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去的那一瞬間本是平淡無奇,不知是何處吹來的一陣清風(fēng),他本抽不出閑心來留意的,不及那陣風(fēng)拂過,身子卻葛地出了些異樣,像是突然得一陣?yán)漕潯?p> 他重重的磕上了眼皮,眼前卻并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片幽光景象交錯著,他自不愿被控制,艱難的掙扎許久,可身子卻綿軟無力,連掀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神識被一股莫名強大的仙力死死的壓制著,半點都擺脫不了。
神識逐漸渙散時,他卻落入了一片祥和仙澤綿綿的景象,仙澤緩和著他悠悠渙散的神識。
神識愈發(fā)漸漸平息,他這才看清,三丈開外,有一片稍顯幽暗的地界,猶豫了一瞬,還是踏進(jìn)了那片幽暗的地界,只是還不足半刻光景,也并未來的及思索,就一陣天旋地旋的暈眩襲來。
力盡的那一刻,呼吸頓絕,待得從昏昏沉沉中奪回知覺,喘了一口長長的氣后,身邊已然徹底的換了一副光景,他站在了一處洞口,昏暗的洞口處傾斜著一縷對比鮮明的冷白月光,幽幽的印在洞口的石巖之上。
他目光沉沉的凝著那洞口思量了片刻,提著步子將將往里邁去,卻眼生生的見著一道人影突現(xiàn),阻攔了他想要踏進(jìn)去的腳步,入目是十分的鮮紅,在那縷冷白的月光下襯得更加鮮泣。
他直勾勾的盯著那人,可那人卻是沒有正眼的瞧過他一眼,兩廂靜默,他見那人似乎沒有說話的意思,正欲開口,冷冽的聲音卻悠悠傳來,帶著些許古怪。
“這么些年來,你還是沒有什么長進(jìn)?!?p> 聽著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他只得茫然的怔著,辨別不清這話的用意在何處。
顯然那人也并沒有等他回答的意思,只是攤開了手,掌心處頓時華光瑩瑩,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華光便入了他的心窩處。
那人凝著眉,輕拂了一下袖袍,眼見著過往一點一點的清晰顯現(xiàn),他的唇間幾乎微不可查的上揚,沉聲道:“有意思?!?p> 半個時辰后華光散去,那人的手緩緩收回,似是在感嘆又似在陳述:“離了本君的這些年,你似乎過得不太好。”
他的腦中不在是模糊混亂的,如白霧一般的靈海此刻十分清晰了然。
看著眼前之人,低首行禮,輕聲喚道:“師尊?!?p> 怪不得這雪山的禁制獨獨對他沒有限制,原是因他本就是自這片雪山而生的靈物,修了兩千五百年才幻化了形態(tài)。
遇見攝月的那一日,與現(xiàn)在并未有什么區(qū)別,依舊是著一襲鮮紅的衣襟,不過那時,他靜靜的躺在雪山之上。
他把人帶了回去,正是如今置身的這方洞穴地界。
攝月醒來后,講述了許多他從未聽聞的事跡,自他征戰(zhàn)以來,天上地下四海八荒經(jīng)由他手早已平定,只是這一處的地界,他卻始終沒有拿下,如今身受重傷還被困在了這個地方。
細(xì)細(xì)數(shù)著,攝月待的日子并不長久,養(yǎng)傷前后大約也就半個多月的時間,他便走了,走之前也并未知會一聲,他不知曉攝月究竟用的是什么方法出去的,總之他走了。
其實他應(yīng)該知曉的,這里困不住攝月,他似吹過的一陣風(fēng),什么都未曾留下。
他原以為這一生都沒有什么機會能見到攝月,卻不曾想到在一年后又見到了他,這一次不似先前的那一次那么的令人心驚,他負(fù)手而立,在不遠(yuǎn)處眼含笑意看著他。
彼時他還是個少不更事的翩翩小青年,見著了攝月自然是滿心滿眼的歡喜,他有意想藏著卻也藏不住。
后來他修行受阻差點走火入魔,是攝月在關(guān)鍵時刻救了他,攝月早便有意收他做徒弟,可那時的他并不情愿,原由是他覺得兩人應(yīng)當(dāng)拜把子,稱兄道弟的,可攝月卻淡淡的道了一句:“這天底下,如今能與本君稱兄道弟的人亦沒有幾個,你跟本君稱兄道弟,怕是你受不起本君的這聲吾弟?!?p> 既然拜不了把子做不成兄弟,那拜攝月為師也不虧,兩頭他總歸是要占一頭的,更何況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拜他為師終身為父,給他“老人家”盡盡孝心也尚可。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不知不覺間一千年過去了,這些年間時不時的會來些人,他覺得奇怪便問了攝月,攝月告訴他,這里已經(jīng)被劃分成了一處禁地,用于懲處那些無惡不作的魔妖,生魂死魄,墮仙之人的地界,名喚貧饔萬鏡。
昔日,這里只有他一個人,他時常覺得冷清孤寂,這也就是后來攝月的不辭而別,他卻像被拋棄那般得空落難受。
是以有外面的人進(jìn)來,他委實覺得是個新鮮,所以常常去尋他們,聽著他們描述的那片外面得世界是如何的精彩紛呈,他很喜歡聽他們講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跡,從那時起他的心間便埋下了一粒種子,直到生了根發(fā)了芽。
便是如今他都還記得當(dāng)時的那個場景,亦如受到了蠱惑那般,只想著要出去,氣的攝月罰他抄了一摞厚厚的書卷,抄了大概整整一個月。
書卷抄完后,他挑了一個平淡無奇的日子走了,沒成想走到半道上又被攝月抓了回去,可那時他是鐵了心的要離開,所以當(dāng)攝月問他:“需得抽取仙靈,你也要走?”
“是”他定定的答了一聲。
攝月面色冷冽的看著他道:“你可知曉仙靈被抽取的后果是什么?你在胡鬧些什么?”
“師尊,我只是想出去看看,就那么難么?”
他看著攝月,眼中是少有的堅定:“師尊,你攔得住我一次兩次,攔得住我千千萬萬次么?”
話音未落,猝不及防,攝月的手就那么刺入了他的丹田之中,以最為血腥殘暴的方式毀去了他的仙靈,他直愣愣的望著攝月,身軀緩緩的倒在了他的腳邊,劇痛撐破了他最后一絲的恍惚,顫著呼吸攣縮成一團(tuán),直到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不在貧饔萬鏡之中,他的形態(tài)也因為仙靈被抽取的原因以原形示人,他其實都明白的,攝月已經(jīng)手下留情了,只抽取了他一半的仙靈,否則他早就已經(jīng)魂飛魄散了。
好在他身處的這個地方卻是一片靈氣充裕的地界,他潛心修煉了三兩千年便直接飛升了,天帝賜了個封號給他,朝華君。
如今他被命格星君斂去記憶,跳下了命元星盤,那知竟是被命格星君丟去了貧饔萬境,這跟命格星君先前為他排好的命格并不一樣,命格星君這事做的委實不夠厚道。
現(xiàn)下他正對著攝月,亦如往昔,那時他是滿心滿眼的歡喜,如今卻是實實在在的復(fù)雜,他一時半會也琢磨不清,只得先擱下紛亂的思緒,斂去復(fù)雜,唯有淡然的喚了聲師尊。
攝月聞聲卻默然得怔著,許是沒想到他會喚這聲師尊,不過卻也并未持續(xù)多久,便恢復(fù)淺淡的神情:“你可是知錯了?”
這句話里的質(zhì)問,只讓他覺得似乎有一股涼意悠悠蕩蕩。
“師尊,我不明白?!?p> 靜一會,他才又接著道:“我不明白我究竟錯在哪了?!?p> 攝月微蹙著眉頭,目光淡淡得看他,他也淡淡得對上,不曾注意這里已經(jīng)悄然落了雪,淡淡得,就似攝月的目光那般。
原以為攝月不會開口,甚至?xí)駨那澳前惆阉麃G出去,可都沒有,他只是淡聲道:“被抽了仙靈卻還是不長記性,真是蠢到家了?!?p> 這句話雖是一句責(zé)罵,可他卻在其中聽出了一絲無奈,攝月終究是側(cè)了一下?lián)踉诙纯诘纳碜?“進(jìn)來?!?p> 他亦步亦趨的跟在攝月的身后進(jìn)了洞穴,微微打量著,跟他離開的時候并沒有什么分別。
他稍顯躊蹴得站著,攝月拂袖坐下:“怎么,倒是不習(xí)慣了?”
“師尊,這些年…您可還好?”
聽得他這聲關(guān)懷,攝月卻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諷:“難得你還惦記著我這個師尊?!?p> 攝月這樣的神態(tài)這樣的坦然直言,確然令他心中悶得發(fā)疼,他垂眸沉吟著,時間靜得恍若固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