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且說杜若善與張詩筠走了白玉蘭處,伴著陣陣的花香,四周都沒了人,杜若善心緒稍稍平靜了些。
“詩筠,謝謝你方才為我解圍?!倍湃羯菩χf道。她方才喝的酒是果子酒,酒勁不大,但三杯下肚,不善飲酒的杜若善臉色一片緋紅。
張詩筠道:“若善,自珠玉宴一見,我覺著與你一見如故,方才之事以你的機智,其實詩筠所為多余了。”
“有心之舉,怎會多余?!倍湃羯茡u頭,真誠地望著張詩筠道:“有詩筠在,我很是高興?!?p> 張詩筠點點頭,她艷麗的臉龐,此時帶著靦腆而真心的笑。
她們繞過了這一叢白玉蘭,沿著小道的鳳尾竹一路走去,這時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一個假山的高處,離地約有一丈多高。
張詩筠稍落后于杜若善,心中暗想著,若就這樣一推,此人會跌個頭破血流,也許便會一命嗚呼。
但這里是安親王府,出了人命,她難以脫身。
杜若善自然不知張詩筠所想,心中還備感暖融,這還是她來到京都所交的第一個朋友,而且還是不一般的貴女,她真切地說道:“好,真好,詩筠,我很高興。”
張詩筠加快了腳步,與她并肩而行,略有擔憂地說道:“只怕你已經(jīng)得罪了嵐月,你日后小心?!?p> 杜若善覺得有些煩躁,她扯了一扯領(lǐng)口,道:“就因我跟著曾師父一年半載?嵐月又不喜刺繡,為何會如此針對我,真是想不明白?!?p> 張詩筠用帕子捂著嘴吃吃笑道:“你竟然不知,嵐月在京中迷戀你大哥杜思明,許多貴女都知道的,哪知道,你大哥與董遙清訂親了,而你與董遙清關(guān)系甚至好,嵐月不遷怒于你才怪?!?p> 杜若善愕然,她才想到為何大哥如此果決與董遙清訂親,原還有這層原因。
恐怕大哥早就算到了這一步了,若嵐月面圣,求了指婚,那可真是無力回天了。
大哥一身抱負,怎么會甘心被這樣的一個女人所累。
“咦……”張詩筠指著杜若善的裙裾,說道:“若善,你這里濕了一大攤了呢?!?p> 杜若善望了望,只見裙裾處有手掌大的一攤水跡,恐怕是方才不小心沾染上的。她的另一套衣裳還在在馬車,因安親王府不能讓其他家的下人進府,因此紫葉就留在了馬車。
張詩筠道:“你的衣裳也在外面對不?”
杜若善點點頭。
張詩筠道:“別怕,我?guī)闳フ覗V月,她的院子正在前面而已?!?p> 張詩筠口中的朧月正是齊渲的親二妹。
能盡快換下這身污跡的衣裳,這樣的法子是最好的了,杜若善跟著張詩筠往前走去。
卻在小道上,迎上了一人,正是寧蘿。她身旁站著安親王府著裝的丫鬟,提著一個小包袱。
“張姑娘,杜姑娘?!睂幪}打著招呼。
杜若善對寧蘿初時心有憐憫,但今日她同樣也被嵐月打壓,對寧蘿已有兔死狐悲之感。
“寧姑娘。”杜若善十分客氣地與寧蘿回禮。
張詩筠平靜地望著寧蘿道,眼神略有幽深:“寧姑娘,可有干凈的衣裳?”
杜若善這才看到寧蘿身邊的丫頭拿著一個小包袱。
寧蘿對上張詩筠的目光,落落大方道:“張姑娘,我正好有一套干凈的衣裳?!?p> 張詩筠嘴角一扯,極輕極淡地笑道:“好極了,若善,你與寧蘿身段相仿,換上定是十分合適?!?p> 寧蘿臉上略有驚訝,望向杜若善道:“我身上的污跡用帕子摭一摭便是了,杜姑娘,但用無妨?!?p> 杜若善極懂察言觀色,兩人的對話,雖是以禮相加,但氣氛暗藏劍拔弩張,她身后這處水漬,恐怕有詐,還有她的身體越來越熱,竟是極為不妥,她強忍著不適,謝道:“謝寧姑娘?!?p> 那丫鬟把包袱遞給杜若善,杜若善接過,并點頭致謝。
寧蘿便作了一禮便離去。
那丫鬟留在杜若善身后,看樣子是要伺候杜若善更衣了。
杜若善手提著包袱,對張詩筠道:“不敢打擾朧月郡主居所,若善去待客廂房罷?!?p> 張詩筠沉思片刻道:“是詩筠思慮不周,這樣,我與若善同行罷了,若有人來了,可為若善摭一摭?!?p> 杜若善望著張詩筠的關(guān)切之意,便點了點頭。
哪知道,走不了幾步,杜若善卻是昏倒在地。張詩筠手急眼快,一把扶住了杜若善,那丫鬟嚇得直愣住,若是貴人出了什么事,她難逃一死。
“不要聲張,免得姑娘聲譽有污,快,扶著人送到那個院子去吧?!鄙砩蠅褐粋€毫無知覺的人,張詩筠臉上一片通紅。
那丫鬟趕緊把人扶住位了,兩人合力把杜若善攙扶到了那處小院,這個小院正是朧月郡主的居所。
這院子也甚是怪哉,竟只有一個婢女守院。
張詩筠安置杜若善上了榻,但對同來的丫鬟道:“你快去請大夫?!?p> 那丫鬟應(yīng)聲便跑了出去。
張詩筠站直了身,望著杜若善的片刻目光帶著陰森,隨后果斷轉(zhuǎn)身離開。
本來她聽到杜若善說封針之時,起了惻隱之心,不曾想杜若善如此急智??磥矸忉樦率撬摾У臋?quán)益之計罷了。
張詩筠微微彎起了嘴角,暗想道,杜若善她很聰明,猜得到茶里有藥,因此棄茶而飲酒。
但她張詩筠更聰明,她就知道杜若善會棄茶不飲,因此她把藥下到了果子酒里,而且用的藥與嵐月的一樣。
所以今日之事,眾人會認為是嵐月所為,與她張詩筠無關(guān)。
念至此,張詩筠心中大爽。
張詩筠走后,藏在房梁的夜影陷入了沉思,主子只讓他看著人,記錄著一言一行,沒有說干涉此人的活動。
很明顯,此人已經(jīng)暈倒了,等會肯定會被人誣陷有違貞節(jié)之事。
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夜影決定還是把人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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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詩筠出去后,經(jīng)過花亭,發(fā)現(xiàn)人也散了,便直接去了她母親處,因為獻禮快要開始了。
安親王妃年近四十,保養(yǎng)十分精致,光潔的臉龐一絲皺紋也沒有,帶著上位者的淺笑正坐于正位之上。
在正廳之中長輩與各家男兒都在,用了一道紗簾隔開了女兒們的席位。
即將獻禮,那頭杜周氏怒道:“善姐兒哪去了?”
杜若盈平靜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她不愛與我一道,便跑開了?!?p> 杜周氏心下著急又擔憂,卻也無可奈何,怎么也不敢在此時去尋人。
郭氏安慰道:“婆母,善姐兒是個聰穎的,怕是遲來了,不敢進這內(nèi)殿罷了?!?p> 杜周氏聞?wù)Z便暫時放下心來。
齊渲入座之時,他草草看了一眼女席,并沒有看到杜若善,難道她沒來?那可真是可惜,他此次的名次不錯,倒想看看她是何等表情。
齊渲轉(zhuǎn)身細語交代著身旁侍人打探杜若善是否來了。
杜若盈這時望入前方,卻發(fā)現(xiàn)齊霖也來了,只見他身穿淺繡石青衣裳,頭戴玉冠,顯得十分溫文爾雅。
齊霖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抬起頭來,對她對視一眼。
杜若盈想起自己在他面前曾經(jīng)有過的狼狽模樣,心下一頓,但臉色保持如常,坦然地迎上了他的目光,點頭致意,便移開了目光。
只是無意一瞥,齊霖很自然地轉(zhuǎn)開了目光。
旁邊一個尖聲的太監(jiān)正一一報著眾人獻上的禮品。
此次宴會僅僅邀請了五品以上的官員,因此這一過程不會太久。
杜周氏僅僅挑了一支成色及佳的白玉瓶送上,不出錯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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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侍人固川回來,湊到齊渲耳邊道:“爺,杜姑娘來了的,卻獨自一人暈倒在東偏院里?!?p> 齊渲心下疑惑,這東偏院是個廢院,早就鎖上了,怎么到了那個地方了。他交代道:“把人看好了。”
固川猶豫了下,答道:“中了毒,只怕拖延不了?!?p> 聞言,齊渲悄悄地起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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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善是被夜影移到東偏院的一處廂房的,此時她正閉眼昏睡著,臉色一片潮紅。
夜影還沒來得及喂解藥給她,便有人尋到了這里來,只好飛身上了屋頂。
齊渲一進來,便被杜若善的模樣一驚,猶豫了一下,便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旁邊的固川說道:“爺,杜姑娘中了媚藥,已喂下了清香丸,但撐不了多長時間,奴已經(jīng)派人尋解藥了,只是這解藥難找?!?p> 齊渲問:“還要多久?”
固川回答:“奴得把千日紅抓來。但,只怕不好抓?!?p> 這千日紅是勾欄院的最受歡迎的人,他不但能制得一手好藥,而且做好出來的東西品種多,效果好,又不傷身體。
這時杜若善的臉龐更為紅艷,雙手胡亂地拉扯著衣裳,發(fā)出一陣陣的哦吟,似乎在說話。
齊渲低著頭,靠近,只聽得她說熱……
看到她這般辛苦,齊渲竟然有了些許的揪心,這真是棘手,齊渲頓時無措了,“還有什么方法?”
固川答:“便是與人交/合。”
齊渲聽到此言神色頗為古怪,要去找個男人給她解毒?他盯著杜若善的臉龐,彎翹的睫毛,在眼簾處投下一小片陰影,雙唇肉嘟嘟的,只比一顆櫻桃那般大小。
這般看著好像又舍不得給其他的男人。
“再等等吧?!饼R渲話落,便站了起來,走出了屋外。
這時,千日紅正好被請了進來。
齊渲暗自松了口氣,方才他竟想到了自己去幫杜若善解毒罷了,還頗覺得這個主意好。
千日紅雖有幾分傲氣,但還拎得清,安親王府來人相請,不得不來。
他與齊渲也不客套,問:“人呢?!?p> 固川道:“請吧?!?p> 千日紅進了屋,一看杜若善的臉色便知中了哪種媚毒,從懷里掏出好幾支瓶,望了一眼,便放下一支白瓶子,說道:“三顆化水,喂下去,剩下的丸子每天一顆,吃完這毒便清了?!?p> 話罷,徑自走了出去。
齊渲進屋,盯著杜若善的臉色,直到看到那一層艷麗的紅退去,隨后轉(zhuǎn)過身來交代道:“好好看著。”
“是。”固川交代了兩個丫鬟后,便快速地跟上齊渲離開了這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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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廳的那頭,杜若盈走到張詩筠身旁問道:“詩筠,你知道我姐姐去了哪里嗎?”
張詩筠笑道:“我正好奇,她怎么沒在殿內(nèi),方才我與她一道賞玉蘭,后來她說想自己一個人走走,我便回來了?!?p> 杜若盈懶得浪費時間,直接說道:“要不詩筠陪我一同找她?”
詩筠睜著漂亮的眼睛,熱切道:“好啊。要不要叫更多的人一塊找啊?!?p> 旁邊的趙菲菲眼睛都亮了,“我也幫忙。”
結(jié)果一大群人跟著張詩筠去到了那團玉蘭處,四處找人。
“啊……”一處偏院里傳來尖叫聲。
嵐月縣主最是積極,一馬當先,沖進了那個院子。
卻只見一個身材瘦削,臉色暗黃的男子,正立于一處房門前,見到眾人,神色異?;艔埖剡M了屋。
嵐月大膽,視意身邊的粗壯的婆子,兩婆子三兩下便撞開了門。
進了屋,卻只見這名外男。
張詩筠心下疑惑,怎么只有一個人在這里,杜若善呢?她中了那種藥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清醒的。
這一大群人都愛看熱鬧,三三兩兩地圍地在門口,吱吱喳喳的。
那兩婆子在屋里搜了一圈,篤定屋里只有這男子一人。
嵐月望著那男子,大喝一聲:“說,你來這些做什么?”
那名男子捏著一張手帕,嚇得瑟瑟發(fā)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我找扇扇……”
“誰?”嵐月不耐煩地問道。
其中有人小聲地說道:“杜若善?”
嵐月驚喜地盯著那男人,說道:“是不是要找杜若善?”
男子一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略怔了,他受約的人名叫林惜雅,不是杜若善,但他卻沒有否認嵐月的話,點頭算是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