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秦嶺山下月朗俠義救人
李杉也常思索，在云夢山一帶兩次遇到蒙面黑袍人仗風(fēng)雷劍法襲擊五師叔一家人，那么此人必在這附近隱身，究是何身份不得而知。若說是他救走大師兄與大師兄勾結(jié)，也必是大師兄成年后相識，因為山中弟子大多是十歲左右上山，只大師兄五歲時被師伯所救帶至山上，那時他還是懵懂幼兒，日夜與師伯在一起，他沒有機會結(jié)識大師兄。師兄成年后也絕少下山，黑袍人若接觸大師兄而不被師伯發(fā)覺除非他的能耐接近師伯，而師伯號稱天下第一，黑袍人若有此能耐也無必要費盡心機弄這風(fēng)雷劍法了。而今看來黑袍人武功與師伯比差之甚遠，所以此推論也難成立。李杉百思不解，但他總覺這其中有個陰謀。
月朗那日并未立刻出得云夢山周圍，想到師父將自己自幼撫養(yǎng)成人，恩同再造，如今被奸人毒死，自己則背負弒師的惡名，每念及此則悲痛欲絕。有意找?guī)孜粠熓遛q明道理，可又擔(dān)心被即刻處死。他已生無可戀，那個疼愛自己的如父親一般的慈祥老人已去，又怎貪生世間呢，可師弟說得對，若真枉死，且不說自己的清白永難洗凈，更要緊的是放過了真兇。月朗隱藏形跡，幾次偷偷潛去上清觀給師父上香哭泣訴說，百日過后他才向長安出發(fā)去尋怪手毒醫(yī)，他要憑一己之力解開師父中毒真相。月朗不知諜政司侍郎將韓兆琪，禁軍大統(tǒng)領(lǐng)王海早拿著畫相張網(wǎng)以待，他們受命拿獲月朗，軟禁終身，卻不得傷害他。不過王海與韓兆琦沒想到的一茬是月朗醫(yī)術(shù)精湛，也善易容，他雖很少下山，但師父常給他講江湖之事，那里處處兇險，處處陷阱，他也就小心翼翼。他給自己易容成黃臉漢子，修飾了眉毛胡須，完全的判若兩人，輕而易舉進了長安城。
月朗自小生活在云夢山上，從不愁吃穿用度，在師父百日內(nèi)饑食山果，喝飲山泉，而到了長安卻處處需用銀錢。他那次下山采買時剩下的銀兩幾日內(nèi)便已花光，他又不懂如何掙錢，更拉不下面子乞討，餓了幾日在一家大秦堂藥鋪前暈倒。掌柜的是位五十歲左右的名叫東方映輝，家住城西秦嶺山脈的一個山村，那里到處都是野生藥材，他便采購來在此設(shè)了藥鋪出售。老頭心的善良，看月朗倒在門口，命伙計抬進來，搭下脈知他是餓暈的，弄些粥灌了，月朗也就醒轉(zhuǎn)過來。月朗強行起身道謝準(zhǔn)備離去，怎奈腳下虛浮無力，東方映輝留他幾日恢復(fù)了身體。月朗心中過意不去，告辭而去，他想到自己對醫(yī)藥精通，可以去山上采藥賤賣給大秦堂，一來還情，二來也是生存之道。
月朗自長安出來向秦嶺而行，他展開輕功二個多時辰行了百來里地，到了牛背梁山腳下。畢竟是初愈，又半日未吃飯，他饑腸轆轆無力奔跑，渾身困乏索興在道旁一塊平石上躺下，準(zhǔn)備休息片刻再走，不知覺睡著了。待他醒來一看這一覺睡了一個時辰。身體恢復(fù)了氣力，前面就是牛背梁，他知道如何在山中覓食果腹，站起身就向前行去。走沒幾步聽得后面馬蹄聲急，他向后一看，只見一輛馬車急馳而來，年青的車夫不停的把鞭子抽在馬身上，車內(nèi)有女子驚叫聲，馬車后邊十幾匹健騎正在追趕，馬上人揮舞著刀劍狂呼亂叫。馬車自是跑不過追趕的人，在不到月朗十丈的地方被團團圍住。月朗看車夫好似大秦堂的一名伙計，見他毫不畏懼持鞭護住馬車。月朗清楚這是遇到了劫匪，其中一人面目猙獰，他晃動鋼刀根本不把車夫放在眼中，對馬車?yán)锖暗溃骸袄霞一?，讓你女兒給我做壓寨夫人本是高看了你，想不到你不識抬舉，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你能跑哪去？”這時車簾掀開，東方映輝和兩名美貌少女從車?yán)镢@出，兩名少女被嚇的瑟瑟發(fā)抖，各自手握一把醫(yī)刀放在脖子上。東方映輝厲聲道：“好漢，小女早許人家，怎能再配好漢，你們苦苦相逼與強盜何異？”那人狂笑道：“我本來就是強盜，老子看上了就不會放過?！逼溆啾姺怂烈獾乜裥ΑＲ幻倥@時已不再發(fā)抖，剛毅的眼神中射出一團怒火，她罵道：“你這惡人，欲配本姑娘簡直是癡心妄想，本姑娘死也不會嫁你這種劫財害命的奸賊?！痹吕蕩缀跷刺み^江湖一步，與人接觸總覺陌生，聽了姑娘的話甚合他骨子里的英雄豪氣，一時忘形高呼一聲：“說的好，真是女中豪杰，比的那些披著男人皮的惡徒強上千萬倍?！彼惨姴坏闷哿枞跣≈?，順便把這些土匪也給罵了。
匪首一看是名黃臉窮漢，嘲笑道：“原來是一個不知死活的野漢，一會再收拾你?！鞭D(zhuǎn)身對少女道。“既然不識抬舉，先給你點顏色看看?！彼麚]刀砍向車夫，兩少女嚇的啊了一聲，東方映輝也閉上眼睛。車夫此刻已是魂飛魄散，手中馬鞭也不知去迎招了。這時只聽當(dāng)?shù)囊宦?，鋼刀被蕩開老遠，月朗手里還拿著幾塊碎石邊把玩邊漫步過來。匪首氣急敗壞地道：“本來讓你多活會，你偏要找死。”他命手下去宰了月朗。幾名土匪不知月朗乃武林高手，以為他不過會打飛石罷了，持刀圍上去就砍。月朗受教云夢多年，也不殺生，揮動幻風(fēng)掌，兩招將幾名匪徒擰斷一腿一臂，讓他們能活下去又害不了人。東方一家本為他擔(dān)心，這時才知遇上高人。匪首也知不妙，他仗著人多一起沖殺過去。月朗的輕功及幻風(fēng)掌對付他們是輕而易舉，三五招便全部將這些人折斷一臂一腿。車夫見這些人倒地，痛恨他們的行徑，撿了一把刀去砍那匪首。匪首正嗷嗷痛叫，見車夫拿刀來砍，一只手連連行禮求饒。月朗攔住道：“我已廢了他們一臂一腿，再做惡不成，不必再傷其性命，饒過他們吧！”
東方映輝走來道謝，月朗撩起因相斗而披散的長發(fā)道：“老丈請勿多禮，晚輩也蒙老丈相救才得活命，在這能救老丈也是機緣所定?！崩险膳c車夫一看道：“原來是你！”老頭道：“想不到在這遇見你，早知你到此處來讓你搭車也省了一場驚嚇，你原來是位豪俠，真是失敬?！痹吕拭Φ溃骸袄险烧埼鹂蜌?，您與我有救命之恩，而我不過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老丈嘆道：“居功不傲，施恩不圖報，真?zhèn)b義也，不知英雄要去哪里？”月朗不好意思道：“晚輩那個，那個略通醫(yī)藥，想著去山中采些藥曬制了去送到老丈的藥鋪換口飯吃。”月朗不會扯謊，說出了原由。東方映輝道：“小兄弟何須如此，老朽醫(yī)術(shù)淺薄，藥堂正缺郎中，若不嫌棄便在藥堂坐診豈不是好。”月朗想著以郎中之名或更好打聽怪手毒醫(yī)的下落便答應(yīng)下來。東方映輝又道：“我家就在牛背梁山中，很快就到，一起乘車隨我回去。”月朗道：“車有女眷，不甚方便，這些人驚擾了兩位小姐，便用他一匹馬做賠吧?！比苛艘黄シ砩像R，東方一家也乘了車?yán)^續(xù)趕路，車夫又牽了匹馬系于車后帶回家去。
牛背梁屬秦嶺東脈，這里層層的山巒及莽莽的樹林，把塵囂世俗隔絕，旬河，石砭峪河，乾佑河從山巒間穿過，到處可見怪石嶙峋，云海洶涌，奇峰高聳，碧潭幽谷，林蔭蔥籠，月朗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馬車駛離官道，進入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在一條似道非道林中穿梭好大一會，前面現(xiàn)出一座莊院。莊院不大，石墻高砌，院門緊鎖。車夫去開了門，東方映輝及兩名少女下車，東方邀月朗一起進院，月朗表示先與車夫一起安置了車馬再說。老人一笑說聲“也好”便與二女先進了院內(nèi)。月朗和車夫一起將車馬沿左墻過去進了后院，月朗發(fā)現(xiàn)這里十分寬敞。車夫把馬套卸下，又牽馬穿過后院另一道門便任馬自由跑去。原來這里是片山谷闊地，水草豐美如同天然牧場，還有幾處山洞，雨雪之時馬匹就躲在這里。車夫不會擔(dān)心馬匹走失，因為唯一的出口就是這道門。三匹馬一經(jīng)松了韁繩便歡快地跑去飲水啃草，車夫?qū)υ吕屎芫磁?，興奮地給他講解這里的一切。
車夫帶月朗從角門進了前院正房，一名少女好像是丫環(huán)的奉上香茗，又端來洗面水。東方映輝道：“小兄弟面色臘黃，莫不是生著病呢？”月朗見老人可親，他又是從小在師父身邊長大，師父突然仙逝，他感覺老人如父一般，便以實情相告：“晚輩習(xí)得易容之術(shù)，因要暗訪一人，又要躲避追緝才易此容?！睎|方道：“躲避追緝？以你的人品定是受官府所冤?！痹吕事勓?，想起師父竟潸然淚下，他雙手捂胸十分痛苦地道：“追緝我的不是官府，是我同門，師，師父被人下毒，他們說是我所下，我，我，我自幼由師父養(yǎng)大，師父待我如同父親，他們竟懷疑我，懷疑我。”月朗很是痛苦，苦笑兩聲道“小師弟倒是不信，沒想到懂我的是只與我相處半年的小師弟，聽四師叔說此毒是一位叫怪手毒醫(yī)的人所配制，晚輩到長安來就是要尋訪此人弄清真相為師父報仇?！睎|方映輝道：“原來如此，小兄弟你先凈面，你這面孔那日我店中伙計都識得，最好重易一容坐診藥堂尋訪怪手毒醫(yī)?！痹吕庶c頭稱是，便用解藥洗去了妝容。
月朗凈面后束發(fā)，老漢驚呼“啊”，兩少女和車夫也都“啊”一聲，車夫指著他結(jié)結(jié)巴巴“蕭蕭蕭蕭大伯”。月朗不明就里，他看下自己未發(fā)現(xiàn)異樣，只好詫異地望向幾人。老人啞然失笑，搖搖頭道：“唉！小兄弟勿怪，因你凈面后露出真容，太像我義兄蕭大哥，不過他前年已過世，猛一見你恍如重逢世間，故爾驚異，勿怪勿怪。”月朗恍然大悟，想必老哥倆感情甚好，常常互訪，所以家人都識得。月朗雖粗獷卻不丑陋，他五官方正，目不斜視，滿身盡顯豪邁之氣。姑娘突想起一事：“爹爹，蕭大伯臨終之時始終放不下一件事，就是漢良哥哥?！崩项^明白姑娘的意思問月朗道：“小兄弟尊姓大名能否相告？”月朗道：“晚輩自幼上山，師父賜了宗門名號，只知姓蕭，原名已記不起來?！崩先说溃骸安环潦?，不妨事?！备概寺杂惺Ｔ吕实溃骸袄险闪x兄與晚輩相貌相似，也是有緣，老丈能否講些蕭老先生的事給晚輩聽聽?！?p> 老人點點頭，他先吩咐丫頭做飯，然后講道：“老朽本這山村農(nóng)家子弟，祖上便是漢武名臣東方朔，老朽東方映輝。因山村沒有郎中，鄉(xiāng)民患病難以得到醫(yī)治，鄉(xiāng)鄰便湊了錢財，選我去長安醫(yī)館希望學(xué)得醫(yī)術(shù)造福鄉(xiāng)梓，哪想未至長安路遇劫匪，將錢物搶個干凈。我想長安去不得，也無顏回鄉(xiāng)，不如尋了短見。蕭大哥那時是長安捕快，因辦案路遇老朽，見我尋死問明原由后就帶我去了長安醫(yī)館，又為我付了學(xué)資，后又幾次探望自此相識。在長安常聞蕭大哥嫉惡如仇，清正廉明，護佑百姓，扶危濟困令老朽十分敬佩，蕭大哥見我也非狡詐之徒，學(xué)醫(yī)是為造福山村偏僻之民，我們欣賞彼此之后結(jié)義為兄弟。他厭倦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欺凌弱小，泯滅人性，便常來山中游玩散心。他出身大富之家，見我家境貧寒，便在稍離村落處建起這所莊院。他見山中盡是藥材又出資開了大秦堂藥鋪，讓鄉(xiāng)民采摘山中藥材由他買下曬制送到藥堂出售。老朽學(xué)成后為鄉(xiāng)民也培養(yǎng)了幾名郎中就從村里完全搬到此清幽之所。他把藥堂交我打理。我家生活日漸好起來，賺來的錢也常接濟村民。蕭大哥心的善良，他見我接濟村民，后來對我道他出資建藥堂正是要我懸壺濟世，而我做到了，他心中方安。蕭大哥成親后因看不慣官場上的風(fēng)氣辭了捕快一職，我們一同經(jīng)營大秦堂。他的兒子蕭越乳名阿郎又名漢良長小女東方燕三個月，常在一起玩耍，很是要好，我們便議了婚約。漢良五歲時，大哥帶他在城中玩耍，正值王莽長子王宇命親信向王莽撒狗血以勸諫王莽不要阻止平帝與母親相見，城中頓起騷亂，小阿郎不幸走失。蕭大哥自此常常自責(zé)，蕭大嫂思子成疾，沒過幾年撒手人寰，大哥從此十分疼愛燕兒，生怕她出一點點意外，他還把城中幾處院落地契房契交給燕兒承繼，視燕兒如親女。唉！不料前年一場暴病奪走了他的性命，臨終尚念叨阿郎的名字，燕兒以女兒之禮披麻戴孝為之送終?！?p> 東方燕憶起蕭益伯不由抽泣起來。月朗道：“這位蕭先輩真情義之士令人欽佩，希望能允在下祭拜。”東方映輝領(lǐng)他進了側(cè)廳房間，一張神案后立有神牌書有蕭公諱益伯之靈位。神案上非常整潔，看的出常有人擦拭。月朗拈香祭拜，恭敬行禮。老頭想起大哥老淚縱橫，燕兒也哭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