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了江許,在山魅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蔣閩和湛準分別從主管康伯府內升遷的靈石持器衛(wèi)魁那里得到了一塊青銅與一塊鎮(zhèn)山鐵。這也是蔣晏池升為青銅持器衛(wèi)兼輔助驗尸工作而湛晴嵐升為持鐵吏魁的證明。
但得到了升遷之后,回到了房間里的湛準卻只是望著手中那塊沒有任何溫度的鐵塊發(fā)呆。
經此一事,實際上他對于緝邪的心態(tài)略微發(fā)生了一絲變化,從前,他完全不覺得一群人去找妖怪麻煩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向來不放在心上??缮先f人的命案無論在何時看來,所帶來的震撼始終是巨大的,曾被山魅控制住身體的湛準更是有切身的體會,他完全無法想象,如果放任這種等級的妖怪在珍寶閣之外,會釀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
因此,升為持鐵吏魁,雖然已經達成了他和“耀”之間的約定,可其實他并沒有多開心的,反而是覺得肩上多扛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不過話說回來,作為一名持鐵吏魁,他是應該擁有六個下屬供他使喚的。
其中一個林隼已經是被蔣巍親口定下了的,而還有一個孟堅,因為蔣閩不再擔任持鐵吏魁,并且他也被證明了清白,自然而然就變成了湛準的下屬。
至于還有四人呢,有三個是需要湛準自己去主管康伯府內吏員培養(yǎng)的靈石持器吏魁那里挑的,而另外一個,調整好心情之后,湛準便也打算去見他了。
“是你啊?!蓖醵]精打采地說,見到來人,他的失望似乎又多了幾分。
這里是審判室,當然,不是妖獄里的那個,這是審問人的地方,暗室內,各種刑具一應俱全,地板上還能看見一些殘留的血跡。但這血不是王定身上的,而是之前孟堅留下的。實際上,在山魅一事成功得到解決之后,是沒太多人想起王定這個人的,但或許是出于對于孟堅的愧疚吧,他竟然自己主動來到了這里,在跟看守吏員說明了自己的罪過之后便讓人家將他給關了起來。
不過,他進來也有幾天了,完全就沒有人對他用刑。
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已經沒有什么好審問的了嘛。他自己也預料到了這一點,但他總是不至于天真到以為自己可以一只賴在這審判室不走的。他干的事造就的后果太嚴重了,足以萬死!
看到湛準之后,他也是立刻明白了過來,自己死期已至。但他更期望來送他最后一程的是蔣閩,或者孟堅也好,他想要親口再跟這兩人道聲歉??偠灾吹秸繙蔬@個實際上平時跟自己并沒什么交集,并把孟堅送來這里受苦的混蛋,他是絕對沒什么好臉色的。
“兄長升為持器衛(wèi)了?!睆浡y聞血味的審判室內,只有著隔著一層牢籠對話的兩人,“孟堅還在養(yǎng)傷?!闭繙视脧拈T外看守吏員那里得到的鑰匙打開了監(jiān)獄的門,索性盤腿在被綁在行刑柱上已經有兩天時間了的王定身前的地板上坐了下來,“他們都沒空,就只能我代他們來看你了?!?p> “這樣啊?!蓖醵ù羧裟倦u,心如死灰,他想像以前一樣捻須說話,但無奈手腳均被綁住了,于是只是低著頭抖著嘴唇發(fā)出微弱的聲音,“能幫我給他們帶幾句話嗎?”
湛準頷首默認。
“幫我向少君說句恭喜,還有孟子固那小子,幫我?guī)Ь鋵Σ黄鸢??!?p> “就只有這么兩句話嗎?”
“如此便夠了,勞煩湛公子了......”
說完,王定便突然昂起了頭,卻又咬牙閉目,似乎是在等湛準隨便從一旁抽把利器當場了結了他的生命。
見狀,湛準倒是不以為意,而是從懷中掏出了個梨,咬下一塊咀嚼兩口過后又撐著腦袋細細品味了一番眼前人的表情。
王定眉頭緊皺,額上有冷汗頻出,隨著時間延長,他的身子也在顫抖。
怕死嘛,人之常情。偏偏湛準這王八蛋還不給人家個痛快。
長久沒得到回應,王定終于也是沒忍住睜開了眼睛,見到眼前人正悠閑地啃著一個梨而完全沒理自己,剛剛的害怕已經完全化為了煙云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戲弄而激發(fā)的惱怒。
“湛晴嵐!士可殺不可辱!你這是何意?!”
“啊?!闭繙实芍鵁o辜的大眼睛望著眼前這位胡須已經凌亂了的老青年,又啃了一口梨,才不在意地說道:“嘛,其實我想說,就這么兩句話,你自己去跟我兄長還有孟子固說便行了,何必麻煩我?”
“我一將死之人,你何苦還要取笑我?!”王定愈發(fā)憤怒了。
“誰說你要死了?”湛準不由失笑。
王定滿臉的憤怒又立刻轉變成為了茫然。
湛準笑著道:“我跟父親說過了,你是無罪的。”
“怎......怎么可能?!蓖醵媛痘腥?。
“仔細想想就知道了,珍寶閣中那么多寶物,你為何偏偏拿了個山魅?莫非是你對它一見鐘情?”湛準玩笑似地說,“自然是因為在你進入珍寶閣之后,無意中被山魅強行灌入了靈力迷惑了心智,這一點,別人不知道,曾經被山魅控制過身體的我還不清楚嘛?至于后來的事,雖然可能你已經恢復了一點神智,但多有一些騎虎難下的意味。即便是其中夾雜著一些想要得到更強大力量的虛榮心,那也是人之常情了?!?p> 王定默然不語。
“吶!說真的,難道你就甘心這樣以一個古木小吏的身份死去嗎?”
行刑柱上的男人黯然抬頭,又沮喪地晃了晃腦袋。
“那就是了!”湛準道:“我也跟你說實話吧。山魅一案,你絕對不是無辜的,但現(xiàn)在的結果就是這樣,你罪不至死,在這刑用柱上受了兩天苦頭也算是有過懲罰了?!彼降恼Z氣中突然又加上了一種真誠與認真,“現(xiàn)在,我也成為一名持鐵吏魁了,但你知道我的,我不是個什么正經人,對于緝邪也并沒有什么經驗,更別說還要管六個下屬了,想到這些就一個頭兩個大。所以,我很需要你,需要你這樣一個當過持鐵吏魁的人來輔助我?!彪S即,他又故作輕松地笑道:“如何???我救你一命,然后你要做我忠心的走狗!”
王定目瞪口呆,同時湛準也解開了縛住他手腳的繩索,將他從行刑柱上放了下來。突然雙腳著地,王定也是差點摔了個踉蹌,但他只是稍微活動了一下一直被固定住了的四肢,然后便捻著胡須正色對湛準道:“幫你可以,但我不當走狗?!?p> 湛準最后咬了口手中的梨,再次開始了他的沒正形。
“你果真是只倔強的走狗!”
“我不是走狗!”
但,能開得起玩笑,也算是關系開始變得融洽的第一步吧。
無論如何,與王定吵鬧著從審判室內出來后,兩人又一起去負責康伯府內吏員培養(yǎng)的靈石持器吏魁那里挑選了三個新人吏員。
分別叫做閻盛閻華成,鐘周鐘靈全,尹寺尹光才。他們的相貌也極其好辨認,一肥,一瘦,一肥瘦相間。
而之后,湛準便讓王定先行帶著這三個看起來不甚靠譜的小子往孟堅家里去了,而他自己則回房間里抱出了那壇剩下的,本來準備用來招待“耀”的陳釀老釀,隨即便叫上林隼一起騎著他的那匹短腿小黑馬去看望自己那位重傷在家的新下屬了。
至于一匹馬,兩個人如何騎,那便不是我們該想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