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深巷
一個身穿斗篷的黑衣人走進酒館。酒館里喧囂吵鬧，酒杯碰撞，拍桌吼叫，一片熱鬧。但黑衣人并未去買一杯酒加入這喧囂之中，而是走到酒館深處，輕輕打開了一扇門。
黑衣人把門關上。房間里唯一的窗被木板釘上了，昏暗異常。角落里亮著一盞微弱的油燈，一個瘦削的男子晃著酒杯，斜倚在椅子上。
“老朋友，好久不見?！焙谝氯碎_口道。
“有事？”男子把酒杯放到桌子上。
“怎么沒見你那個跟班，什么良來著？”黑衣人拉過一張椅子，坐到男子對面。
“他死了。和我一半的兄弟一起。都是你們離國人害的?！蹦凶诱Z氣平靜，手卻攥緊了酒杯。
“喔喔冷靜，是你自己見錢眼開?！焙谝氯松斐鲆恢皇治兆∧凶拥氖滞?。
“你來這干什么？”男子甩開黑衣人的手。
黑衣人從懷中摸出一個小袋子：“我是來談再一次合作的。”
“又想搭上我兄弟們的性命？想都別想！”男子咆哮道。
“你的兄弟們很能打?！焙谝氯税汛尤拥阶郎?，“我聽說面對楚軍的圍剿，他們硬是殺了二十多個楚軍士兵?！?p> “那又怎樣？”
“你應該充分挖掘你的手下的潛能……”黑衣人露出笑容，“這筆生意，只要不出意外，會很安全?！?p> “不出意外？”男子冷笑道：“什么叫不出意外？離國人這次不再丟下我們跑路？你們這幫離國佬沒有一點信譽可言，你們說會保障我們的安全，結(jié)果呢？”
“我可不負責撤退，是葉繼炎將軍下令一天內(nèi)撤走的?！焙谝氯税彦X袋推向男子：“我相信你的威信還在吧？”
“我不會再替你辦事的，想都別想?！蹦凶影彦X袋推回去。
“別這么武斷……你會感興趣的。事成之后，你五百兩，你的兄弟一人二百兩?！?p> “你滾出去吧，我不想聽?！?p> “宋宸，你不明白你現(xiàn)在的處境……”黑衣人的嗓音沙啞低沉，“楚國人要把你們這些楚國的叛徒掛在城墻上。你去下陵城隨便轉(zhuǎn)轉(zhuǎn)，每一個地方都能找到你們的通緝令。你們無路可走，你們的財路已經(jīng)斷了，再過一段時間，你們不是餓死就是被吊死。能幫你們的，只有我們離國人?！?p> “我很清楚我們現(xiàn)在的處境，”宋宸冷哼一聲，“不需要你多操心?！?p> “那你可以給我講講嗎？”黑衣人擺出饒有興趣的表情。
黑衣人見宋宸良久沒有開口，笑道：“如果你再這樣下去，眾叛親離是遲早的事。這樣吧，幫我干完這一單，我就幫你們所有人轉(zhuǎn)移到離國去，怎么樣？你放心，我絕對誠實守信?！?p> “你要我干什么？”宋宸不耐煩地一把抓過錢袋。
“聽說楚王這個月會來南方前線巡視……”
“你瘋了？”宋宸一拍桌子，“刺殺楚王？”
“別著急……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機會。會有我們的刺客和你們一起行動的。你們現(xiàn)在有多少人？”
“十六個，算上我?！?p> “已經(jīng)足夠了?！焙谝氯藵M意地笑了笑，站起身：“既然你已經(jīng)同意了……那我今天的工作也就結(jié)束了。那些錢夠你和你的兄弟們改善幾天生活……但注意別被楚國人抓了。行動前我會通知你們?nèi)プ鰷蕚涞??！?p> “不送?！彼五纺恳曋谝氯送崎T出去，把錢袋打開，手掌托住錢袋一翻腕，叮鈴當啷，好幾塊銀錠掉了出來。
宋宸捏起一塊銀錠顛了顛，裝進口袋里，隨后把剩下的銀錠裝回錢袋里，抓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癱回到椅背上。
不知過了多久，宋宸才從椅背上支撐起來。
“丁帆！”
一個年輕人打開門探身進來：“老大你喊我？”
“這袋錢，兄弟們平分。去錢莊換散錢的時候，千萬別被認出來。”宋宸將錢袋扔給丁帆。
“啊，好，謝謝老大?！倍》幼〕恋榈榈腻X袋，感受到了錢袋的重量，丁帆喜笑顏開。
“快去吧。等等，先給我倒杯酒來?！?p>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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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陰天。
黑衣人把斗篷的帽子往后拉了拉。下陵城還真是熱鬧啊……一點都沒有前線城市的樣子。離國人就在一百多里外呢。
依水而建的城大都是這個樣子的吧。
沒想到宋宸還挺好說服的。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沒這么瘦，看來這段時間苦吃的不少。剛才把葉繼炎將軍抖出來了，這不太好。時候快到中午了，找家店吃飯吧。
那里有家面館……好久沒吃過面了。軍營里從來不煮面。和葉繼炎將軍提過好多次增加伙食種類，每次都讓我去找后勤官，后勤官每次都只會說不行。今天一定要吃一次。
黑衣人踏進店里，找了個空座位坐下來：“小二！”
“誒，來了！客官要吃啥？”
“有什么面？”
“想吃肉的話燜肉面，大排面，素的話有素雞面，青菜面，雪菜面……”
“一碗燜肉面，加一碟青菜?！?p> “客官，十三個銅錢?！?p> 黑衣人把錢放到店小二手里，拉下帽子，靜靜坐著等面。身后坐著好像是一對情侶，閑著無聊，聽聽這兩個小年輕在聊什么，順便碰碰運氣，萬一能聽到什么情報呢。
“我們當時就是在那里，那張桌子上被抓的。我當時嘴都沒來得及擦，就被摁在了桌上?！?p> 被抓？
“他們真野蠻。”女孩對男孩表示同情。
“我和他們辯解說那件事和我們沒有半點關系，但是他們不聽，因為我們身上有血跡。隊長讓他的手下把我們關到監(jiān)獄里去，又派人去搜我們的房間?！?p> “你們在監(jiān)獄里沒呆太久吧？”
“沒有。我們給獄卒塞了點錢。呃，不是一點，當時我們害怕極了，生怕給的錢不夠。獄卒就把我們的腳銬打開了，還帶我們?nèi)ニ麄兊男菹⑹依锎袅艘煌??！?p> “這獄卒還不錯。哦應該說，收了錢后還不錯。畢竟你們應該算是最慷慨的囚犯了?！迸⒌穆曇衾锿赋鲂σ?。
“那是。這筆錢有一部分是獄卒幫忙給了城守，他還請我們吃了一頓衙門里的早餐，特別豐盛。我們被釋放后就趕緊收拾東西走了，一刻也不想再這里多呆?！?p> “現(xiàn)在下陵城應該安全多了吧？一路走進來，看到好多黑幫通緝令?！?p> 哈哈，天真。有通緝令就安全了？只要錢給夠，他們能把下陵城掀過來。
“應該是的。也挺神奇的，只要我去酒樓，大部分時候都會碰上動刀動槍的事。要是我們當時和現(xiàn)在一樣只來吃一碗面就走，也不會攤上這檔子事啦?！?p> “唔……”女孩吃了一口面：“我們要不在這歇一天吧？這十天一路急行軍一樣地趕過來，太累了?！?p> 怪不得男孩身上有汗味和塵土味。估計女孩身上也是。
“沒問題，我們等會就去找個好點的客棧?！?p> “客官，面來了！”小二將一碗蒸騰著熱氣的面放到黑衣人面前，再將一碟青菜擺在一旁：“客官慢用?！?p> 呼，挺燙。怕是得吃出一身汗。
黑衣人端起面碗，吹了吹，輕呷了一口面湯。暖流從唇齒間緩緩流動到胃中，刺激著額上和鼻頭的細汗從毛孔中冒出。黑衣人夾起燜肉咬了一口，再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送進嘴中。
真香。這樣的好味道大部分在那些豪華酒樓里，出自那些頂級大廚之手。沒想到這種街邊面館里也有這種味道。
身后那對情侶看樣子是吃完了，他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準備離開。男孩在走出去時不小心蹭了一下黑衣人的后背，他轉(zhuǎn)過身來連忙道歉：“不好意思?！?p> “沒事?！遍g諜的優(yōu)秀素養(yǎng)讓他根本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哪怕男孩身上的衣服有點臟，在他的后背蹭上了些許灰塵。他還決定好心地給點建議：“這里的驛館洗浴條件不是很好?？梢宰约喝フ壹铱蜅??！?p> “多謝。”男孩道了謝，牽著女孩的手走出門去。
年輕真好啊，還有時間到處旅游。像自己這種已經(jīng)和國家綁定了的人……早就沒有自由了。
“小二！來杯燒酒?！?p> “來了！”
黑衣人接過酒，一口悶了半杯，把青菜全撥到面湯里，繼續(xù)吃面。
“喂?！庇袀€人做到了他對面。
“有事？”黑衣人抬起頭。
一個滿臉刀疤和橫肉的大漢坐在他對面：“你就是那個離國人？”
“怎么了？”
“聽說你又去找了我們老大?！?p> “是的?！焙谝氯俗焐匣卮鹬?，手上筷子也沒停下。
“你是不是想讓我們?nèi)既ニ退?？?p> “這種話，和你們老大說去，是他接下我的雇傭的?！焙谝氯送耆焕頃鬂h憤怒的目光和捏緊的拳頭。
“你給了他什么任務？??？”大漢努力地控制自己的音量。
“恐怕在這里不能說。也不能……和你說?！焙谝氯颂羝鹨豢曜用妫骸叭绻銓δ愕睦洗笾倚牡脑挕銘摕o條件服從他的命令才對。畢竟，他是給你錢給你飯的人?！?p> “要不是老大剛接了你的雇傭，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了！”大漢撂下一句狠話，起身離去。
這種沒頭腦的東西，最好對付了。黑衣人心里輕蔑地笑。
就等楚王的消息傳過來咯……吃完這碗面，去找個地方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