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入雪原（7）
四叔高高興興地接過阿凱手里的繩子：“走啦，羽歌你們到我屋里坐坐？啊對，還要通知別人。后面這些人誰啊，不太像我們家的？”
“四叔，”云楚歌道：“這些都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得趕緊通知家族人收拾行李，暴風(fēng)雪快要來了。”
“急啥急啥，喂，那個小子，你去喊我們家的人。來來來，羽歌，楚歌，你們到我家里坐坐。”
云楚歌搖搖頭：“四叔，我們真的沒時間了。您在流放地這幾天肯定也在準(zhǔn)備迎接暴風(fēng)雪吧，您明白暴風(fēng)雪馬上到了。我們再不抓緊，在回去的路上就會被暴風(fēng)雪追上的?！?p> “行吧行吧，”四叔很不耐煩地道，“我去收拾東西?！?p> 云楚歌嘆了口氣：“大家，我們?nèi)ネㄖ獎e的人?！?p> .
“爹！”云羽歌一把抱住父親，卻感到抱著的是一堆棉衣下的骨頭，淚水一下奪眶而出：“你怎么瘦了這么多？這流放地不是挺好的嗎？”
云浩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來的路上太苦了，咱家的好多人都沒堅持下來。咱家活著到流放地的人實在是太少了。相比死去的人，我們這些活下來的已經(jīng)很好了?！?p> 云浩又轉(zhuǎn)向云楚歌：“不是和你們說了過兩年再來嗎？”
“爹，等不及。要過兩年的話，我怕你們在流放地撐不下去?！痹瞥璐鸬馈?p> “好好，也不談這個了?！痹坪戚p輕松開云羽歌，看向云苦寂：“云苦寂，對吧？我記得你。”
云苦寂勉強笑了笑：“叔叔好?！?p> “旁邊這位是？”
“我叫云炎灼，是云甲楠的孫子。您好?！痹蒲鬃乒ЧЬ淳葱辛藗€禮。
“哦，好。后面那幾位呢？”
王晨有點不耐煩地道：“我們都是你的這幾位杰出后輩的朋友。好了，都認(rèn)識了，趕緊收拾東西準(zhǔn)備走?！?p> “好，好。我也沒什么東西可以收拾的?！痹坪谱呦蛟鹤永铮蛩惆蚜涝诶K子上的衣服收下來。
“爹，有件事?！?p> 云浩腳步不停：“嗯？”
“我們家現(xiàn)在到底還剩多少人啊？”云羽歌不太相信四叔說的話，打算重新確認(rèn)一下。
云浩在心里數(shù)了數(shù)，道：“八十多個吧。本家分家加在一起的話。我們本家大概有快六十個。”
“爹，我們只帶了……五十匹空馬來?！?p> 云浩收衣服的手僵在半空中：“所以說，我們得有人留下來？”
“是……”
云浩苦笑了一下：“那我留下來吧?！?p> “爹！”云羽歌急了，“你本來身體就不怎么好，還留下來，我不允許！”
云浩擺了擺手：“我沒事。而且我現(xiàn)在是族長，應(yīng)當(dāng)做表率作用。再說了，你那一幫叔叔阿姨和表兄弟的，肯定要爭著離開，我沒精力和他們爭?！?p> “那我陪你留下來。”云羽歌道。
云浩瞪了一眼云羽歌：“你知道流放地多苦嗎？我不允許?！?p> 前門傳來一陣吵鬧聲，云浩嘆了口氣：“看來大家都來了。楚歌，你去接他們?！?p> 云楚歌猶豫了下：“爹，聽聲音少說四五十個人，應(yīng)該是家里人都來了。還是您出去比較好。”
云浩又嘆了口氣，整了整衣衫，快步走到大門前，只見門前熙熙攘攘，一眾人背著行囊兩眼放光，一臉興奮地再說話。見云浩走到門前，一個高個喊到：“族長，啥時候走啊？”
“現(xiàn)在?！痹坪普Z氣平靜。
人群一陣歡呼，云浩盡力喊到：“靜一靜！”
人群完全沒有安靜下來的意思，還有人朝著云浩喊到：“族長，馬在哪啊？”
王晨看了看龍銘，又指了下自己的佩劍。見龍銘一臉疑惑不解，王晨搖了搖頭，猛地拔出劍來，吼道：“都他媽給老子安靜下來！”
龍銘恍然大悟，跟著拔出劍來。
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王晨接著吼道：“誰他媽再不聽你們族長講話老子就砍了誰！”
云浩感激地看了眼王晨，道：“我們的馬不夠，只有五十匹?！?p> 人群騷動了一下，見王晨和龍銘劍還沒收回去，又馬上安靜了下來。
“我云浩，作為族長，決定留下來。還有誰愿意留下來？”
“族長，”近前一人說道：“分家人還沒來，我們加起來也差不多五十人，走了完事?！?p> 云浩沒理那人，轉(zhuǎn)頭問：“你們沒去通知分家嗎？”
“還沒來得及，我們是一路走進來通知的，我們到現(xiàn)在也就通知了十幾個人?！痹瞥璐鸬?。
“我們分家也是云家的人，為什么不能一起走？”云苦寂終于忍不住了，怒聲質(zhì)問那人。
“你們分家本該讓著我們本家！這么多年，不是我們里里外外幫你們，你們早就餓死了！”那人指著云苦寂鼻子道。
云苦寂“唰”的一聲抽出劍來，那人嚇得連忙后退了幾步。云苦寂也沒動腳步，拿劍指著那人：“你再說一遍？”
“馬來了！”人群里一人喊了聲，眾人扭頭看去，四叔和阿凱牽著馬群向云浩屋子走來。
人群轟然散開，全去搶奪馬匹。一陣混亂后只剩下五匹空馬，王晨臉色鐵青地看向云楚歌：“我們騎什么？”
“大家都可能太急著想離開流放地了?！痹瞥枘樕埠茈y看，半天后道：“我去讓幾個人下來?！?p> “我不走了。”云苦寂道，“我在這陪著分家的人。我不想和這些人一起走，看到他們我就惡心?！?p> “和你一樣?！痹蒲鬃茮]有半點猶豫。
“炎灼，你最好還是回去?！痹瞥鑴竦溃澳銧敔敃?dān)心。”
云炎灼搖頭：“爺爺不會擔(dān)心的。我留下來和苦寂一起?！?p> “我也不走，我陪著爹?！痹朴鸶枰驳馈?p> 云楚歌躊躇了下，低聲道：“我得帶著他們?nèi)コ??！?p> “哥，那當(dāng)然，你走沒人怪你的。”
“老師，”龍銘把劍插回劍鞘：“我也想留在這里，陪苦寂?！?p> “龍銘，不用?！痹瓶嗉朋@訝地看向龍銘：“你回去?！?p> 龍銘拍了拍云苦寂肩膀：“不管怎么說，你快算我兄弟了，我不能丟下我兄弟一個人在暴風(fēng)雪里。炎灼也可以算是我兄弟?！?p> 王晨冷哼一聲：“你還有個兄弟在遼城呢。行了，你倆小子想留著，我就陪你們留著。還有四匹馬，蘇舟白，你們?nèi)∽踊厝ァ！?p> “算了，那些人我看著就惡心，不想跟他們一路。對吧，應(yīng)嘉，尋遠？”蘇舟白故意把話說的很大聲。云家的幾個人憤怒地看向他，但也無能為力。
陳應(yīng)嘉和李尋遠點了點頭：“我們跟著蘇哥一起留下來?！?p> 云楚歌見空馬還剩四匹，便勸云浩道：“爹，你走吧，有空馬呢。”
云浩沉默良久，終于道：“好吧。我去拿幾件衣服，帶點干糧。羽歌，一起走吧?！?p> “我……”云羽歌搖了搖頭：“爹，到了春天我去楚國找你。我不能拋下我的同伴?！?p> 云浩沒說什么，默默走進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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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又比昨天冷點了?！崩顚みh把腰帶拉緊一些，“那群人走了，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蘇舟白把三匹剩下來的馬的韁繩綁在云浩屋子的門把上：“還能咋辦？吃雪唄。媽的。”
“你們?nèi)齻€小子！”王晨遠遠地走過來：“走了！去找分家的！”
“這幾匹馬呢？”蘇舟白問道。
王晨猶豫了一下，道：“先留在那吧。但估計暴風(fēng)雪來的時候沒有它們的草料。所以，大概率是宰了熏肉。但不是現(xiàn)在，走吧。現(xiàn)在有更要緊的事情。”
陳應(yīng)嘉把屁股上的雪拍掉，慢悠悠地站起來：“唉，希望能活過這個冬天?！?p> “您想好怎么和云家分家的人說什么了嗎？”李尋遠問道。
“和分家的說什么？你們好，我們來接替本家的那些混蛋和你們一起度過一整個冬天?！蓖醭啃α艘幌拢斑€能咋說，告訴他們開春了就往外走，遼城有人接應(yīng)。”
“至于為什么他們沒能現(xiàn)在出去，要怪就怪他們住的地方比較遠，讓本家得了先機?！蓖醭柯柭柤?，“至于怎么出去——步行咯。但好消息是我們不是官兵，不會虐待他們。”
“這批人到時候也是要送去楚國的吧？”
“當(dāng)然得送過去。不過如果他們愿意在晟國隱姓埋名活下去也挺好，能省我們很多時間。我們就不應(yīng)該幫這個忙?！蓖醭块_始發(fā)牢騷。云家的三位和龍銘都走在很前面，聽不到王晨和蘇舟白等人說話。
蘇舟白三人默默聽著王晨開始抱怨：“耽誤半年上課時間。這些臭小子的第二年是很關(guān)鍵，卻在北方吃雪。龍銘苦寂我?guī)е€能好好練，遼城那幫人純靠自覺。還死了一個，媽的。”
王晨就是這樣，煩了就會開始抱怨。一路上蘇舟白等人都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種情況下最好的應(yīng)對方式就是讓王晨一個人在那說，不附和也不反駁。過一會他就消停了。
“那幫小子百分百不會好好練。這大冬天的快凍死人，院子里根本練不了。房間里咋練？白白浪費一個冬天?！?p> “遇寒節(jié)和送寒節(jié)還得在這鬼地方過?！蓖醭恐刂貒@了口氣，“今年真是不順。好了，我們走快點，趕緊追上他們吧?！?p> 王晨加快了腳步。他人高腿長，追趕前面的幾個人可謂輕松。比他矮的蘇舟白三人就難受了，他們干脆小跑了起來，好追上王晨的步伐。
“那邊應(yīng)該就是了?！痹朴鸶枰娡醭口s上來，用手指著前面一片低矮的房屋。
這片房屋和先前云家的一樣低矮，但又有不同。不同于本家房屋的雜亂，這片房屋圍著一個巨大的矩形房屋形成了一個半圓。半圓的弧線邊緣朝著南面，那巨大的矩形房屋能夠為它身后的五棟房子擋住一點將要襲來的暴風(fēng)雪。
“你去還是我去？”王晨問道。
“我來吧。”云羽歌深吸一口氣，整了下衣服，向那些房屋走去。外面有人在熏肉，想必就是云家分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