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BJ后就給李薇寫信,我不知道她是否回了BJ,很想見她一面,或許早就不是當初,但我還是想見她,心里的期待與日俱增,這讓我整日心不在焉。
“羅歸?!睔w淵跑上來抱住我喊,“你家真不好找?!?p> 他活潑得不像我認識的那個魚歸淵。
“這剛一回來,你咋像個猴似的?”我看著歸淵像個泥鰍一樣來回亂晃,知道他現(xiàn)在正在興頭上。
這么多年沒回來,誰能不興奮呢?
“不是,我要跟你商量個事?!睔w淵四處看看,看中了那顆大柳樹。
歸淵拉我到柳樹底下席地而坐,我們兩人坐在下棋的老人們身后,顯得格格不入。
“啥事?”
看著歸淵一副興奮緊張的樣子,我有些好奇,畢竟除了物理以外,很少有事情能讓歸淵這么興奮,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有兩條路,你選擇哪條?”
“兩條路?不就一條嗎?考大學(xué),我正在復(fù)習(xí),明年考,你呢?”
“還有一條路,你敢不敢走?”歸淵很興奮,看來這件事很重要,竟然值得他為此放棄考大學(xué)。
“什么路?”我有些猶疑,現(xiàn)在除了考大學(xué),還有別的路嗎?既然要實現(xiàn)夢想,不就是要考大學(xué)嗎?
“電場,你去不去?”歸淵拿出一份合同,上面姓名處還是空白,顯然這份合同是他給我準備的。
“現(xiàn)在?”我現(xiàn)在可做不了主,再一次站在人生選擇口,這個決定是很難做的,一旦一腳踏進去,前面是什么呢?
“考大學(xué)是為了什么?找工作是為了什么,建設(shè)祖國啊,那以你的才能,現(xiàn)在就能建設(shè)祖國,考大學(xué)就是個學(xué)位的事,沒必要浪費時間啊?!濒~歸淵一番自問自答,讓羅歸有些動搖。
他沒有說話,心里仍在猶豫。自羅歸回來以后,時叔叔徐阿姨,他的父親母親,所有人給的建議都是考大學(xué)。
他自己也是往這條路上奔的,他認為只有考上大學(xué)以后他才能展望藍天,到達心中的那個遠方,去見那個親愛的姑娘。
而現(xiàn)在送到他面前的這份合同,就像一條岔路口,橫在了前方,羅歸確實心動了,但又放不下考大學(xué),那是他多年的夢啊。
羅歸和魚歸淵告別后小心地往家走,心里有些發(fā)怵,文姨很想讓他考大學(xué),那種期望是寫在臉上的,而他似乎在文姨甚至是父親眼里,好像都走上了一條不上進的“路”。
“什么?”時文影吃驚地看著羅歸,臉上帶著質(zhì)問。
“你不考大學(xué),你就為了......工資,你就放棄大學(xué)了嗎?”時文影都顧不上心里的“顧忌”,此時的她看著羅歸,連那份“淡然”和“優(yōu)雅”都沒有了,甚至要將“溫和”都拋棄了。
“我......文姨......”羅歸說話磕巴,從沒見過這樣的文姨,帶著“凌厲”的氣勢,讓羅歸將想好的話都卡在嘴邊。
“你......別叫我文姨。”時文影看著羅歸,心里有氣。
羅歸抿抿嘴,無法再說下去,文姨的態(tài)度他始料未及,本以為先反對自己的是父親,沒想到竟然是文姨,一時讓羅歸方寸大亂。
“文姨,我是有自己想法和計劃的?!绷_歸看著時文影,將自己想法全部說了出來。
他年近而立,一事無成,魚歸淵母親是電場工程師,那么多年的通信,讓她確定羅歸是一個人才,既然能工作,建設(shè)祖國,何必要多費幾年時光呢?
時文影聽完羅歸的話,一時也有些猶豫。
她想的是,一旦現(xiàn)在不考大學(xué),以后就更難考了,羅歸這孩子本來就讓人看不透,他到底怎么想的,時文影確定不了。
她一心想要羅歸考大學(xué),那是一個好的起點,一個不容錯過的機會。
“歸歸,你有把握嗎?是要長長久久的在電場工作下去嗎?”時文影認真地看著羅歸。
“媽,我想好了,不后悔?!?p> “好?!睍r文影點頭,她很想攔住羅歸,但看著羅歸這堅定的樣子,又選擇了相信。
“文姨,不用擔心,我有自己想法?!绷_歸安慰時文影。
“你昨天還說要考大學(xué)呢?”時文影嗔羅歸。
羅歸笑笑,上前給時文影按肩膀。
時文影拍他手說:“還是沒長大,朝令夕改。”
“文姨。”羅歸又叫時文影一聲。
時文影對于羅歸而言,是他成長道路上不一樣的人。他時而“文姨”,時而“媽”。兩人都沒覺得有什么,他喚什么,時文影就答應(yīng)什么。
文姨有一次笑著問:“你這一天什么都叫,你到底叫我什么?”
我想了想搖頭說:“問問爸吧,他說不準知道。”
說完這話后我和文姨都笑了,父親怎么會知道,他從來不理會這些,他只知道坐在書桌后面研究,扶著老花鏡在書架前找書,他不是找資料,就是研究他的東西,沒一刻理會旁的東西。
羅覺民從單位回來后,抬抬眼鏡往小書桌那邊看,意外地發(fā)現(xiàn)兒子沒有坐在那復(fù)習(xí),不是前兩天還書不離手,吃飯都心不在焉的嗎?
“歸歸?”羅覺民有些驚訝,見兒子和妻子都坐在飯桌那里等自己,而飯桌上并沒有飯。
“你要去電場?”羅覺民驚訝地看著羅歸,他知道兒子很不愛學(xué)習(xí),上學(xué)時就逃學(xué),可他沒想到兒子會這般沒有恒心,竟然說不考就不考了。這大好的機會,一切都來得及,一切都是新的開始,怎么說放棄就放棄了?
“做事不能半途而廢。你要堅持下去,有什么不會的,可以問我和你時叔叔,你徐阿姨一直在家,你可以去請教?!绷_覺民有些語重心長,但語氣不善。
“電場有發(fā)展的空間,現(xiàn)在國家需要這方面的人才,我的選擇不會錯?!绷_歸臉上沒有了緊張,反而很嚴肅,他看著羅覺民,竭力證明自己沒有選擇錯。
“電場是很好,但你一天一個想法,你這么大了,沒個長性,三天打魚,兩天捉鳥,這不行。”羅覺民也嚴肅起來,語氣帶了強硬。
“您不了解我?!绷_歸看著父親,不想談下去了。
“你這孩子......你這人,你作為......”羅覺民看著給自己鞠了一躬就轉(zhuǎn)身離開的兒子,指著兒子的背影語無倫次。
“覺民?!睍r文影攔住羅覺民,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真是啥也不懂。”
“我咋不懂了?是他半途而廢?!绷_覺民更是不解,看著妻子愁眉苦臉的樣子,喘起了粗氣。
羅歸第二天就去時文語家住了,他對不上父親那張含著氣的臉,沒想到他第一次“離家出走”,竟然早已不是少年。
“歸歸?”時文語看著站在門前的羅歸,有些驚訝。
“時叔叔,我......在您這住幾天。”羅歸也覺得自己很幼稚,他想證明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很難受,想起羅石拿出的那張黑白照片,再想起年少時同學(xué)之間的那些閑話,他心里堵了一口氣。
有些事情不是知道了就算了,他敬佩那個大義凌然的羅覺民,但他面對不了這樣的父親。羅歸就這樣矛盾地面對著自己的父親,終還是躲了出去,住到了時文語家里。
“歸歸。”時文語放下手中的棋子,看著棋盤上的殘局,似乎有些想嘆氣。
“時叔叔,我在電場里很好?!?p> “是,我知道,你的選擇是對的,你準備考工程師?”時文語轉(zhuǎn)了話題,他知道羅歸現(xiàn)在不想談這件事。
“時叔叔,其實我......只是想做些有用的事?!绷_歸確信自己足夠成熟,除了那件事,他任何事都能保持理智,那些大壩上的風雨,早已沖刷盡他的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