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柒想起了蘇錦辭的話,微微頷首:“喝了?!?p> “那柒小姐可有想起些什么?”先生面帶笑意,瞳孔中小柒的神情清晰可見。
碩大的藥鋪中,只有半人高的火爐下燃燒的干柴在噼里啪啦的響。
就像是黑白閻王的催命符,只要一不留神就會被烈焰吞噬的體無完膚。
小柒自然聽懂了先生的言外之意,無非是問有沒有想起一些不該想起來的東西,或者是,虛假的記憶是否已經(jīng)成真了。
不管是哪一種,如果回答不好,可能就是送命題。
小柒將蚩蟲放回了竹簍,沖先生禮貌的笑道:“我都想起來了,這段時日有勞先生費心了。”
“那柒小姐可有再犯頭疼?”
對上先生帶有審視的眼睛,小柒只覺得壓力倍增,神經(jīng)也不自覺的緊繃起來,臉上卻還是強裝鎮(zhèn)定,在腦海中索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沉默片刻后,小柒扯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先生,再過數(shù)日,我便要嫁入城主府了,日后怕是來這鋪子的時間甚少,還得請先生幫我多加看管,打理好我這藥鋪,畢竟,這些不僅是我的心血,也是我娘的心意?!?p> 先生笑道:“這是自然的?!?p> 藥鋪中打雜的下人全都像木偶一樣,低著頭站在原地不動,眼珠子卻偷偷的轉(zhuǎn)到眼角,毛骨悚然的盯著小柒。
在這詭異的氛圍中,小柒一點也不想再待下去,何況,熬煮蚩蟲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更是令小柒覺得心慌意亂。
“我也就是想在出嫁前來看看,也無其它事情,我便先回府了?!?p> “小姐,外面還在下雨,先喝碗湯暖暖身子吧?!辈恢朗裁磿r候,一位老婦人端著一碗湯,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小柒的身后。
小柒一驚,渾身寒毛倒豎,緩緩轉(zhuǎn)頭看向身后,那老婦人身上穿著的是粗麻布衣,上面還沾著些許灰塵。
婦人的聲音容貌,竟然出奇的與小柒記憶中的一個人重合。
“奶娘?”
老婦人流露出了一個舒心的笑容,顫顫巍巍地舉起手中的湯藥,往小柒鼻子前一推:“看來小姐是想起我了,喝藥?!?p> 小柒望著老婦人推來的藥,臉上的茫然之色發(fā)生了一絲變化,緊張的不知所措。
而先生也并未制止老婦人,反而將目光投向小柒。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著她喝下去,然后徹底淪為他們的傀儡。
看著那些期待的目光,小柒此刻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在說,不能喝。
僵持下,小柒找回了一絲屬于自己的理智,伸手猛地拍翻了眼前的湯藥,言辭色厲:“放肆!你竟然敢跟本小姐這樣說話,莫不是仗著自己是本小姐奶娘的身份,就可以主仆不分?”
老婦人神色一變,根本就沒有料到小柒會打翻湯藥,并氣勢十足,就像是真正的小姐,一時不知所措。
就連先生也是一愣,但他在月府混跡多年,處事自然要比老婦人靈活,只是片刻愣神后,隨即便反應過來,立馬上前一步,對老婦人正色道:“惹了小姐不高興,還不趕緊滾下去,這個月的月錢減半?!?p> 老婦人瞧見先生對她使眼色,便將心中的火氣給壓了下去,也不敢多留,欠身告退。
小柒盯了一眼老婦人離開的方向,順著記憶而黑白顛倒的怒道:“看來是先前罰她罰的還是少了,只是罰她來藥鋪做些粗活,竟然也沒有將她不分尊卑的惡習給改好?!?p> 而至于她記憶里的真相,究竟如何,沒有人會在乎。
因為就像月府的夫人所說,小柒是這個家的半個主人,所有人都可以任打任罵,供她撒氣,也不敢心生一句怨言。
老婦人離開后,先生看下小柒的眼睛陰暗不明,卻多加了幾分恭敬之色:“柒小姐,其實那湯藥還能強身健體,多喝有益?!?p> “哦?”小柒低頭盯著濺在她鞋子上的幾滴湯藥,驀地,笑著挑眉看著先生,“先生以為,方才是本小姐做錯了?”
這一次,她笑得有幾分生氣,似乎開始像一個正常人了。
先生被她這一笑,居然啞口無言,生生將原來要說的話給咽了下去,帶了些阿諛逢迎:“小姐當然沒錯,是我平日疏忽管教了,下次絕對不會再出這樣的狀況?!?p> “那么,便退下吧?!毙∑鈹[擺手,臉上帶著不耐煩的神色。
小柒是等雨停了,才回的月府,而先生則跟在小柒身側(cè)。
月府里此時已經(jīng)是亂成了一鍋粥,所有人都在滿府上下尋找月柒,就連夫人也急得焦頭爛額。
當月柒帶著先生,一同出現(xiàn)在月府門前時,看門的小廝“嗷”的一聲跳起來,還不等小柒和他說上話,看門的小廝就已經(jīng)跑的沒影了。
“今日是怎么了,連個下人也這般沒規(guī)矩,看來日后得正正月府的風氣了!”小柒皺眉,抬腳就跨入了月府的門檻。
發(fā)生了什么事,小柒心中自然清楚,這也就是她把先生請來做客的原因。
“呵呵……興許是月府出了什么事,我們先去看看吧。”
“先生,你就是心善,月府家大業(yè)大,在這百鹿城,誰敢找事?就是那小廝沒規(guī)矩,你也別為他開脫,沒規(guī)矩就得罰!”
很快,小柒還沒走到中庭,就有一大堆下人簇擁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迎了過來,婦人還以帕拭淚,看見小柒后才收回了帕子。
小柒出言問道:“娘,這是怎么了?”
“你這死丫頭,究竟去哪里了?害娘好找?!?p> “小柒在院子里走的有些煩悶,就想著出嫁前去看一看自己的藥鋪,忘了與娘告知一聲,害娘憂心了,真是該打?!毙∑饷寄糠杭t,說著便揚著手要往自己臉上拍,俗話說做戲還得做全套,何況,她知道這婦人演的比她好,肯定不會讓她就此真的打下去。
果真,她的手還沒碰到臉頰,就被婦人的手抓在空中,滿臉心疼,裝的倒是一副母女情深:“不怪小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