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魚姑娘，無論你方才聽到了什么，都不要當(dāng)真，母親只是一時想不通口不擇言而已，這些只是我們的家事，與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彼剖强闯隽宋业男乃?，他解釋道，有些擔(dān)憂地看了我一眼。
聞言，看到他一如往常的溫暖笑容，我驀然產(chǎn)生一種“真是我自己多想了”的錯覺。
但錯覺只是錯覺，何大哥就是這種讓人舒服的性子，我知道，穆大娘說的都是她的心里話，都是他們一家一直心照不宣卻唯有我不知道的真相。
為了不讓他失望，我第一次配合他演戲，故作釋然地一笑，道:“嗯，我知道啦！穆大娘只是隨口一說而已，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穆大娘，我去山上抓魚了?！背抗馕Ⅴ?，我跟已經(jīng)起來的穆大娘打了聲招呼，便向山上走去。
一是為了躲開怒氣未平的穆大娘，一是想通過增強自己體質(zhì)的方式，盡量更多得獲得這具身體的控制權(quán)，減少入魔次數(shù)。
這是我目前能想出來的，唯一一個勉強算擺脫魔種的方法。
因為現(xiàn)在的我太弱，還不是那個黑衣男子的對手。
進(jìn)了山里我才后知后覺，這座山不是昔日我與兔熊藏身的大山，不一定有那么寬那么深的大河，即使有河也不一定有魚。
可木已成舟，后悔也無益。
兔熊曾對我進(jìn)行的魔鬼訓(xùn)練讓我明白，看上去再艱難的事，若不親自試一下也永遠(yuǎn)不知道它的本來面目是什么，既然已經(jīng)進(jìn)來了，就找一下吧。
繞著山走了半個時辰，我終于找到了一條大河。
這條河與之前那座山中的很像，河面寬闊，河水清澈見底，可看見河底的石頭泥沙和偶爾游過的沙丁魚。
望著河底的游魚，我思緒起伏。
記得以前還在村子里的時候，善于捕魚的人家會在七日一度的集市上，將小魚拿來賣錢。那時候，一條魚賣一文錢，但因為山村人少，又與世隔絕，農(nóng)人都是自食其力，所以買的人極少。
不過我想，在人煙鼎盛、袖手農(nóng)田的城市，買的人應(yīng)該很多，而且物以稀為貴，價錢也會更高些。
那就靠賣魚，給穆大娘在她家留宿的報酬！
幾點銀灰色的光芒劃過水底，瞳孔一縮，我猛然出手，卻因用力過猛，一個不穩(wěn)，栽進(jìn)河里。
“噗……”一個少女的聲音從身后響起，似曾相識。
這個聲音是……是綠衣少女的！
我又驚又喜，急忙轉(zhuǎn)過身，只見之前死在我懷里的綠衣少女，正站在身后，笑意盈盈的將我望著。
“我不是在做夢吧？??！”見她身上沒任何受過傷的痕跡，我有些難以置信的開口，話音未落，身體突然像第一次與綠衣少女見面時一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拎上半空。
“這回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吧？”少女狡黠一笑，再次開口。
“好吧，我信了信了！”我被嚇了一大跳，忙開口。
聞言，少女調(diào)皮一笑，沖我輕輕點了下頭，我便從半空緩緩落下，平穩(wěn)著陸。
“你是怎么活過來的？”我對少女道。
“你救的啊，”少女無奈挑眉，“你忘了？”
“我？”我大驚，“難道是我的血起了作用？”
“是啊，若是普通凡人，確實救不了我，可是你不是凡人，因為你的血里蘊涵的力量，抵普通凡人百倍。”說著，少女走到我跟前，伸手按住我的肩膀，把我原地轉(zhuǎn)了幾圈兒，一邊轉(zhuǎn)一邊道，“奇怪，為什么我看不出你的真身是什么呢？”
被她轉(zhuǎn)的暈頭轉(zhuǎn)向的我，差點兒摔倒，我無奈的停下來，看著她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真身是什么，那個魔族人說我受了重創(chuàng)失憶，我的真身是一只九尾赤狐，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還是假。”
“重創(chuàng)失憶？”少女一愣，看向我的目光多了一抹驚異，“你是說，你失憶了？”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從從冰洞出來，我就對這個世界和自己的身份，沒有任何印象。我來到柳城，除了找……找一個走失的伙伴，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找出自己的真正身世?！?p> 兔熊是六界公敵，我不敢把自己尋找兔熊的事告訴少女，怕少女會殺了它。
我現(xiàn)在太弱，無論是那個黑衣魔族人，還是這個我曾救過一命的少女，論實力，我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我突然好討厭，討厭這種比所有人都弱的感覺。
“那個魔族人不過是魔族的一個小兵，他能知道什么？”思索片刻，少女不以為然地開口，“九尾狐族的血可沒有愈合傷口的能力，要我說啊，你應(yīng)該和那個能施展出重生冰的冰鳳族，有什么淵源?！?p> “重生冰？”聞言，我想起了自己爆發(fā)冰這種異能，冰封了整個村子的事情，找到了什么線索一般，忙問，“這種重生冰，指的是一種冰嗎？”
“算是吧……”略一思索，少女道，“反正他們在施展這種法術(shù)的時候你看到的全是大冰塊，至于這種大冰塊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冰，我沒接觸過，也不知道?！?p> 說到這里，少女習(xí)慣性的自嘲一笑，道：“我只是個修行只有幾百年的小妖，鳳族可是六界五大遠(yuǎn)古神族之一，我連被人家打的資格都沒有?！?p> “鳳族真的有那么厲害嗎？”我感到很震驚，因為在我的眼里，少女已經(jīng)很厲害了。
“是啊，鳳族是從天地誕生之日便有了的遠(yuǎn)古神族，其血統(tǒng)精純，是其他非遠(yuǎn)古神族無法相比的。六界的人都知道，一個種族的血統(tǒng)越精純，修煉出高級法力的幾率就越高，精純的血統(tǒng)可是多少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天賦。”
說到這里，少女眼底劃過一抹黯淡，她嘆了口氣，繼續(xù)道：“像我，是血魔和蛙妖的后代，因為血統(tǒng)不純，修煉只能停留在中級階段，一直無法突破到高級，甚至因為血統(tǒng)的緣故，連平時正常生活都成了一種奢望?！?p> “正常生活？”少女的話，觸到了我心底的傷口，看了她一眼，我失神開口。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不知道如何操控身上有可能隨時爆發(fā)的各種異能，每天在人群中生活如履薄冰，又何嘗不是連正常生活都是一種奢望呢？
“因為身體里兩種無法融合的能量互相排斥，如果我不靠吸食活物的血氣壓制，就會被身上的能量吞噬而死，”臉上爬上濃重的凄然之色，少女緩緩開口，聲音沉痛。
“如果你不能控制身上的異能，就會被它吞噬而死！”夢里那個神女曾對我說過的話，陡然浮現(xiàn)在腦海。
難道，在“母親”沒有犧牲自己替我解除自己身上的反噬之前，我的身上也存在著兩種互相排斥的能量？
也就是說，我可能也是身上流淌著兩種血統(tǒng)的，怪物？
“可是，我想活著，我不想就這樣被短命的魔咒禁錮一生，不想生命還沒來得及開始就看到結(jié)局，我要打破魔咒，我要活下去！所以，我開始每天吸食活物的血氣，只為了讓自己活下去，并且找到，打破這個魔咒的辦法?！边鹑^，少女咬牙切齒的開口，似乎要將血統(tǒng)排斥的魔咒，碾碎在自己的唇齒間。
看到她頑強不屈的樣子，我佩服的同時也暗自感慨自己的幸運，因為倘若沒有“母親”，我恐怕早就死在自己的異能之下了。
“既然我的血有那么大的能量，那你以后就別吸食動物的血氣了，喝我的血吧！”雖然少女勇氣可嘉，但那些因她而死的生靈，畢竟是無辜的，“我的血能量那么大，或許還能幫助你解開身上的反噬呢?！?p> 聞言，少女又驚訝又歡喜地看向我，半晌，方才開口：“那真是太好啦！我就說，你是個善良的人，我果然沒有看錯！”
“……”我嘴角微微抽搐：答應(yīng)得這么痛快，怎么感覺我吃虧了呢。
見狀，少女忍不住笑了，雙手按上我的肩膀，道：“你放心，你的血蘊含著強大的能量，用你的血的話，不需要太多，每天一滴就夠了！”
“好！”我點了點頭，學(xué)著她的樣子打趣兒道，“但我要先抓魚?！?p> “有我在，還用你抓什么魚??！”不想少女不僅沒笑，還對我的話嗤之以鼻，“喝你的血，當(dāng)然要回報你啦！以后我就是你的傭人，你想做什么，就告訴我，我替你做！”
“可是我……”
“沒事！正好我閑著也無聊，”見我一臉糾結(jié)，少女不容置喙地打斷道，“做些事還能活動活動筋骨！”
“不是，我……”
“你幫我我報恩，天經(jīng)地義！你別不好意思了，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是，但是我……”
“你啥也不要說了，不管你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我都要做你的貼身仆從，為你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你活我活，你死我死！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
見少女完全不給我說話的機(jī)會，我無奈的慫了慫肩，轉(zhuǎn)身走進(jìn)河中。
我一動不動地站在河中，目光緊緊地鎖定水面之下，等待下一條魚的出現(xiàn)。
一條銀灰掠入眼角，我一個旋轉(zhuǎn)陡然出手，手指觸碰到一片濕滑，不帶用力，那濕滑已消失不見。
用冷水抹了把臉，讓自己的精神更加清明，我深吸一口氣，凝神靜待。
“嘩啦！”一聲，在我快驚掉下巴的目光下，一排魚從河里飛起來，然后一個接一個的，自己飛到了岸上。
再看綠裙少女，此刻她正站在岸邊，手在胸前比劃著什么。
“你快住手！我是在鍛煉體質(zhì)，你幫我，我還怎么鍛煉啊！”知道是少女搞的鬼，我哭笑不得地開口，“有些事是要自己做的，你幫我抓魚，難不成我吃飯你也要幫我吃嘛？！”
“好吧，”聞言，少女一臉不甘地收了手，氣鼓鼓地轉(zhuǎn)過身，坐在草地上，“你可真是，又善良又笨的，大傻子！”
大傻瓜！一個相似的稱呼回響在耳畔，一個眉目如畫的小男孩的身影浮現(xiàn)在眼前。
寒傾墨，你現(xiàn)在還好嗎？
你說過，會回來找我的，可是，你恐怕找不到我了，只能我去找你了。
等我處理完了眼前的事，一定會去找你。
“你放心，我會給你機(jī)會報答我的，”收回思緒，我訕訕一笑，哄少女道，“需要你的時候，我一定第一時間就找你，好不好？”
“哼！”少女傲嬌地冷哼了一聲，陰暗的臉色緩和了些，“對了，我的名字叫綠蝶，你可記住了啊，到時候別叫錯了人！”
轉(zhuǎn)過去，我繼續(xù)抓魚。
魚背上的銀光閃爍而過，我手起手落，接連抓了數(shù)次，都是空手而終。
“唉！”又一聲捶胸頓足的嘆息，從岸上傳來，這已經(jīng)是綠蝶因為我抓魚失敗，發(fā)出的第五聲嘆息了。
我無奈的看了綠蝶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出聲了，我的心緒都被她擾亂了。
我閉上眼睛，靜心沉思，眼不見，心自涼。
我同別人不一樣，因為感官敏銳，極易受外物影響，是以但凡需要凝神細(xì)思之時，必得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屏蔽一切外物，創(chuàng)造最利于思考的極靜之境。
我仔細(xì)回憶。
每次看到魚時，因我是靜止站于水中，未發(fā)出任何聲響，所以路過的游魚毫無防備；而我出手的時機(jī)，又是在它們近似小憩的靜止時段，它們的位置，不會與我的所見出現(xiàn)任何變動，可每次我的手，觸碰到的都是魚尾，而且明顯比我所感受到的位置低了一厘，而我的目標(biāo)，卻是目之所見，魚脊的位置。
由此可見，水的折射使人的感覺出現(xiàn)誤差，魚的實際位置比人眼看到的靠前且低。所以下次出手，要抓的是目之所及更前更深的地方，那才是魚真實所在。
想到這兒，我歡喜地?fù)P起嘴角，繼續(xù)保持靜止不動的姿勢，凝神俯視河中，再待游魚。
一道銀灰色閃過，我再次出手，結(jié)結(jié)實實的觸感讓我心上一喜，手指陡然加重了力道，那魚似乎還不死心，拼命拍打著身子，奈何被我扼住了正中，逃脫不得。
“吶！”沖岸上的人舉起手中的魚，我揚起嘴角，笑得一臉得意，“我抓到了！”
見狀，原本一臉無奈的綠蝶愣了一下，然后展顏一笑：“好吧，那恭喜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