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李杉營外巧傳信
一覺醒來，已是未時。他走出帳去，親兵問他有何吩咐，李杉道：“軍營殺氣太重，心神略有不寧，想到營外走走以定心神，以便為夫人施針時萬無一失?！崩钌贾肋@個理由金彪絕對會放他出營。親兵不敢怠慢，忙去回稟金彪。盞茶工夫，親兵與八位精壯兵士來到，這八位全副武裝。親兵道：“大將軍正處理軍務(wù)不能親陪，讓小的帶八名護衛(wèi)保護先生周全。”李杉早想到定會有人跟隨，心中盤算著如何傳遞信息。
一路上親兵甚是熱情，他雖是大將軍心腹也不敢得罪夫人的救命恩人，況且這等神醫(yī)也是要巴結(jié)的，人食五谷雜糧哪有不病之人，二人因此相聊甚歡，早稱兄道弟。李杉表面歡笑應承，實則心急如焚，憂愁如何傳遞消息，直到出了禁區(qū)還未想到怎樣為師兄免去一場災禍。李杉滿腹心事，下意識地驅(qū)馬向西大山方向奔去。若進了山道路蜿蜒曲折，李杉若是逃走對方便不易追趕，親兵雖與他稱兄道弟可也不敢冒險，忙對李杉道：“先生，前面已是山口，如今深秋，山內(nèi)冷寒，先生衣著單薄生起病來小人可是擔待不起，咱們?nèi)e的方向吧！”“哦，哦！”李杉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不遠已是群山，只好拔轉(zhuǎn)馬頭。他心中憂愁傳不到消息，也許只有晚上冒險一博前去大秦村一趟，可他也知那時太晚時間不及，而金彪的神武軍彪悍，師兄弟二人逃走容易，但大師兄已有家人牽絆，他們難免落入虎口，師兄也不會獨逃自是也終落金彪之手；或者暴露身份即刻前去大秦村，但金彪定會馬上出兵仍難救師兄一家。
李杉信馬由韁向東南方向而去，親兵與八護衛(wèi)緊隨其后。李杉正惆悵間見前面一位姑娘蹦蹦跳跳摘了一朵不知何名的野花，在這深秋竟還有這朵鮮花猶如春日里一般鮮艷。姑娘似因這難得的一朵花而興奮，她將之戴在發(fā)際耳邊，還轉(zhuǎn)了一圈。正是這一轉(zhuǎn)被李杉遠遠看個清楚，他心中一喜，這姑娘正是愛原。她那日出了城，想起秀兒及清慧那樣對待，心中難過暗暗啜泣，后來父親吳清源找到了她，安慰她一番。她是個溫柔寬厚之人，很快又高興起來，還在擔心秀兒母女如何對付師弟。吳清源早知牛背梁山中景致秀美，便欲帶女兒去山中玩耍，未至山中卻見一蒙面漢子騎馬匆匆而過。吳清源何等人物，他眼力驚人，大遠便看出此人武功不凡，并且滿身是血。好大會又有三騎鬼鬼祟祟跟來，向他打聽蒙面人下落，吳清源看出這幾人是朝廷暗探，馬匹腿上不顯眼處的暗印可以證實。他心中忽覺不安，于是突地發(fā)難抓下三人以阻脈滯穴手法逼問原由，即使韓兆琦對屬下殘酷但這些人哪受得了阻脈滯穴這等手法，吳清源輕易得知清桐他們城外的大戰(zhàn)，這三人是跟蹤蒙面者而來。吳清源于是帶著愛原在山中走了個遍，一面尋訪蒙面人告誡他官府知他來了牛背梁，一面與女兒游歷山中美景，幾日未能找到蒙面人想來諜使也難長到，恰好今日出了山準備另去。吳清源找地出恭，愛原獨自前行才被李杉碰上。李杉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頭。他對親兵道：“老哥，嘿嘿嘿。”他故作羞態(tài)，“小弟已及冠，只因黑丑尚未婚配，說來也怨小弟心氣頗高而致，誓要娶一貌美賢淑女子給鄉(xiāng)鄰看看，你看前面有位美麗女子，我們無意到此而相遇莫非緣分嗎？小弟想去試探一下，望老哥莫笑?！庇H兵笑道：“哈哈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先生正值年少亦人之常情，你大膽去會，祝你馬到成功。”李杉不好意思地道：“邂逅美女，情不自禁，呵呵?！备尚陕暣唏R向愛原馳去，此地視野空闊，親兵也識趣并未跟上。
李杉將斗笠下壓，來到愛原身邊。愛原正在自美卻見一騎來至身側(cè)停下，馬上人斗笠遮面對她低聲道：“師姐，我身后有人監(jiān)視，你要假裝不識得我。”愛原聽聲知是李杉，心中驚喜，也只能不露聲色輕“嗯”了一聲。她向李杉來的方向斜視一眼已知情勢。李杉問了愛原知師父在附近，他簡單講了經(jīng)過，悄把布帛塞進愛原手中，讓愛原在其臉上來了一把掌，然后讓愛原悻悻然跑去。這里徒留下李杉捂著臉怔怔地看著愛原跑去的方向發(fā)呆。親兵他們見此情景急忙奔來，問李杉是何結(jié)果。李杉癡癡呆呆地捂著臉道：“這位姑娘已有婚約，真是可惜?！庇H兵討好道：“這有何難，我去給你抓來，讓大將軍親為你作媒?！崩钌驾p搖頭道：“不可，姻緣之事貴在心意相通，強求來的也不快樂，真是羨慕大將軍，夫妻情深，此才得人生真樂矣！”親兵也不再多言，幾人驅(qū)馬回奔營中。
吳清源出恭過來，愛原把剛才之事講了，又拿出布帛。吳清源展開看上書：西山大秦村蕭越——月郎師兄，弟李杉知會師兄，神武軍大將軍金彪今晚將親率精兵前去捕剿，師兄速攜眷躲避。吳清源笑道：“這個臭小子，竟通過朝廷軍隊來打探出月朗的消息，聰明，走，我們?nèi)フ夷愦髱熜帧！眳乔逶磶е鴲墼讣蚕蛭魃今Y去。此時的吳清源無論武功還是輕功都已臻化境，即是馬清真再生，展開風雷劍法也難敵吳清源的道一歸元掌，這是以李杉的功力所不能比的。他們師徒在天井崖參悟祖師爺?shù)拿丶粌H已得本原，更有進一步的進階。他拉著女兒如風馳電掣一般，即遇寶馬良駒也是半斤八兩，不多時二人進入西山境內(nèi)。得益于這幾天父女二人在這里游玩，他們倒是輕車熟路。他們辨識了下方向直奔大秦村，二人穿林攀坡后來到一院門口。吳清源繼承祖師爺各種學問，他對軍事地形等也有研究，看此院落地勢，知道若被圍住，院中人插翅難飛。吳清源暗道，此等環(huán)境的確危險，幸而早一步得知消息否則這一家老弱定遭屠殺。
吳清源敲了敲門，山果開門見不是熟悉的村民便問道：“你們找誰？”吳清源道：“蕭越是你家人嗎？”山果道：“他是我家姐夫，二位是什么人？”吳清源嘻笑道：“去告訴他，四師叔駕臨，馬上來見我，不然我掀了這個院子?！鄙焦且患儤阒耍磪乔逶凑f著惡語但又嬉皮笑臉，不知其真意，說聲“稍待”便跑進上房，吳清源則與愛原大咧咧地跟著進了院子。東方映輝與蕭越及倆姑娘正在敘話，山果匆匆跑來道：“大哥，有人說是你四師叔與一位姑娘來我家，讓你見他不然說掀咱家院子。”“??！”蕭越愣住，其他人面面相覷。映輝道：“孩子，你先躲起來，我去應付?！笔捲綋u搖頭道：“若果真是四師叔定不妨事，他不會傷人，若是別人你們或有危險，我亦不能躲?！眳乔逶磻{其功力在院內(nèi)聽到他們的話接口道：“不能躲就出來見見，還不快來給師叔見禮?！鄙焦Y(jié)結(jié)巴巴道：“他他他怎進了院內(nèi)?！北娙艘来纬隽松戏?，只見吳清源笑嘻嘻地看著他們，而一位美貌少女則對院墻邊擺放的石雕感興趣，正在欣賞，仿佛其他一切與她無關(guān)。月朗自是認得師叔，他仗著剛從長安城回來尚未卸去易容妝術(shù)裝作不識道：“先生找我？”吳清源笑道：“好孩子，師門易容術(shù)學的還可以，哈哈哈哈?！痹吕誓樢患t道：“我，我聽不懂先生說什么？”吳清源一瞪眼：“跟我裝糊涂，看我將你拍醒?！泵偷匾徽婆娜?。月朗看掌勢凌厲忙倒退一步堪堪避開。其實吳清源若想擊中月朗他根本就避之不及，這一掌乃迷惑之招，想讓月朗使出云夢幻風掌而不打自招。吳清源和李杉一樣，出掌無招無式卻隨心所欲，如行云流水一般，招招緊逼月朗要害，月朗被逼得手忙腳亂始終不拔劍，只有施展輕功身法躲避。東方燕見丈夫危險就要上陣，月朗喝一聲：“不許參戰(zhàn)！”東方燕只好退一邊觀戰(zhàn)，在那里提心吊膽。
愛原欣賞完石雕見父親還在逗耍大師兄，笑盈盈找一石墩坐下觀看。山果看大哥根本無力還手，瞄見愛原在對面坐了，他拉下阿香和姐姐東方燕向?qū)γ嬉慌?，兩人明白其意。三人悄悄來到愛原身后猛出手控制住了她。山果喊道：“先生，再不住手，我們就不客氣了?！痹吕拾l(fā)現(xiàn)喊一聲：“不要傷人?！彼琅c師叔同來定有淵源。吳清源哈哈一笑只管進招，對山果他們也不理會。愛原對三人淺淺一笑，運力一抖雙臂，三人控制愛原的手如觸電似得發(fā)麻，不由得松開。他們習武不久，對付波皮無賴尚可，在愛原這里可差遠了。愛原笑道：“三位觀戰(zhàn)吧，你們看多有趣！放心，我們是來救你們的，不會傷人的！”三人面面相覷，雖對她偷襲，被她震開，但她似乎并無惡意，也未反過來制服他們。東方映輝急得說不出話來，他萬沒想到兩位不速之客武功如此之高，一直以為月朗的武功已是神奇，哪想今天遭遇此等高人尋仇。
吳清源突然停手也在一石墩上坐下，拿出葫蘆喝口水自語道：“想不到在這里連口茶都沒有，只能喝水了?！苯又质且豢?。月朗全身汗浸浸的，東方燕跑去問道：“有沒有受傷？”月朗搖搖頭，心中酸酸地看著吳清源：“他若傷我用不了三招?！眳乔逶从肿哉Z道：“我苦苦相逼，他都不肯拔劍，對師叔尚且如此，又怎會是弒師兇手呢？他的小師弟也不相信，便在江湖中行走尋訪怪手毒醫(yī)希望查出真象，還說大師兄幾日前在城外冒險救了五師叔一家人，這個孩子從小與父母走失，又失去養(yǎng)大他的師父，還被懷疑成弒師兇手真是可憐?！痹吕试偃滩蛔?，他心中委屈迸發(fā)淚流滿面，他跪在吳清源面前將長劍舉過頭頂哭道：“弟子不肖，請師叔責罰，請師叔責罰，弟子未害師父，可師父卻是用我的藥而亡，弟子本欲隨師而去，可真兇未明弟子死不瞑目。”說完嚎啕大哭，眾人才知這真的是他師叔。
吳清源拉起月朗：“唉！你個傻孩子，我與你五師叔都懷疑這件事，你卻突然逃走卻坐實兇名，我們分析認為幫你逃走這人才有嫌疑，是誰幫了你？”“師叔，弟子不相信是他害了師父，師恩浩大，他絕非無情無義之人，弟子不能說?！痹吕什恍攀窃旅魉鶠?，月明也是十一二歲上山，師父待他甚好，他也從內(nèi)心敬重師父，不能是他，定是外人。吳清源知月朗一根筋，苦笑作罷，然后說出來意：“你小師弟誤入神武軍營，救治了大統(tǒng)領(lǐng)金彪夫人幾年頑疾，無意聽到他們要在今夜率精兵圍剿這里，你小師弟把消息遞出我才和你師妹來到這里?！彼贸霾疾o月朗看了。清源接著道：“速收拾簡單用品另覓去處吧！天色已晚，否則來不及了?！?p> 月朗稍顯猶豫之色，吳清源道：“我若拿你不用此語誑你，便是十個月朗也不消我?guī)紫氯_，哪用此笨法？”吳清源以為月朗不信自己，但他涵養(yǎng)極好，仍笑咪咪地。東方映輝道：“賢婿，你師叔講得有理，事關(guān)生死，謹慎行之，我一垂垂老朽生死無妨，但你們四人正值青春韶華不可冒險，當早做決斷?！睎|方燕也柔聲道：“我看由師叔主持吧！”月朗直性，也是重情重義之人，他不知官兵為何拿他，可又不能不信師叔，聽了東方燕的話后對吳清源道：“弟子不肖，不知如何應對，請師叔主持?！眳乔逶葱Φ溃骸叭粲须[秘處，把常用物品藏匿，然后帶干糧水袋，還有深秋夜涼多帶衣物，咱們就上這院側(cè)陡峭山頂之上，居高臨下看這些人如何做傷天害理之事，他們絕想不到我們在他們頭頂上，定會向遠處追捕?！鄙焦溃骸皫熓暹@個法子好，我們?nèi)繇樎诽幼?，他們很快就可追上，只是這山勢陡峭，怕只有你們?nèi)徊拍苌先?，我們四人卻難上加難?！眳乔逶葱πΓ骸斑@個不難，有我在不用擔心?！?p> 眾人收拾停當，夜色降臨。吳清源命愛原在院內(nèi)照顧，讓月朗負些用品上山，他則以布帛將東方映輝縛在背上施展壁游功向山上攀爬，東方映輝少說也有八九十斤，但對吳清源而言似無重負一般，一躍便是一丈多高，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在山上選一安全平坦之處安置好東方映輝，吳清源和月朗下山，他安排月朗和東方燕一組，愛原與阿香一組，吳清源則與山果一組。吳清源突然道：“哎呀！老了沒力氣了，孩子，我可帶不了你，你自己想辦法吧！”山果一聽哭喪了臉道：“師叔你老人家稍歇會，可別丟下我，我和阿香結(jié)婚不久，舍不得她。”月朗知道師叔一向玩世不恭，是故意逗山果，也不說破。吳清源道：“氣力哪有恢復那么快，再者神武軍很快要到，沒時間了，你也有幾分功夫自己試試?！薄皫熓澹先思野l(fā)發(fā)慈悲別不管我，我只練不長時間，輕功太差，上不去的，再者未得師門許可大哥也不肯教我們上乘的武功，我哪有這本事??？”吳清源嘆息一聲：“哎！我可無能為力了?！鄙焦麩o奈看向月朗：“大哥，咋辦呀？”他哭泣道，“剛認了爹和姐姐，又成了親，現(xiàn)在要離開你們，我真命苦，嗚嗚嗚……”阿香走來道：“我和你一同留下！”東方燕對月朗道：“想想辦法，不能留下我兄弟。”月朗見他們當了真說道：“別哭了，師叔逗你玩呢！”吳清源樂得哈哈大笑。山果開始不信，見吳清源哈哈大笑也才破涕而笑。東方燕對月朗嗔道：“原來你早知師叔逗他也不說，看把我兄弟急得?！痹吕实溃骸皫熓逡幌蛉绱?，我哪敢隨意說破?！睎|方燕與阿香也樂了，這師叔是個老小孩。略作扶助三人也就上了山去，這顯然得益于月朗督促他們勤練武功。
李杉與親兵回到軍營，大將軍安排晚宴。李杉不再飲酒，他假托怕施針出差，實則擔心師姐師父他們有無找到大師兄，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大將軍看出一點端倪問道：“先生有心事？”李杉才知自己不知掩飾，大將軍一問只好故作失落地道：“其實沒什么，小人一點心事罷了?！庇H兵在旁啞然失笑。大將軍罵道：“混帳東西，你笑什么？”親兵笑道：“只因小的知道先生心事?！崩钌家宦犘南胝脼槲医鈬?，裝作不好意思道：“老兄還是為我留點臉面吧！”金彪和韓曹二人好奇心起：“說來聽聽?！庇H兵道：“大將軍吩咐不敢不講?！边@句是對李杉說得，然后講出李杉騎馬漫游，剛到山口被己以山中寒冷為由喚回，隨意走去遇一美麗佳人，先生竟憨癡直接求親，被姑娘掌摑的事來。這名親兵能得金彪親隨定有其伶俐一面，他娓娓道來講得一清二楚，連李杉的癡態(tài)都描述的眾人如親見一般。大將軍金彪幾人哈哈大笑，李杉故作羞躁，以內(nèi)力讓自己窘的臉紅。金彪道：“先生少年，春心萌動本是正常，誰無年少時！不必煩惱，那個不行另覓即是，我營中有不少女眷，看上哪個許配與你?！辈軐④姷溃骸皬垖④娒妹媚撕鬆I眷屬一支花，正配先生?！崩钌紦u搖頭道：“若是之前，貌美即可，可今日在營中見大將軍夫妻情真意切，方知這才是人間美眷，故絕不敢草率?！睅拙湓挵汛髮④娊鸨肟淞诉M去，又推謝了曹將軍的介紹。親兵也道：“小人本想為先生抓住那姑娘，先生也說以大將軍為榜樣。”金彪十分高興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