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喜事
“聽說了嗎?柊林城柳家村那個教書先生娶了一個大美人哩。”
“那個先生我見過,滿腹詩書,溫文爾雅,還生得好看?!?p> “那這郎有才,女有貌的,豈不是天作之合?”
“是??!要不去看看?”
“走!”
兩個農婦趕緊收了地里的農活,趕到了柊林城外的柳家村。
孟婆梳理著手中濃若墨筆的發(fā),三千發(fā)絲垂在身后,鏡前印出的美嬌娘,臉上掛著淺笑,說不出的歡喜。
“若是在凡間,我可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了?!?p> 忘川捋了捋自己鬢角的發(fā)絲,玉手纏繞,又慢慢松開,發(fā)絲從指間滑落,“今日是我的大喜日子,怎的弄得這般傷感?”
孟婆手中的玉梳并沒有停下,只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活得太久了,遇見凡間的紅白喜事難免會多些傷感。如今你要出嫁,我高興?!?p>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又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
忘川的臉更加紅了,笑道,“孟婆,這是哪兒學來的?多子什么的羞死了?!?p> “你這小妮子,這是凡間的禮儀,凡人短短幾十年的陽壽,若是沒有子孫滿堂,兒孫繞膝,老來多寂寞,你可知道?”
忘川黛眉微皺,甚是不解,“能有多寂寞?”
孟婆沉默片刻,解釋道,“就如你守著忘川河那幾百年一般寂寞?!?p> 忘川低下頭不說話了,那些日子真的太清苦了。
孟婆算著時辰,透過半掩紙窗望向屋外,還不見人來,心里有些急了,“也不知道柳獻之他們那邊怎么樣了?錯過了吉時可就不吉利了?!?p> 忘川心里倒是不著急,但自答應柳獻之的那一日起,到今日已經足足有七日沒見面了,心中難免掛念,“我去尋他吧!”
孟婆伸手朝忘川的腦袋上輕輕拍了一下,“拜堂前新娘是不能和新郎見面的,不吉利?!?p> 忘川嘟著嘴,嘆了一口氣,“人間就是這么麻煩,嫁便嫁了,還講究這么多規(guī)矩作甚?”
“你以后嫁到了柳家,可不能這般肆意妄為了,柳獻之護著你還好,到時候在外人面前鬧了笑話,丟臉的可是你。你便好好在屋內待著,我到外頭瞧瞧去。”
孟婆打開了那道雕花木門,剛一出門,便迎上了一個身穿黑金色長袍的男子,內斂而深沉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黑曜小子,你不去幫忙,到這兒作甚?”
黑曜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表情,尷尬之中又帶著幾分羞澀,“孟婆,我想跟忘川說幾句話?!?p> 孟婆剛想攔住,里面的忘川便先開了口,孟婆只能先到院子里去尋人了。
黑曜隔著青漆房門,對著門那側的忘川說,“忘川,祝賀你!”
忘川在門里面聽得真真切切,心里暖暖的,“謝謝?!逼鋵崈扇酥?,說些道謝的話反倒顯得生分了。
黑曜看著門縫里那一抹紅衣,終于放下了心里的執(zhí)念,黑曜緊握的手漸漸松開了,“若是柳獻之敢負你,我定會為你報仇的。”
“獻之……他定不會負我的?!蓖樕系募t暈更深了些。
“黑曜小子,吉時快到了,快去催一催柳獻之那小子?!闭齻兄畷r,還要去給曾經的情敵辦婚禮,黑曜內心和臉上寫滿了拒絕二字。
孟婆又重新回到了房里,看著鏡前的忘川,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些。
忘川心里卻覺得不太舒服,總感覺有什么事情會發(fā)生一般?!懊掀??”
“嗯?”
“你說,獻之真的會來娶我嗎?”
“傻丫頭,這聘禮都下了,嫁衣也給你穿上了,你還怕他跑了不成?你啊,就等著拜堂,然后入洞房吧!”
一聽到入洞房,忘川便羞得抬不起頭來了。
他說過的,會娶我的!會的!
柳獻之看著鏡前的自己,紅衣在身,將這個教書先生襯得越發(fā)的英俊瀟灑,一想起自己和忘川之間這段曲折的愛情即將修成正果,柳獻之的心里便藏不住的喜悅。
院子里的已經坐滿了鄉(xiāng)鄰朋友,書院的孩子正滿院子地跑,玩得不亦樂乎。
突然,一個扎著小髻的女童指著天邊,對著旁邊的婦人說道,“娘親,娘親,您看天邊那是紫霞嗎?可漂亮了!”
婦人手里忙著,只當女童看錯了,沒有在意,隨便應了幾聲“是是是”,便草草敷衍了過去。
直到這道紫色的光落到柳家村,還正巧落到了柳獻之的屋前。
黑曜見了這道不同尋常的光,便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那道紫色的光化了人形,推開了柳獻之書房的門。
“吱呀……”,這門發(fā)出的聲音似乎是鬼差索命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柳獻之從鏡中看到了背后的人,先是一怔,定下心來之后,才轉過身來看著眼前的人。
柳獻之的語氣瞬間變冷了些許,質問道,“你怎么來了?”
“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我本就該來的?!蹦侨苏f話的時候高高在上的模樣讓人很不舒服,“我今日便是來給你送新婚之禮的,我昨日夜觀星象,就在今日,冥府的彼岸花王,將開了!”
“今日?”柳獻之丟掉手里的花球,紅色的花球滾落到地上,染了白灰,“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我不會跟你去的?!?p> “錯過了今日便還要再等上兩千年,一千年生葉,一千年開花,我耗得起,可你一個凡人,耗得起嗎?”那人說話云淡風輕,不急不躁,卻處處充滿了壓迫感。
柳獻之等這一天等了快二十年了,可為何偏偏是今日呢?“那……那你要怎么做?”
那人嘴角上揚,露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我需要一個擺渡人,至于這個人,你應該心知肚明了,當然,我還要……她的血!”
“什么?”柳獻之一聽便急了,“這跟當初說的不一樣!”
“是嗎?”那人已經坐了下來,自己沏了一盞清茶,茶香充斥在這緊張的氣氛里,“她的血才是催花盛開的關鍵,沒了她的血,我們之前做的一切便前功盡棄了。”
“不!我不會讓你傷害她的!”柳獻之轉身便打算往門口跑,可那人一拂袖,門口便多了一層結界,柳獻之前腳剛邁出門檻,便被彈了回來。
此刻,柳獻之已經被困在了房里,“忘川!黑曜!”可任憑柳獻之再怎么喊,外面的人都聽不見了。
“你便在這兒待著,等到午夜,花便開了,到時候,便沒人能夠阻止我取花了。”那人放下了手中的青花白瓷茶盞,“接下來,便先迎接今日的第一位賓客吧!”
那人說完,身形一閃,須臾便來到了門外。
黑曜見狀,正欲化煙而去,可還沒等運氣,一雙有力的手便扼住了他的咽喉……
孟婆站在走廊上踮著腳看,等得急了,有些不耐煩,“冥府又派人來催了,這會子黃燭也該亮了,我怕是要先回一趟冥府了?!?p> 孟婆是得了冥王的命令才出來的,如今眼看著時間就要到了,還不見人來接親,心里難免著急。
忘川拉下自己的紅蓋頭,看著孟婆,“孟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免得到時候耽誤了魂魄過奈何橋,冥王怪罪下來,你又要受罰了。”
“這……”
“別這個那個的,快些走吧,你若是不走,今日我便不嫁了?!?p> “你這丫頭,就拿準了我寵著你,才這般任性。好好好,我走便是了。”孟婆親手為忘川蓋上紅蓋頭,三步一回頭,看著忘川,心里再不舍也不能留下來,便化作青煙而去。
忘川又等了很久,終于還是忍不住拉下自己的紅蓋頭,走出了房門。
來到小院,方才還熱熱鬧鬧的院子瞬間就變成了一片死寂,門口的紅燈籠已經掉在了地上,燃了起來,桌上的茶盞被打翻在地,木凳子也倒在了地上,現(xiàn)場一片凌亂。
忘川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眼前這一切都太反常了,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走過長廊,來到了書房,忘川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把碧玉色的劍,只是握著劍的手有些顫抖,不知是因為那件事之后的遺癥,還是因為來自內心深處對于未知的恐懼。
忘川推開了書房的門,一進屋便看到了三人中最顯眼的那個。
“是你?”
紫色的霞光已經布滿了柳家村的這方天空,這夾雜著靈氣和殺氣的紫色,顯得異常詭異。
今夜,彼岸花開,注定不凡!
半飲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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