地承擔(dān)的,絕不會少一文錢?!?p> 小魚厚著臉皮胡說八道,就希望對方能夠相信她有什么發(fā)家致富的辦法。牛村長確實(shí)是有些舉棋不定,倘若她說得屬實(shí),那留下她也可以帶動村里人一起發(fā)家致富,可若是假的,那日后官府追究下來他自己也會受連累。
半個時辰后,牛村長媳婦熱情地將小魚送到了院門口,一改初見時的傲慢冷漠。
待她關(guān)上院門后小魚也卸下臉上的偽笑,在心里翻白眼,這個牛村長真是個老狐貍,收了她的東西,還是一點(diǎn)實(shí)話也沒有,反正就是和稀泥的態(tài)度。
最后的意思竟然是如果她能想辦法通過里正那一關(guān)他就沒意見,通不過他也無能為力。那和著他根本不起作用唄!
氣鼓鼓地小魚悶頭往前走,卻在十字街轉(zhuǎn)角處一不小心撞到一人身上,嚇了她一大跳,抬頭仔細(xì)一看竟然是沈永,問道:“永哥,你怎么出來了?”
沈永穩(wěn)住手里的燈籠,道:“天太晚怕你瞧不見路?!?p> “多謝永哥?!?p> “回去吧。”
兩人一起往家走,他打著燈籠在前面一步,這樣方便小魚看清楚路,安靜的夜晚,只有踩在雪地上發(fā)出的嘎吱聲。
回家后小魚洗了個熱水澡,卸下一身的疲累,正坐在床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頭發(fā)。
忽然聽見門外似乎是念姐兒喚她,開門一看還真是。
“念姐兒你怎么還沒睡覺???怎么了?”
念姐兒有些扭捏,小聲說道:“小魚,我還想回來和你一起睡?!?p> 這次她破天荒地拒絕了對方,帶有幾分認(rèn)真地說道:“是你自己說以后要和奶奶一起睡的,現(xiàn)在你長大了,說話要算數(shù)?!?p> 念姐兒沒想到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小魚竟然拒絕了自己,一時間有些羞憤,紅著臉跑回了洪婆子屋里。
倒不是她有意和一個孩子計(jì)較,實(shí)在是害怕念姐兒以后會經(jīng)常拿這件事與她鬧脾氣,一生氣抱了被子就走,一高興又跑回來。
念姐兒這孩子大約是母親過世的早,父親又常常出去干活不在家,經(jīng)常一個人待在家里照顧奶奶時間太久的緣故,總是對屬于自己的東西或是和自己關(guān)系好的玩伴有著過度的控住欲,會反復(fù)確認(rèn)自己的所有權(quán)。
她其實(shí)是明白念姐兒的,畢竟屬于念姐兒的東西不多,所以總是看得很重要。有時候那種控制欲會用在她的身上,念姐兒很喜歡她,也希望她能夠同等程度地喜歡自己,不大能夠接受她喜歡別的孩子超過自己,比如茹茹的弟弟,念姐兒原本和小疙瘩是好朋友,就因?yàn)樗鼇韺π「泶竦暮糜谑菚r不時的鬧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