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了什么似的,龍雪低下頭,避開了我的視線,若有所思地沉聲開口:
“這世間,是有很多令人痛苦的事,但卻沒有比死,更空虛可怕的了。但,即使是死,我也會和你死在一起,因為只有和你在一起,我的人生,才不算虛度。”
我沒有繼續(xù)追究什么,因為我相信龍雪。這是我,最后一次,全心全意的相信別人,希望他,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對的人,不要,再讓我重蹈凌風的覆轍。
我沒有問龍雪這個名字的寓意,但想這龍雪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只有千暮曾與他朝夕相處過,論感情是勝過親人的,所以‘祈暮’之意,定是祈禱千暮能,重生之意。
龍雪近日似乎很忙,已經連續(xù)七日沒來看我了。
但我卻沒有像曾經喜歡凌風一樣,因幾日的分別而胡思亂想。我想,大概是我,太過信任他的緣故吧。
我母族被滅門一案,還沒個結果,如今來了天庭,經過這幾日的熟悉,我已清楚了天庭的路徑,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查一查那個身上有冰鳳族血統(tǒng)的,幕后黑手的身份。
我拿著龍雪宮中之人獨有的,可以隨意出入除了天帝宮殿的任意地界的令牌,循著記憶中的路徑,來到上次我看那個身上有冰鳳族氣息的人,消失的宮殿外。
這個宮殿,和天帝的宮殿,隔了一座橋和一座大殿,我剛走到這座宮殿門口,遠遠就看見彼之凌跪在天帝宮殿門口,而她的對面,是我素未謀面過的天帝,凈淵。
“來人!彼岸天將不守臣規(guī),僭越犯上,罪不容赦,革去她天庭右將之職,去封妖塔看守妖物,一旦有失,天規(guī)伺候!并且,沒有本尊的命令,永不得回朝!”天帝冷得仿佛結了冰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帶著帝王特有的不容拂逆的懾人威嚴?p> 說罷,他轉身欲走。
他竟敢,如此對彼之凌?虧我還以為他回心轉意,愿意接受彼之凌了呢!
一個,為了名利權位,連祖宗都不認的狡詐小人,彼之凌能看上他,都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分,沒想到他不僅不識抬舉,真是,可恨之至!
“等等!”一個瞬移,我來到他跟前,雖然心里一萬分地瞧不起他,但為了不給在天庭為官的龍雪添麻煩,我還是給他行了一個臣子的禮,方才再次開口,“不知之凌姐姐犯了何罪,竟惹天帝如此震怒?”
聞言,本已經轉過身的天帝,愣了片刻,方緩緩地轉過身來。
他劍眉若蹙,不怒而威:似女人般曲線柔美的桃眼,深邃幽暗,如一汪看不見底的潭水;貼身的錦服,勾勒出壯碩有型的身材,錦服上道勁的蒼龍圖案,給他增添了幾分狂傲不羈之氣。
沒想到,明明一個卑鄙陰險的小人,見到他的第一面,竟會給人一種這個人是一個剛正不阿、義薄云天的君子的感覺。
“彼之凌,逾越本分,對本尊生出了不該有的情愫,三番五次攪亂本尊的計劃,故有此懲戒?!贝蛄苛宋移蹋斓廴粲兴嫉亻_口。
“雖然如此,但革職已是十分嚴重的懲罰,天帝為何還要讓之凌姐姐去看守封妖塔?那里邊囚禁的,可都是自祖神創(chuàng)世時便誕生的,遠古妖族,法力逆天,兇殘嗜血……”話未說完,袖子便被人提醒似的,用力地拽了一下,我低下頭,對上了彼之凌滿是哀求的雙眸。
她凝望著我,祈求地搖了搖頭。
“然后呢?”見我突然停下,天帝挑起眉頭,意猶未盡地追問道。
“讓之凌姐姐去戍守,可磨練她的心志毅力,也算是一個好去處。”咽下心中的不平,我言不由衷地再次開口。
“如此,甚好?!毖壑卸嗔艘荒ㄓ杂种沟男σ?,天帝望著我,再次開口,“你,就是龍雪的未婚妻,昔日冰紫月和赤一鳴的女兒,冰啟晨?”
“回天帝,是的。”我道。
“你雖然之前是個無名小卒,但如今,早已可以獨當一面了。不必如此拘謹?!毙α诵?,凈淵道,“過幾日就是你與龍雪的大婚了,你可是,真心喜歡他?若不是,本尊這就替你拒了這門親事。”
彼之凌說過,天帝喜歡我,他如此說,不知是不是想以“愛”為名,通過這種方式,讓我留在他身邊。
“臣下與龍雪上神,確是真心相愛,此情,日月可鑒,臣下,多謝天帝抬愛,只是,這婚事臣下絕不會反悔?!蔽业?,語氣堅定地斷了他的非分之想。
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天帝轉身離開:“既然如此,那本尊就為你準備一份豐厚的賀喜之禮,祝你們白頭偕老!”
“之凌,你為什么不反抗??他這樣對你,不公平!”見天帝走遠,我扶起跪在地上的彼之凌,忿忿不平地開口,“是天帝,就可以如此為所欲為嗎?!”
“有魚,我為他做了太多事,這些事,累積得越多,我反而會越放不下。他這樣做,也好,至少會讓我,徹底死心?!贬屓灰恍Γ酥璧?,轉過身,在幾個天兵的押送下,向封妖塔走去。
她有過那么多條路,唯獨這一條,是走得最輕快的,或許,這就是放下執(zhí)念的感覺吧。
七日沒有出現(xiàn)的龍雪,這日終于回來了,他的頭發(fā)有些凌亂,面色也十分蒼白,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你怎么了?!”我大驚,忙扶住搖搖欲墜的他。
“沒事……”龍雪道,臉上露出一抹甜蜜而幸福的笑容,然而這個笑容剛綻放不久,他便一個搖晃,暈倒在了我的懷里。
龍雪昏迷了一天一夜。
我是在龍雪的咳嗽聲下醒來的。當時我伏在龍雪的床頭,本想一直守候到他醒來,卻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龍雪……你醒了!”我歡喜若狂,如同經歷幾世離別后的再次重逢。真真是有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你都要嚇死我了!”歡喜過后,一股難以自已的擔心和委屈便涌上了心頭,望著龍雪異常蒼白的臉,我嗔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有魚,我想你。”他道,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已欺身而至,用自己的唇,堵住了我的嘴。大腦空白一瞬后,我倏地瞪大了眼睛。
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想逃,但在看清對面人獨一無二的、放大幾倍的臉后,我并沒有做出任何躲閃或者反抗: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不應該抗拒他的親近的。
龍雪的唇微涼柔軟,他在我唇瓣上輾轉吮吸,仿佛一個留戀蜜糖的孩子,不愿離開。剛開始我還有些被動,但在他纏綿悱惻的吻下,我渴望什么似的,開始一點點迎合他。
就在我有些意亂情迷的時候,龍雪離開了我。
“有魚,你可真的愿,陪我一生一世?”凝視著我的眼睛,龍雪帶著一絲我看不懂的復雜,小心翼翼的開口。
“你若,不騙我,不欺我,不利用我,不算計我,一心一意,至死不渝,我必,一生一世,生死不棄?!蹦曋捻?,我一字一句地開口,鄭重而誠摯。
我最怕的,就是重蹈凌風的覆轍,我想要的,就是對方如我愛他一樣,愛我勝過一切名利權欲,至死不渝。
如此,奢侈。
僅此,而已。
聞言,眼中劃過一抹黯淡,雖然轉瞬即逝,卻被全神貫注的將他盯著我我,捕捉在了眼中。
我知道,這對一些人來說,很難,我知道,或許這件事,根本就不會有一個例外。
我垂下眸子,移開與他相對的視線,心上劃過一抹失望??墒?,對他濃烈到難以控制的愛戀,還是將這抹失望淹沒無蹤。
拉過我的雙手,將它們緊握在掌心,龍雪含情脈脈地開口:“有魚,我保證,會愛你,勝過一切,一生一世,至死,不渝?!?p> “嗯?!蔽矣昧Φ狞c了點頭,只感覺雙眼酸脹。
他既已許諾我,愛我勝過一切,便定然,不會騙我的吧。因為有欺騙,就不夠愛。
我信他。
沉默片刻,龍雪想起了什么開心又不無憂慮地開口:“我請示過天帝了,他答應了我們的婚事。只是……
“只是什么?”我心上一緊。
“需要清除你身上的魔氣……”見他目光中擔憂之色未散,我知道清除魔氣這件事,絕不簡單,甚至,還存在很大風險。
畢竟龍雪知道我的真正實力,尋常危險他根本不需要為我擔心。
“怎么清除?”
“上雷劫臺,受八十道天雷?!彼従忛_口,遲疑而不安,仿佛那個要挨天雷的不是我,而是他。
“好。明天就去?!蔽业?,不假思索。
在和所愛的人在一起的這件事情上,我不允許有任何阻礙,即使有,也必須跨過去。
聞言,龍雪一愣,臉上首先浮現(xiàn)的不是成親之事有了譜的幸福,而是不太敢相信的驚訝。
“你……真的……決定了嗎?”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我,過度的激動讓他有些語無倫次,“你……你……你愿意……為了我……去……去承受那鉆心蝕骨的,八十道天雷?”
他這種語無倫次的樣子,像個害怕犯錯誤的孩子,甚是可愛,沒想到,一向深沉孤傲的龍雪,還有這么孩子氣的一面。
這大概就叫做,受寵若驚吧!
不知道他是把自己放的太卑微了,還是把我看得太高貴了,竟然如此不信任我。
聞言,我故作生氣地撅起嘴巴:
“為什么不愿意?你若真心待我,我又豈會不真心待你?而且我還要告訴你,你若如你許下的誓言那樣待我,我必定此生都不相負!”
“有魚,我一定會讓你此生都不相負的!”龍雪興奮地道,用力地把我擁進懷中。
來到雷劫臺,我準備承受那五十道祛除魔氣的天雷。
剛陪我踏進雷劫臺的門口,龍雪便被天帝攔住了。
見狀,我抬眸望向面前這個身著龍袍、頭戴金冠,渾身散發(fā)著不能褻瀆的王者之氣的男子。
天庭歷任天帝,從未有過監(jiān)察雷刑的先例,他來這里,是要做什么?
“你下去。在執(zhí)行雷劫的時候,我不想看到有人徇私舞弊?!碧斓鄣?。
聞言,一抹異色劃過眼底,龍雪意味不明地注視了天帝良久,方緩緩開口:
“我只是想陪著她?!?p> “不必。”天帝不容分說地開口,對龍雪下了最后的通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