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林府之事已經(jīng)大概清理完畢,千初跟隨著一眾天應山弟子來到了林府門前,等待同司觀云匯合。
千初扯著眼皮看到林夫人為林景淮準備了三大架鑲金嵌玉的馬車,六名仆人隨行,有些傻了眼,從她剛到林府,與今日所見所聞,她便知道林夫人待林景淮是十分疼愛的,想是他那生母,也是無怨了吧。
那林夫人原本是死活不同意林景淮離家的,但又念到那天應山有那“藥圣”玄澤,定能醫(yī)好自家兒子的體虛之癥,倒也點了頭。
千初一早便找到林府新上任的管家,把境知弦被迫簽下的賣身契要了過來。不知道這境知弦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真的讓司觀云答應沐千璃,將他帶回天應山。千初也揣測過司觀云的心思,他既然知道境知弦就是未來的魔君,與其讓他游離在外,生出些不確定的因素,倒不如安放在身邊,就算發(fā)生了什么事,他也可第一時間作出反應。
境知弦正是抓住了這點,作為司觀云最大的對手,他知道司觀云追求控制事態(tài)全局的心理。
千初看了看待在沐千璃身邊,十分安靜乖巧的境知弦,她的心里就一陣惡寒。這軟糯乖順的外表下,不知道藏著多少壞水。
境知弦似乎注意到了千初的目光,于是轉(zhuǎn)過頭直視她。
在目光交匯的那一刻,千初心肝兒一顫,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你的東西,自己保管好。”千初特地用一方絲帕將賣身契包裹了起來,遞給了他,本想著境知弦會抗拒,沒曾想,他平靜的接了過來,還對她說了道了聲謝。
果然在女主面前,境知弦就是這么一副正常的樣子,也不知道這一聲謝謝,摻雜幾分真心。
千初這回是真的誤會了境知弦的那一聲道謝,雖不想承認,但境知弦是真心實意地對千初說的這一聲謝謝,不僅僅是她兩次救了他的命,還有從千初那里感受到的細致體貼。兩世以來,境知弦所處的環(huán)境,從一開始為奴為仆的艱辛,無盡的算計,最后身居高位的孤獨,只有在前世自己還在天應山歷練時,沐千璃幫他護他,讓他感受到那僅有的溫暖,使他一直感念至今。
即使他清楚她的師姐對她只是同門姐弟之誼,也知她一直喜歡的,是她的師尊……
境知弦接過賣身契,就放進了自己的內(nèi)衫中,千初杵在這兩人跟前也實屬尷尬,便轉(zhuǎn)過身,走至最右旁,繼續(xù)看那林夫人對林景淮絮絮叨叨的叮囑。
“小黑,你說我明明完成了這么大的一個任務,系統(tǒng)為啥沒給我爆燈呢!”千初也覺得無趣,便喚出了系統(tǒng)界面,看著光線微弱的第一盞燈,有些悵然若失。
小黑此刻趴在千初肩頭,扒拉著自己臉上的胡子,心不在焉的回了句:“那女鬼是你殺的嗎?最后還不是司觀云動的手,再者,這燈上寫的字是“尋”,那肯定要將境知弦?guī)Щ靥鞈?,才算真正完成任務?!?p> ……小黑的話還真叫千初無法反駁。
已至日中,與司觀云約定好的時刻已經(jīng)過了半個時辰,千初等人才看到一座紫檀鏤空香轎緩緩的在林府門口停住,先下轎的便是一襲白衣的司觀云,跟隨其下的,倒是千初萬萬沒想到的人物,那便是當朝右相,林夫人的生父,那個在女鬼記憶中,逼迫林老爺休妻的人——衛(wèi)桀。
衛(wèi)桀雖滿頭華發(fā),胡須花白,但是那一雙如鷹目般的眼睛,和全身散發(fā)出咄咄逼人的氣勢,并沒有隨著年歲消散,只是,他下轎的時候,是被人抬下來的。因著一皇室案件的牽連,他生生被打壞了雙腿。
眾人見狀,便向二人行禮,待眾人禮畢,千初扭頭看向林景淮,只見他俯下身,與衛(wèi)桀正親切的交談著,千初不禁想道,如果得知自己半生尊敬崇愛的祖父,竟是逼死自己生身母親的兇手,他會作何感想,千初也打算暫瞞著他真相,這種殘酷的事實,還是先讓褲衩兄先擔著比較好。
更何況,千初也不敢確定,在當時的情況下,就算林老爺?shù)脑浞蛉瞬⑽醋砸纾诟F途末路的情況下,那一家三口又將如何決定,命運的齒輪總是在推著人走,這走過的路途,總是不盡人意的。
衛(wèi)桀的因,還是要有償還的果的……只是這果報應沒報應,就不是千初能下判斷的了。
“婉兒,景淮一走,這林府就空了,不如搬回右相府?!毙l(wèi)桀對林夫人說道,但那林夫人只是搖了搖頭。
“這是個家,總不能空著它。”即便人鳥散盡。
在與林府前的眾人告辭后,千初一行人便踏上了回天應山的路,因著千初的傷勢,還有林景淮體弱不宜奔波,眾人無奈便選擇了騎馬乘轎的方式。
因著自己是傷號,又得了林景淮的勢,千初在另一輛馬車上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馬車的從外面兒看上去不大,內(nèi)部卻十分寬敞,特別是中央,有一塊加了毛皮的大毛墊,墊子前還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一壺茶水,和三兩塊點心。小黑對這毛墊甚是滿意,它在毛墊上打了一個轉(zhuǎn)兒,便趴在了上面,心道,這比褚千初那個女人做的破兜好多了!
千初見這轎子只剩她一人,便索性將腿伸直,撇開了腳坐著,卻不料境知弦突然掀開轎簾,臉色不愈地進了轎子,見狀,千初和小黑一人一貓瞬間凝固。她僵硬的拎起小黑的后頸,將它抱到懷里,收腿坐好。給境知弦騰出了很大的一塊兒空座。
原來境知弦身量過小,就連與人同騎也難免會從馬上掉下來,于是就被沐千璃塞到了這兒。
境知弦見千初這幅小心謹慎的樣子,心里有些好笑,這女人果然還是怕他的,但她懼他的源頭從何而來,想到至今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讓他不得不懷疑她是否也是攜帶著記憶重生了。
如果真如他猜想的那般,境知弦也不甚在意,就憑這靈力低下的女人,又能翻出多大的風浪。說不定,還能像前世那般,為自己所用。
“不如我們談談?!本持彝蝗话l(fā)聲,讓千初猝不及防,這聲調(diào)平淡無奇,可是這內(nèi)容卻讓千初驚掉了下巴。
“你是不是重生者?”
這么直接粗暴的嗎!這男女主還在外面兒的呢!他似乎看出了千初的想法,說道:“那兩人去前方探路去了?!?p> 千初絲毫沒有松懈下來,從后背傳來的陣陣涼意不禁讓千初寒毛直豎,伴隨著強烈的警告音,她的視野出現(xiàn)了兩個深紅色的選項:
“一、裝傻充愣,否認重生。二、開誠布公,承認重生?!毙『谝苍谇С醯膽阎刑嵝训溃骸斑@個選項十分重要,直接關系到后面的劇情發(fā)展,你要慎重!”
千初的手心都出了汗,腦袋里飛速運轉(zhuǎn)?!安荒艹姓J!如果承認了還不知道境知弦會作何反應,甚至為了女主,他有可能現(xiàn)在就殺了她!她有些糟心的承認,現(xiàn)在的境知弦絕逼有這能力?!?p> 于是千初掏了掏耳朵,假裝十分困惑的問境知弦:“你說什么?”
境知弦看她這幅裝傻充愣的表情,挑了挑眉,說道:“沒什么?!?p> 大腦的警示音結(jié)束,這一段讓千初心肌梗塞的插曲也便過去了。
千初的神經(jīng)還是崩緊的,她用腦中意識呼叫小黑?!敖酉聛硎遣皇蔷鸵搅四ё迦肭值哪且徽铝??”
小黑回答:“是的,不過在這之前,你有六年的平靜時光,因為這六年是境知弦的成長階段,而且原作也沒有描寫你的硬型劇情,所以這段時間你的自由度很高。”
千初松了口氣,接著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便試探性地問道:“你知道幽蕖這個人嗎?”小黑想了一下,搜取著主機的數(shù)據(jù),一會兒,他有些失落的回到:“沒有。發(fā)生了什么嗎?”
“沒事兒,我就是簡單的問問?!毙『诳闯隽饲С醪⒉幌敫嬖V它,便安慰似地說道:“其實這個世界并不像你看書那樣簡單,有很多地方也是我們沒有了解到的?!?p> 得知系統(tǒng)不知道那幽蕖的來歷后,千初本有些喪氣,但又她不是還有個最佳助手褲衩兄嘛,思及此,千初心情舒緩了許多。
境知弦本在閉目養(yǎng)神,此刻忍不住看向旁邊的一人一貓,女人不知道在想著什么,面部表情像抽風似的,一時皺眉一時志得意滿,手還不忘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貓頭。
不知道為什么,他并不排斥身邊這個女人的氣息,甚至還有一點令他平靜的感覺。這種不受控制的感受讓一向掌控全局的反派大人有些惶恐,甚至有些懊悔自己坐進了這頂轎子。
也許是想的太多,千初這才感到腦袋昏昏漲漲的,不一會兒便靠著轎子,睡了過去。
可能是境知弦在旁邊的原故,她做了個很恐怖的夢,夢中有位身著黑袍的絕美男子,全身濺染上了鮮血,他的身后是堆積成山的尸首,到處都是殘肢斷臂,而那男子抱著身著一襲紅裙的沐千璃,沐千璃在他懷里溫柔地笑著,而那男子卻手持一把通身漆黑的劍,緩緩地向她走來。
千初毫無疑問的斷定,那男子就是成年后的境知弦!
她想要逃跑,卻被一顆石子拌倒在地,“境知弦,你要殺我嗎?”千初用平靜的目光直視鏡知弦,但境知弦并不回答,只是帶著詭魅的笑容,用劍刺向了她!
在劍刺到她胸口的那一剎那,千初醒過來了,她不停地用袖口擦著汗。還偷偷地望了一眼身邊的境知弦,見到他神色如常地平視前方,千初暗暗地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