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我早早起來看著施粥的事,安排了幾個人扮成難民混在人堆里,等著瞧好戲。
方才將粥棚搭起,點上火架好鍋,人群便烏泱泱圍上來,拼命往前伸著手。人群中有人按耐住了,跟身旁人竊竊私語起來。
“什么?受賄!”有人忍不住高呼起來。
“噓!小點聲!”說著讓人小聲的人,自己卻聲如洪鐘地喊著。
“呸!也是個污糟東西。跟李擎天一個樣!”有人憤憤不平道。
“對啊,我就說這縣長的位子哪是女人做得了的?!比巳褐械淖h論聲已然越來越大了。
我的人在人群里得到王參領(lǐng)的授意,便立刻道:“誒?我怎么聽說是昨日里幾家大商戶看咱們可憐,給縣長捐了銀子,開粥棚的呀?”
“?。空娴募俚??”人群立刻沸騰起來。
“我兄弟在縣衙做工,我當(dāng)然知道。”我的人得意洋洋道。
“那你怎么還要飯呀?哈哈哈哈哈哈......”其他人哄笑著。
“你管我,小爺......”我的人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了。
前面打到粥的人驚喜道:“果真是!衙門窮,一定是富戶們捐銀子了,今日的粥里有大米!”
王參領(lǐng)站在前頭,適時道:“大家別擠,每個人都有。確實如這位小兄弟所言,今日的粥里有大米,都是因為仁德酒樓、廣源當(dāng)鋪、瓊珍首飾鋪、茗香書齋幾家東家給縣長捐了銀子,日后才能改善伙食,大伙要記得他們的善舉才是??!”
“是啊是啊?!薄皬那爸灰詾樗麄儥M行霸道跟縣長穿一條褲子呢?!薄叭缃窨暇桡y子,想來也是改過向善了?!薄皼]錯沒錯?!?p> 我樂呵呵地瞧著這場熱鬧,呂仁德安排的那幾個人插不上話,臉都急得通紅,想來是不知回去如何交差。將他們架在這場“義舉”之上,也得叫他們出出血。
粥放的差不多了,陳清將昨日寫好的告示貼上??粗巳壕奂饋?,解釋道:“縣里出的新告示:不論店面大小,不論學(xué)徒還是幫工,只要在原有基礎(chǔ)上再雇滿三個人,且在縣衙簽了文書的,一律免半年稅金,半年后再交稅者,當(dāng)天可再領(lǐng)二十大洋賞銀!”
“還有這種好事啊?”人群里馬上有人發(fā)問。
“當(dāng)然了,這都是縣衙里貼補的,為了讓人們都有口飯吃,有個活干。百姓有了錢,店鋪才能有錢賺啊。”陳清笑著道。
“那萬一招了工不給發(fā)工錢呢?”有人問道。
“那便來縣衙告。每家鋪子開起來時,都在縣衙簽過文書,交過保金的。”陳清回道。
眾人議論紛紛,不過也有鋪子即刻便貼了招工告示,門口排起了長隊。
我在街上看著這勢頭向好,心情好的打算回衙門,卻被一個人攔在路口。
“縣長這是何意!”呂仁德氣急敗壞道。
“什么何意?”我明知故問。
“那些銀子是孝敬您的,您怎么能入了公賬呢。”呂仁德發(fā)覺自己失態(tài),向我抱拳道。
我看了看他,低聲道:“我怕被說貪腐啊?!?p> 他臉色一白,還沒來得及開口,我狡詐一笑,喊道:“誒!大家快來看嘞!大善人呂東家在這兒呢,快來給呂東家道謝??!”
呂仁德沒反應(yīng)過來,便被人群圍住,只聽得一片謝聲,我借機抽身逃離,跑回縣衙。
我想著這幾家鋪子家大業(yè)大,便叫之前扮成難民的手下以表達(dá)感謝為由,帶一幫子乞丐天天去他們門口唱蓮花落,擾的他們生意難做,只能拿銀子打發(fā)人。
這兩日西郊的房子已然修繕好了,領(lǐng)施粥的百姓也少了許多,我留心觀察了一下,昨日的粥竟還有的剩。
衙門里忙著入冊、住房篩查,也是不可開交,但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
本想在平樂縣再多呆兩日,看看此舉是否得用。但臨近除夕,高督辦又幾次寫信來催,我只好將這些事情的細(xì)節(jié)處全都交代給王參領(lǐng)辦,囑咐他按時發(fā)文書回千安縣給我報情況。
清早,我便帶著陳清收拾好東西出門,衙門里的人都來送,磨蹭了些許時候,陳清才去牽馬。
“縣長,我......”王參領(lǐng)送我出門,低聲道。
“我知道你能干好?!蔽遗呐耐鯀㈩I(lǐng)的肩。
“多謝您信任我,只是我辜負(fù)了您,也辜負(fù)了白大哥?!蓖鯀㈩I(lǐng)有些哽咽,接著道:“之前那些帳......我不是想貪......實在是沒辦法了,那米湯吃不飽人,守衛(wèi)兵丁們每日都要巡邏干活的?!?p> “我知道,你買了窩頭,你沒拿,我也沒怪你?!蔽倚χ矒岬馈?p> “您......”王參領(lǐng)臉上帶著些驚訝。
“我也知道大家并不都信任我,不過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我笑了笑。
“不瞞您說,剛開始確是因為您的女子身份有偏見??墒悄膭傄慊勖簦覀兌挤?,也明白您是擔(dān)得起縣長一職的?!蓖鯀㈩I(lǐng)抱拳道。
“多謝,平樂縣交給你了。”我快走幾步,翻身上馬,道別道。
天還沒亮,跟陳清策馬在街上疾馳。我以為空曠的街上卻不時能看到百姓們,而我看到的每一個百姓都在說:白縣長慢走,?;貋砜纯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