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誕生至今,我從未如此逆反過,這是第一次。
我向來憎惡胡攪蠻纏的行為,但臉上火辣辣的痛卻提醒著我,此時所做的一切似乎都理所應(yīng)當(dāng)。
“小賤人,偷東西還口出狂言,老子倒要看看你的骨頭有多硬!給我往死里打!”話音落,四個膀大腰圓的漢子迎了上來,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追我的不僅是店家一個人,還有他的伙計,而剛剛打我的,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而在他們撲過來的一剎那,我第一個念頭便是護住那一屜包子,這一頓揍我不能白挨,這包子算是店家給我的賠償——
他必須要失去一件東西,因為,他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捏住籠布的四角向上一提,包子便被盡數(shù)裹在其中,剛將包裹揣進懷中,伙計們雨點般的拳腳便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保持著半臥的姿勢,死死地將包子護在身下,任雨點一般的拳腳落在自己的身上。
我一面咬牙忍受著體外的痛,一面拼命壓制著在體內(nèi)亂竄的、快要壓制不住的異能,不敢有片刻的走神。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身上的痛已經(jīng)麻木,體能亂竄的能量被流血的傷口消耗殆盡,拳腳聲終于散去。
松了一口氣,身子終于毫不顧忌地倒在了地上。
望著湛藍的天空,飄浮的白云,我有剎那的恍惚,若沒有挨這一頓毒打,這或許還算是,靜好的一天呢。
不知為何,我特別喜歡天空,生來便喜歡,喜歡干凈澄澈的藍,喜歡干凈純粹的白,似乎只要多看上幾眼,它們便可以從天而降,洗滌盡這世間的所有污穢。
對,我還喜歡那金燦燦的陽光,雖然它暖得了人身卻暖不了人心,但那不是它的錯,而是人心太深。
是人自己,用太多的心事,將它埋起來了。
我凝起雙眸,全神貫注地感知著陽光帶來的溫度,將所有心事置諸腦后,放空心扉,讓它可以從高遠的天空,一直暖到我的心上,驅(qū)散心頭所有的恐懼,委屈,和憤怒。
路人陸續(xù)而過,不需刻意去看,不需刻意去聽,便能實實在在地感覺到他們帶著一抹厭惡的、刺人的目光。
躺在大路中間的我,成了所有路人的絆腳石,但對比,我卻無能為力,因為此時的我,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讓開!讓開!”車夫的呼喊同雜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伴隨著行人紛亂躲避的腳步聲。
屋漏偏逢連夜雨,迅速逼近的聲響如一個驚雷在心中炸響,我用力動了動身子,身體卻未移動絲毫;試圖調(diào)動體內(nèi)的寒氣,可那寒氣就像支離破碎的鏡子,再也聚攏不到一處。
我成了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殘廢,一塊刀板上坐以待斃的魚肉,這一生中,我第二次感到絕望。
而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我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夾雜著車輪的馬蹄聲帶著死神的影子迅速逼近,瀕死的恐懼讓我快要窒息,此時我才驀然發(fā)覺,原來,我既沒有想象中那么脆弱,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堅強。
望著已奔到眼前的駿馬,我只有一個念頭——我,不能死。
四周響起一陣尖叫聲,在駿馬的前蹄將要踏上我腦門的瞬間,它烏黑的眼睛映入我的瞳孔,我知道,它在看我,而此時,我也在毫不畏懼地注視著它,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你不可以傷我,不,可,以!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瞬間,馬蹄突然停在半空,像被一條無形的繩索勒住,我微怔,順著馬蹄向四周看去,只見馬、車、車夫、行人……皆保持著馬蹄即將踏碎我腦袋那一刻的動作神情,一動不動,似乎被施了定身法,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剛剛那一驚險的瞬間。
見狀,我有一瞬間的恍惚,不知是別人被定住了,還是時間停止了,亦或這只是我產(chǎn)生的一個幻覺。
不過,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這四周的一切都被定住的千鈞一發(fā)之際,我還是先保命要緊。
想到這里,我急忙起身,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剛剛連閃躲都做不到的我,竟在自己的努力下,將身子挪出了馬蹄和馬車的碾壓范圍。
剛松一口氣,一陣勁風(fēng)陡然從身上擦過,車絕塵而去,四周恢復(fù)了之前的喧囂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