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喬朋單膝跪地,回憶自己以前看過的古體名著小說,如同潛入敵方的細作,飛馬來報:“云城驍將姓閻名連科,耀武揚威,前來搦戰(zhàn)!”
“驍將?依我看不過是一介小將罷了!”說罷,章大爺擺天圓地方棋盤,步眾星捧月棋子,恰似諸葛亮,鋪好八卦陣,只待捉那飛來將。“待我將那廝斬于車下!”
“你們這是整啥玩意兒?”閻連科走了過來,作為一名“半文盲”,對于章大爺和喬朋他們所說的話完全不知所云。
“聽不懂了吧~”李竽嘲笑道,其實他自己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不和你扯皮?!遍愡B科撇撇嘴,一眼瞥見擺好的棋盤。“你們叫我來,不會只是想讓我下棋吧?”
“正是!”喬朋把他摁在一個粗制小馬扎上。
“你是……”閻連科看見對面的老人,老人面容英姿颯爽,身姿意氣風發(fā),竟隱隱約約有一股某位三國名將……誰來著?確記是蜀國的……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就是那種老將遲暮之年的感覺。
“老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章大爺昂首挺胸,氣勢洶洶道?!罢聶M羽是也?!?p> “能不能好好說話……”閻連科快受不了這種跨服聊天了。這滿口之乎者也的樣子,簡直就是某篇課文里見到過的……誰來著?應該是魯迅寫的……靠!又想不起來了,總之就是那種慣吊書袋的老生形象?!澳阆冗€是我先?”
“我為長輩,理應讓后,汝可先行走子。”章大爺樂呵呵地甘當后手,手中盤著的兩個大核桃不斷發(fā)出摩擦聲響。
“那我就不客氣了!”閻連科也笑,因為他更擅長“進攻”,他已經知道他推薦的“裴老板”坑了,不,差點殺了喬朋和李竽,心中非但不能釋然,反而倍添愧疚。所以他還沒落座就在竊喜:現(xiàn)在可好了,終于可以真的報恩了!
想畢,閻連科迅速進入狀態(tài),舉起紅色的大炮,移動炮軌,放在當中一個兵的身后。炮八平五。
“哦?重炮開局?”章大爺穩(wěn)扎穩(wěn)打,絕影出擊。馬二進三。
閻連科話不多說,再動炮架,居于左起第二兵的掩護之后,這一炮躍九宮格而過,此著法江湖人稱“過宮炮”,是當年象棋冠軍的開局手法。炮五平三。
章大爺微微一笑,閻連科把一步可成的開局步法分為兩步,讓了節(jié)奏給他。他抓住機會,用力一拍,把砲置于兩名敵兵與敵炮之間,這樣深入敵后,不僅更加安全,而且會橫向威脅敵人,這一招名為“細柳穿楊”!一記反客為主,化被動為主動!
閻連科沒有任何表情,不假思索地提炮上前,炮三進七,把對手的一匹黑馬轟倒在地!
“什么?!”喬朋萬萬沒想到閻連科會用這種方法來解除對自己不利的局面,通過犧牲一個炮與敵人的馬強換,雖然這在前期子力交換中是虧的,卻成功奪回了主動權。
“?。窟€能這樣下?”李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全然不知棋盤戰(zhàn)場上的激烈廝殺。
黑車平三,車砲同列,大宛斜躍,砲回漢界。
“話說回來,你為什么要閻連科來和章大爺對陣?”喬朋津津有味地觀棋,邊看邊問。
“你該知道,章大爺?shù)膶嵙妱?,而你我皆是菜雞,根本不是大爺?shù)膶κ??!崩铙乃餍圆豢戳?,反正也看不懂?!伴愡B科雖然語文的確是爛的可以,但在下棋這方面,也是高手一枚?!?p> “哦?”喬朋不解。
“他雖然語文不好,但他記憶力好,可以說是過目不忘了?!崩铙挠脛倓偂罢场焙玫氖持更c了點自己的腦袋?!八@里裝下了不知多少棋譜和殘局解法,而且他本身數(shù)學好,邏輯思維縝密,心算能力強,能夠在短時間內計算出未來幾步的多種走法……”
“我的天,一步三算?!眴膛篌@呼。“低配阿爾法狗?!”
“可惜,不懂為啥,他能記下常人難以記住的、成百上千的復雜公式和象棋戰(zhàn)術,卻連一段《啊防宮賦》都背不下來。”李竽嘆道。
“是《阿(e)房(pang)宮賦》啊喂!”喬朋指正,想了想,笑道:“我估計是因為棋局復盤里都是數(shù)字吧,像什么兵五進一之類的,有些人天生就對數(shù)字敏感……”
喬朋話都沒說完,只聽一聲大喊:“將軍!”
“什……什么?!”掉線已久的李竽重新進入“章大爺VS閻連科象棋決賽直播間”,只見兩輛黑鐵飛車像漢堡一樣把紅袍的元帥夾在中間。
閻連科處之泰然,心中毫無波瀾,撤炮回防。章大爺已經戴上老花鏡,表明他將認真對待,果斷抽了閻連科僅剩的炮,一來二去,章大爺還有一架戰(zhàn)車在閻連科的“后院”馳騁疆場,而閻連科只剩下一匹馬尚有余氣了。
“糟糕,閻連科你不會要輸了吧!”即便閻連科看不懂象棋,也知道現(xiàn)在情況十分焦灼,閻連科明顯處于劣勢。
“觀棋不語!”喬朋示意李竽少說點,面帶輕松的微笑。
其實,雙方都陷入了苦戰(zhàn),喬朋心想,雖然章大爺?shù)碾p車深入閻連科的腹地,如入無人之境,但是閻連科的精銳部隊已經把章大爺?shù)睦蠈萌缤F桶一般水泄不通,更何況輔以騎兵(馬),可謂“兵臨城下”!正所謂,“小卒過河頂半車”,而就在剛才,閻連科的炮不過是引誘,實乃“掘坑待虎”之計!
赤旗的兵馬步步緊逼,章大爺逐漸有點招架不住,一時亂了陣腳,到最后竟不得不“舍車保帥”!
閻連科不慌不忙,不悲不喜,沉著冷靜地走每一著。
章大爺雖然也是面無表情,但還是難以掩飾額頭上的小汗珠,走每一步都要思考老半天。閻連科也無所謂,只是靜靜地等待,反倒是在一旁觀戰(zhàn)的李竽急得跳腳。
“困斃。”閻連科淡然吐出了兩字,這兩個字意味著“絕殺”!
“……你贏了!唉……”章大爺帶著疲憊的眼神,宛若一條失勢的獨狼,依靠在竹藤椅上,慨然一聲長嘆,不敗的神話就此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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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終于贏了!”李竽高興地像個孩子,頭上的繃帶隨風飄揚,完全不記得自己的瞎眼之痛。伸手就去端澤蘭,突然,一顆核桃像子彈一樣擊中他的腦門?!鞍ミ?!章大爺,你干嘛?難不成是想反悔?”
“我章橫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章大爺緩緩走來,撿起地上的核桃?!拔艺f過,勝者可得澤蘭,你贏了我嗎?”
“哦哦!差點忘了!”李竽二話不說,把澤蘭拱手送給閻連科,閻連科幾番推辭,李竽把澤蘭直接強行塞給他,他瘦小的身板抱著澤蘭花盆顯得有些吃力。
“小子,你的棋技之精深,老朽自愧不如?!闭麓鬆斆团拈愡B科一掌,雖然眼中流露出贊賞的目光,但從險些把閻連科氣管給拍出來的力道來看,估計打擊報復的成分多一點?!半y能可貴的是你的心性,無論是下錯一著,還是車馬炮被抽,亦或是被將軍,你都處變不驚,下起棋來干脆利落?!?p> “過獎……過獎……我老爸從小跟我說,大丈夫……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閻連科好不容易邊喘氣邊擠出了點笑容,趕緊要把澤蘭遞還給李竽,李竽偏不收,硬要看他出丑,把他可累得半死?!岸摇鋵崱覄偛拧A藗€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