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來到那關押女囚的院子。月光下,假山突兀而出,如同惡鬼,將黑衣男子吞沒其中。接著洞穴中出現一道昏黃色光線,慢慢變寬,隨即又漸漸變窄。
黃光之中,傳來一聲整齊的叫喊:“參見穆大人!”
葉心傳將佩劍劍鞘擲出,那黃光隨即變寬。他趁機前躍,跳入洞穴之中,左手一指點住了兩名守衛(wèi)的穴道,接著右手握劍,寒芒閃過,直掃向黑衣男子。黑衣男子驚疑之下,揮刀格擋。兩刃交鋒,數點火光。黑衣男子向后一跳,翻滾在地。葉心傳挺劍斜刺,黑衣男子慌忙閃避,舉刀壓在葉心傳劍刃之上,借勢飛起,向石門跳去。葉心傳漸漸斜刺,正中黑衣男子腰部。黑衣男子摔落在地,氣喘吁吁。
黑衣男子問道:“閣下是何人?何以來找穆某的晦氣?”
葉心傳道:“你們這些惡賊,替金人皇帝辦事,作惡多端,小爺今日特來修理你們?!?p> 黑衣男子道:“可否告知閣下名諱,穆某一死也死得瞑目?!?p> 葉心傳笑道:“那你就死不瞑目罷。今日小爺見你捉了些女人回來,就關在這里?”
黑衣男子疑道:“你……是葛王的人?”
葉心傳想道:“葛王?不就是允柔的爹爹?他們將允柔關在這里,便以為我是葛王派來救允柔的?!笨谥姓f道:“這與你無干??鞄胰ヒ娝齻??!?p> 黑衣男子瞥了他一眼,向牢房中走去。
囚牢深處隱隱傳來女子啼哭之聲。葉心傳隨黑衣男子向里面走了許久,轉過一個彎,牢房忽然開闊起來,岔道縱橫,啼聲回環(huán)。
一些看守見到黑衣男子,便上前行禮,尚未反應過來,已被葉心傳點翻在地。
黑衣男子道:“葛王手下竟有閣下這等武藝高強之人!”
囚牢底部,一眾女子相互依偎在一起,各自啼哭不止。唯有一人神色鎮(zhèn)定,蹲坐在離牢門最近的地方。另一個女子單獨關押在對面的囚牢之中,周身套著枷鎖。
黑衣男子冷笑道:“林夫人,你們的救星到了?!?p> 那神色鎮(zhèn)定的女子瞪了他一眼,以為他在嘲弄他們,怒道:“狗賊,要殺便殺,何必廢話!”
葉心傳聽那聲音極是熟悉,試探道:“你是潘巧云潘小姐么?”
那女子疑道:“你是?”
葉心傳道:“在下葉心傳,一年前,我們曾在濟南城北松樹林有過一面之緣?!?p> 潘巧云道:“葉公子?你……允柔,允柔?你瞧是誰!”
葉心傳心中悸動,轉身一望,果見一雙漆黑大眼透過一縷縷微黃色頭發(fā)凝視著他。去年初次離別,那眼神縈繞在他心中,遲遲未能散去。
葉心傳問道:“允……允柔?”
潘巧云道:“自去年離別,小姐日日牽掛著公子,只是不知公子去處,只得憑空想象。葉公子如何做了皇帝的人?”
葉心傳道:“葉某并非是皇帝的人。姓穆的,快把牢門打開,放了她們?!?p> 黑衣男子搖了搖頭,說道:“此處是大金國都城燕京,你以為可以帶著這些女人招搖過市,不被人發(fā)現?”
潘巧云道:“葉公子,姓穆的所言不虛。公子既不是皇帝的人,又能來到此地,想必武功極好。我們這些人都是濟南府林子圣大人的家眷,原應隨林大人一同街頭問斬。茍延殘喘到了今日,早已沒有生還的打算。只是允柔丫頭……”說著聲音哽咽:“無故牽連其中,甚是可憐。望公子念在她對公子的這一份真心,一定救她出去?!?p> 黑衣男子嘲諷道:“她是皇帝看中的女人,你救她不得的!”
葉心傳道:“此時與你無干,你且閉嘴!林夫人,葉某自當盡力而為。”說著,劍尖指在黑衣男子喉頭,只須向前一分,便可要其性命。
黑衣男子將右手邊的牢門打開,說道:“要打開她身上的枷鎖,須去牢門口取鑰匙。你帶我去,我告訴你是哪一把鑰匙?!?p> 葉心傳不得已,便押著他走回牢門口。石墻之上有一塊方形凹洞,凹洞之中掛著一串鑰匙。
黑衣男子說道:“最后一把鑰匙便是?!?p> 葉心傳探身去拿鑰匙。黑衣男子趁勢掙脫他的束縛,在石門上一拍。石門洞開,黑衣男子隨即竄了出去。石門又重新合上。
葉心傳想道:“姓穆的出去通風報信,我須得趕緊帶允柔離開此地。”腳步匆匆,趕回囚牢底部,打開了允柔身上的枷鎖。
枷鎖一開,允柔便如軟泥一般癱倒在地,只是盯著他看,口中一言不發(fā)。
潘巧云道:“葉公子,狗皇帝逼允柔服食軟骨散,允柔此刻勁力全無。葉公子帶她出去,過得六個時辰,毒性自解。只是期間要多煩勞葉公子照料。事不宜遲,葉公子快走罷?!?p> 葉心傳道:“好罷。心傳一位舊友在此,為人足智多謀,心傳與他商議,說不定仍可救出諸位?!?p> 潘巧云道:“如此,巧云替諸位姐妹謝謝公子了?!?p> 葉心傳背負允柔,向監(jiān)牢外走去。允柔眼睛只是盯著他,嘴唇微啟,卻發(fā)不出聲響。她身中軟骨散,周身松軟如泥,趴在葉心傳背上,便如冰塊一般就要化開。
到了牢門口,原先兩個獄卒仍立在那里。葉心傳出指,解了一人穴道,將手中長劍橫放在那人頸上,說道:“打開牢門,莫要使陰謀詭計!”
那獄卒驚慌之下,手足無措,過了好半會兒才打開牢門。牢門漸開,門外喧囂慢慢低沉下來,一個個頎長的身影竄入牢獄。忽然,一支羽箭破空之聲響起,擋在葉心傳面前的獄卒心口中箭,倒地身亡。
黑衣男子怒罵道:“哪個龜兒子射的箭,給老子滾出來!”
一人唯唯應道:“是……是小的?!?p> 黑衣男子道:“把那女子射死了,你去陪皇帝睡覺!”眾人哈哈大笑。黑衣男子又道:“葉少俠,穆某與你做一筆生意如何?”
葉心傳默然不答。
黑衣男子道:“在下穆見,是大金皇帝陛下的云影八衛(wèi)之一,奉命看守這些個女子。穆某知道葉少俠武藝高強,單打獨斗,我們都不是你的對手。但如今我們人多勢眾,你卻是孤家寡人。我們在囚牢之外,你卻是困獸猶斗。即便葉少俠決意躲在牢房之中,永不出來,然而牢中并無糧草,過不得三兩天,葉少俠難免饑餓疲憊,到時候我等再進去,自可將你生擒。你說是不是?”
葉心傳想道:“這處牢獄身在地底,周圍都是石墻石壁,除非我們會挖地洞,否則怎能出得去?”嘴上卻是默不作聲。
穆見道:“葉少俠是聰明人,當知好漢不吃眼前虧。穆某給你一條生路,你將那女子放下,我們饒你一條生路。否則到時候玉石俱焚,可就不好了?!?p> 葉心傳道:“葉某今日誓與允柔同生共死。休要再言!”
穆見嘆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何苦要做一隊苦命鴛鴦?諸位弓箭手預備,過會兒朝那小子射箭,射中了大大有賞!”
一人低聲問道:“那女人怎么辦?”
穆見道:“諸位兄弟眼珠子放亮一些,朝那小子射箭,若是不小心射中了那女子,自然也是局勢所迫,萬不得已,到時皇帝問起,咱們也有話可說?!?p> 眾位兵卒齊聲答道:“是!”
葉心傳躲在石門后,右腳放在那中箭獄卒的腰部,用力一踢,那尸體騰空而起,飛到了半空中。一時間羽箭簌簌作響,射向尸體,落下時,那尸體已渾身是箭,慘狀不忍直視。葉心傳趁著這間隙,提起允柔囚衣后心,快走一步,閃身躲在了牢門外一塊與人齊高的大石背后。獄門沒有支撐,吱吱聲響起,漸漸合住。
一人說道:“頭領,好像那小子中箭了?!?p> 穆見道:“你看到他中箭了?”
那人回道:“方才聽到一聲慘叫,想必就是他的聲音罷!”
另有幾人應道:“頭領,我們也聽到了,確有一人在哼哼唧唧地呻吟?!?p> 修煉內功可讓人耳聰目明,葉心傳此刻內力積聚已厚,因此那些人雖在低聲言語,卻被葉心傳聽到了。葉心傳暗笑道:“原來是另一個獄卒中了箭,在慘聲呼叫,他們卻以為是我的?!?p> 穆見叫道:“葉少俠?穆某的主意你以為如何?”
葉心傳見狀,故意裝出受傷的聲音,聽來十分痛苦,說道:“好罷,好罷,葉某就……”話說到一半,突然中止。
穆見大笑道:“少年人就是少年人,不夠穩(wěn)重。你中了計啦!”向前兩步,心中又覺得不對,退回原處,讓身旁一人進牢門查看情況。
那人看了穆見一眼,腳步遲疑。穆見罵道:“去你的罷!”一腳踹在那人后腰上。那人身子撞在石門上,驚慌之下,打開機關,石門洞開。那人身子一矮,便滾了進去,果見一人胸口中箭,萎伏在地,不及細看,心中暗喜:“還好這狗娘養(yǎng)的死了!”高聲叫道:“頭領,這龜兒子死啦!”
穆見聞言大喜,腳步匆匆,向獄門走去。葉心傳瞧準時機,長劍直出,橫在穆見脖頸之間。緩緩用力,在他頸上割出一道細細的血痕,逼他來到了角落當中。
穆見指著最先進入牢門的那人罵道:“你個王八,讓你查看那人傷口,你看的是個屁!連狗娘養(yǎng)的人也分不清楚,你看老子不剁了你!”
那人臉上憂懼之色畢現,慌忙退回隊列。
葉心傳見他口出污言穢語,便起意戲弄他一番,在手指間揉搓出一顆泥丸,握在左手掌心,說道:“穆大爺,勞煩你的兄弟全都退出院子。葉某見到這許多生人,緊張得很,生怕一不留神,在大爺脖子上割開一個口子?!?p> 穆見道:“他媽的,你們沒聽到小英雄說話?快滾出院子!”
眾人面面相覷,紛紛將弓箭放下。其中一人過分緊張,左手一松,羽箭離弦而出,自穆見腰間斜穿過去。
穆見罵道:“哪個龜兒子射的箭?媽的,險些讓老子斷子絕孫!你們還不快滾!”
眾人不得已只得退出院門,霎時間院子中又灑滿了月光,一片幽暗。院子外嘈雜聲起,甚是喧囂。
葉心傳收回長劍,用劍柄在穆見胸口一點,接著出指點向穆見喉頭。穆見嘴巴一張,葉心傳將泥丸彈入穆見口中,又在他心口一點。
穆見將泥丸咽了下去,身子也隨即能夠動彈,急忙伸指朝喉嚨里掏去,一連幾次干嘔,頓時汗流浹背,問道:“少俠給我吃了什么好寶貝?”
葉心傳道笑:“放心罷!是小爺親手炮制的十全大補丸,吃了保管你長命百歲!”
穆見道:“少俠別戲弄小的了,快賜下解藥罷!小的感覺難受得很?!?p> 葉心傳道:“快打開牢門,將那些女子全都放出來。”
穆見道:“小的誠心勸少俠,少俠若要帶走,只帶走這女子便可。至于其他人,一則與少俠無關,二則少俠以為能在金國大都帶走這一批女囚犯么?”
葉心傳想道:“此言不差,到時候就怕連允柔也就不出去?!闭f道:“方才給你服用的乃是本門獨家秘制的摧心蝕骨丸,十二個時辰之后你便會腸穿肚爛,死得很慘很慘,但十二個時辰之內,你卻可安然無恙。明日午時,葉某在西城門等你,到時候自會將解藥賜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