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城市四十公里外，鄉(xiāng)間小路上，敏君背著書包，手里提著一大袋食品，朝老人家走去。
這是一個普通的小村落，小時候，敏君跟老人在這里生活過。
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她一路回憶和老人在一起的時光。
就在這個時候，老人正在暗黑的屋子里摸索著，彎著腰，睜著看不清東西的眼睛，在柴草堆里都瞅西瞅，用布滿老繭的雙手東摸西摸，沒找著她想要的東西.
老人又蹣跚著走到廚房，走到門后，摸著，還是沒找到.
老人佝僂著，想屋外走去，屋外的光很強，老人察覺不到，老人的眼睛不好，屋里屋外都一樣.
十幾步的路走了幾分鐘，走啊走，在一堆雜物前停下，老人摸到了自己的老拌，拐杖.
老人好象有點歡喜，但隨后卻淚水縱橫，原來她的老伴拐杖斷了，老人又在回屋的路上摸到一根和她一樣高的棍子，老人拄著棍子回到屋里.
老人抬出一個小凳子，坐到門口，向村口瞅著，看著.
老人模糊地看著太陽光線已經(jīng)挪到了門口，老人推算著，是吃午飯的時間了，老人等者她的午飯，等啊等，今天的午飯沒來.
老人似乎很累很累，在屋子里的草堆上躺了一會兒，醒過來后，在廚房里摸著一個袋子，摸出一顆糖，老人吃著糖，邊吃邊叫著一個人的名字。
老人想念那個人，那個人是她的孫女，每次來看她，都給她帶糖，老人記性不太好，惟獨記得她的小孫女，敏君。
當敏君看到眼前的一暮時，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無聲的哭泣。
她一個人，正孤獨的坐在曾經(jīng)那個整日冒著飯菜香氣的壁爐旁邊，如今，壁爐里一絲煙火氣也沒有，只有孤零零的身影。
“外婆?！泵艟驹陂T口輕輕叫喊她。
“吃飯了沒有？”老人握住敏君的手，問她，她雖然看不清楚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卻用迷糊的雙眼盯著她的臉龐。
“外婆，這是你最愛吃的八寶粥，還有你愛吃的米線，熱的，還有。。。。。?！?，敏君從袋子里拿出很多婆婆平時愛吃的食物，又從書包里拿出了一些。這些是她每個月的零花錢，除了用于日常早點的開銷，剩余的全部用來給婆婆買吃的。
老人的眼睛似乎有了一點光，笑容也在臉上舒展開來。
老人起身，想去角落里摸出什么東西，卻發(fā)現(xiàn)什么也沒有。
“婆婆，先吃米線吧，我也不會做飯，你先吃點?！?p> “我們一起吃吧。“孫女兩人便你一口我一口吃了起來，敏君愛干凈，從來不與別人吃同一盒飯菜，但和婆婆在一起，卻吃得不亦樂乎。每次婆婆吃不完的飯，敏君便幫婆婆分擔一部分，她從小便在外婆身邊長大，吃同一桌飯，睡同一張床，一直到十一二歲，因為搬家的原因，才和婆婆分開。
吃完食物，敏君像小時候外婆牽著她的手一樣，牽著外婆，一前一后的在村里走著，現(xiàn)在，她是外婆的大拐杖了，走累了，走到門前的一顆大梨樹下，孫女倆靠著大樹，懶洋洋的曬著太陽，說著話。
“小寶，記得小時候，你最愛吃槐花。。。。。?！蓖馄胖钢睒湔f，雖然敏君現(xiàn)在17歲了，但外婆總叫她小寶。
記得小的時候，一年又一年，門前高大的槐樹也很老了，但依舊一年又一年開出淡黃色的花朵，外婆總會托人從樹上摘些槐花下來，洗干凈放在鍋中和著面蒸，蒸熟后，加上香油和蒜泥，那味道至今讓她難于忘懷。
樹一年又一年花開葉茂，然后落葉歸根，但人呢，盛年不重來，越來越多的熟悉面孔消失了，年輕人也走出去發(fā)展了，空巢老人越來越多，獨自一個人迎接日出，等待日落。在鄉(xiāng)下好一些，淳樸濃厚的鄉(xiāng)音，恬淡簡樸的環(huán)境，只會有點無聊卻不會孤獨。對于他們，家是最好的歸宿，一切是熟悉了一輩子的。子孫滿堂的，每逢過節(jié)，都是熱熱鬧鬧，其樂融融的氣氛。
敏君記得很小的時候，她每次到外婆家，都是很熱鬧的，一大家子圍著篝火坐在一起邊拉家常邊扯閑話，她呢，搬來童年那只由木匠哥哥專門為她制做的小凳子，湊到火堆旁，等待著發(fā)壓歲錢，那些年，最大的樂趣就是等著發(fā)壓歲錢買鞭炮放。
有一次，敏君在火邊烤著洋芋，烘著小手，掏了掏褲包，發(fā)現(xiàn)錢不翼而飛了，敏君哭著臉鉆進外婆懷里就睡著了，那個冬天暖和極了，雖然錢丟失了，可幼小受庇護的心里才不理會這些哩。
次日，一大家子站在一起照全家照，敏君抬著小凳子坐在外婆面前，那是全部人最齊全的時候，純真質(zhì)樸的笑容全都盛開并永遠定格在那張五寸大小的黑白照片上，只有外公例外，他低頭看一旁的小孫子時，表情被定格在那一瞬間。
后來，外公漸漸老了，喜歡靠在柴堆上曬會太陽，敏君在一旁拿著手絹幫她趕飛舞的蒼蠅。整個夏天，她快跟著被曬成小黑妹了。
她牽著外公時，他的腳步邁開的步子越來越小了，后來干脆走不到很遠的地方了，他就躺在床上一天又一天，可他依舊愛吃冰棒，敏君不知道他患有糖尿病，不可以吃甜食。
一次，她在學校門口的小賣部買了一根冰棍兒，跑著帶回來給他吃，冰棍在半路中早已化了一大半，還有一小半是被她自己偷吃了，她爬到樓上遞給他時，只剩下連著棍子的一小口了，她哇的一聲就哭了。
外公哄她不住，指了指旁邊的柜子，外婆幫忙把柜子打開，拿出了餅干和八寶粥給她吃，她就不哭了。
后來，她時常坐在床頭看著外公，看他睡覺時呼吸的嘴巴，看他嘴角的白胡子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看著他額頭冒出的汗珠。
他對外公的印象并不多，卻很深刻地記得坐在他籃子里的時光，足夠她銘記一生。
“明兒個去對門的松林里撿菌子，今兒有雨?！蓖夤f。
“好咧。”她想，外公怎么知道會下雨啊，很是好奇。
果然，到了傍晚時候，天還沒黑，烏云就布面天空，大雨狂漂下來，雷聲轟鳴，雪茜捂著耳朵，驚嘆外公真是厲害。
外婆說：“生活了大半輩子，何時下雨，何時飄雪，看天就知道了?！?p> 黎明送走了黑夜，拉開了新的帷幕，雨過半夜的空氣很清醒，綠樹青翠了很多，雪茜呼吸著早晨清鮮的空氣，和外公一起出發(fā)了，外婆把五歲的敏君放在外公高高的籃子里坐好，里面再擺放好敏君的小籃子，便出發(fā)了。
半個鐘頭過去了，太陽還沒有出來，他們就到松林里了，敏君要下來，外公便放她下來，她自個兒背著小竹籃，彎著腰左右瞅瞅，看見黑褐色或微黃色的雞縱菌變揀了起來，外公特意告訴她專門揀這種蘑菇。
她拿著根小棍子，跟在外公身后，把落滿地面的松毛翻了個遍也沒揀著，外公倒揀了一大筐呢，什么形狀，什么大小的都有，琳瑯滿目。
“外公騙人，沒有你說的那種小蘑菇，我倒是看見了你籃子里的?！?p> “別著急，就是要考考你的辨別力和耐心，慢慢找，晌午還早著哩?！?p> “哦?！泵艟龗坏剑瑢ｉT揀掉到松毛堆里的松樹果子，又尋找起松鼠來，真是三心二意。到頭來，什么菌子也沒揀到，倒揀回餓一只小野鴨子，以及一株不知名字連根被拔起的藤蔓植物。
敏君籃子里背著那只野鴨子，像極了課本里的丑小鴨，她想：“興許是一只小天鵝呢?！?p> 小鴨子時不時探出小腦袋，她時不時說：“小鴨子乖乖，回家喂你好吃的?！?p> 外公又揀了很多枯枝干柴背回去，敏君背著小籃子跟在后面。
很多次，她是坐在外公的扁擔兩旁的竹筐里回去的，她坐在扁擔的這一頭，物品放在另一頭，這是外公給她最大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