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歡跑進阮盡南房間的時候,他坐在地上,弓著身子,周圍的東西被丟得亂七八糟的,她朝他走近的時候看見了地上有圓點的血跡。
她把他的手抓起來看,他的手上拿著一片碎掉的鏡子碎片。手心里還緊緊捏著幾片,血一滴滴的淌下來。
卿歡用力把他捏著的鏡子碎片摳下來扔掉,她覺得還不止這么簡單,拉過他的手臂一下子扯開衣袖,很多劃痕清晰可見。
她覺得自己都快喘不過氣來了,阮盡南低著頭不看她。
“你又忘記了,你又忘記了!”卿歡哭喊著,這一刻她也覺得好絕望。
“你答應(yīng)過我不傷害自己了……為什么,為什么……你又……”卿歡拉著他的手哭得喘不上氣,鼻涕眼淚一起流。
她重重的跪在地上,近乎嘶喊般的哀求:“是不是要我跪下來求你,求你活著!我求求你,你活著,活著!我不是說了嗎,全世界不要你了,我卿歡也要和你站在一起!”
卿歡的心口在疼,她緊緊的,用力的抓著阮盡南的肩膀,說:“你要記住啊,阮盡南,你要記住我的話!”
他低著頭道歉,也不敢抬頭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像個小孩子。
卿歡哭得沒力氣了,摟著他的背,把下巴擱在他的肩頭,對著他的耳朵,放柔了聲音,盡管已經(jīng)變得嘶啞了。
“阮盡南,我真的好愛好愛你,想和你結(jié)婚,到老了還要在一起,所以你能不能留下來,好好活下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p> “對不起。對不起……”阮盡南一直低聲重復(fù)著,他絕望又夾雜著愧疚的聲音讓卿歡覺得無力而悲傷。
她松開他,扭頭看向外面的院子。
那在微風(fēng)里搖曳的滿院梔子花啊。
她把阮盡南低著的腦袋扶起來,他不肯抬頭,就那樣低著,整個身體躬著,似乎想把自己縮成一團,緊緊的把自己包裹起來。
卿歡覺得很疲憊,她坐在那里,把手放在他背上,看著院子里:“阮盡南,你抬頭看看好不好?你看院子里的梔子花,我們剛來的時候好多都枯死了的,你照顧它們這么久它們都活過來了?!?p> 下午四五點的光景,太陽斜照在白墻上,照出一種久經(jīng)年月的黃。院里的梔子花,草,樹影子都在那墻壁上,被風(fēng)吹得生機勃勃的搖擺。
那場大雪后南梔又像以往的冬溫暖干燥了。
“外面的陽光真好啊。”卿歡低喃著,阮盡南卻始終低著頭,他的身體又開始無法控制的顫抖了。
卿歡面對著他努力把他的腦袋抬起來,看進他的眼睛,這么清澈好看的一雙眼睛怎么會一點光亮都看不見?
“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鼻錃g捂著臉哭起來,“我不該離開你那么久的,我應(yīng)該陪在你身邊的,是我錯了,我不該怪你的……”
阮盡南終于抬起頭來,他想說話,想告訴她不是的,但他好累,好累。像沉在水里,隔著他最愛的女孩這么近,又那么遠,遠得他覺得自己好像不屬于這個世界了,被困在一個巨大的水箱里,什么都看得到,什么都聽得到,但是他浮不到水面上去,呼吸沉重,心跳失去正常頻率。
為什么啊,為什么他就想好好活著,這么難?為什么要這么折磨他?
他的頭好疼好疼,卿歡的臉變得模模糊糊,她的哭聲也遠了,他的身體還在發(fā)抖,想要伸出去拉著她的手顫抖著,怎么也握不到。
好累。
他放棄了掙扎,腦海里有什么東西一下子放松了。就這樣吧,他離水面越來越遠了,沉到水底吧。
意識模模糊糊,然后徹底失去意識。
阮盡南醒來的時候是在小鎮(zhèn)上的醫(yī)院,卿歡坐在旁邊,一雙眼睛紅腫著,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喝點水?!鼻錃g把保溫杯里的溫水倒到杯子里遞給他,“我們可能得離開這里了?!?p> 阮盡南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卿歡說道:“我開學(xué)大四了,很多事情要忙,待在南梔不方便,我已經(jīng)在學(xué)校附近找了房子,我們搬過去,這樣學(xué)習(xí)和照顧你也都方便。”
阮盡南本想說點什么,最后什么也沒說,只是點點頭:“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p> 搬到學(xué)校附近的出租房那天是個很好的晴天,萬里無云,陽光很暖。
涂城和常相思來幫忙了,四個人一下午就全部搞定,在下面的飯館吃了一頓飯就各自散去。
晚上卿歡在自己的臥室里整理衣服,阮盡南推門進來坐在她對面的地上。
“地上很涼啊,小心生病哦。”
阮盡南搖頭,神神秘秘的說:“給你看個東西。”
卿歡把行李箱拉鏈拉起來:“什么呀?”
他把自己兩條胳膊的手臂袖子拉起來到最上面,伸到她面前。
他的兩條胳膊上露出了青色的紋身圖案。一眼看上去花花綠綠的。
卿歡抓過來看:“你去紋身啦?你就給我看這個?”
“你仔細看?!?p> 卿歡把他的胳膊拉到燈光下湊近仔細看,那些青色的紋飾下是一條條用刀劃過的疤,尤其手腕處的最深最猙獰,她的呼吸開始重起來。
“誰讓你看這個了?!比畋M南縮了一下手。
他換了方向和她并排坐到一起,再把胳膊重新放到她面前。
他把她的名字紋了整條胳膊。
“卿歡。我把你的名字紋在這里了,這樣每次想要用刀劃自己的時候就會看到你的名字,想到你我就能停下來了?!?p> 只是一個名字,他也想保護。
卿歡用手指慢慢摸著她的名字,說:“雖然看上去真的很奇怪,但是……我還是很感動的?!?p> 阮盡南說:“我能想辦法控制自己的,我能好好活著的。但是你要在我身邊?!?p> 卿歡笑笑:“我在啊,一直都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