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羲醒來的時候眼前黑暗,且覺得擁擠,渾身被捆得很難受,嘴里塞了東西,下巴骨很酸,尤其是肚子被頂?shù)挠绕潆y受。吾羲拱了拱,反而越覺得勒得難受。
他聽得到周圍熙熙攘攘的吵鬧聲。
因為明月樓日日有利市表演,就連帶的明月湖周圍的小商小販聚集,因此利市表演之后,分外地?zé)狒[。
吾羲本該是一早就北上帝都的,他自己也沒想到天都黑了,自己還逗留在湘南城,還被人給劫道綁架了!
早晨吃了飯后,吾羲打聽清楚了路,便要北上。
誰知靈骕又累又餓了一夜,絕不肯走了,賴在原地不動。
吾羲沒有想到靈骕只是想要休息了,只當(dāng)它是在耍性子,便催促的更緊迫嚴(yán)厲了。倒把靈骕驅(qū)趕得真的起了性子,當(dāng)下馬蹄一揚,將馬背上的包裹掀翻在地,徑自跑走了。
饅頭干糧撒了一地,吾羲重新?lián)炱饋戆?,那邊靈骕早已經(jīng)跑的沒影兒了,吾羲心里嘔著火便去尋馬。
快到中午時,在江水上游的一個拐角里找到靈骕。好家伙!正吃著別人擔(dān)子里喂的青草,吃得直甩尾巴。把吾羲氣得不行,上去就要把靈骕拉回來。
靈骕扥著脖子不肯走,伸著頭要吃草。
吾羲不怕靈骕性子硬,他手上有的是力氣,不怕拖不走一匹馬??墒歉鼩馊说脑诤竺妗?p> 那喂草的中年男人忽然惱起來:“你這人怎么不由分說就要拉走我的馬?”
吾羲道:“什么你的馬?這是我的馬!”
“這是我的馬!你怎么胡說咯!”
吾羲道:“我沒胡說!這就是我的馬,靈骕!我親自把他接生出來的!”
那人道:“我喂馬喂得好好的,你突然冒出來說是你的馬!好不講道理!你說這是你的馬,它為什么不跟你走,反倒跟我走咯?!”
靈骕伸長了脖子追著那人手里的青草。吾羲氣得不行,一巴掌拍在馬屁股上:“靈骕,你給我長點臉行不!”
雖然吾羲手上沒敢真用力,卻也把靈骕打的連連跺腳,蹄子往后一彈,撥了吾羲一身土。
那人哈哈笑起來:“分明不是你的馬,非說是你的。還是跟我走吧!”那人將馬繩一牽,靈骕追著那人擔(dān)子里的青草走了。
有理說不清,吾羲又氣又悶,忙搶過韁繩,將那人一把推開。
吾羲覺著手上并未用多大力氣,但是他忘記了眼前這人是個完全不會武功的尋常人。
那人被吾羲一巴掌推出幾步遠,跌坐在地上,茫然了片刻,忽然扯了嗓子喊道:“來人咯!有外地人來咱湘南搶馬咯??!”
周圍路過的人紛紛停駐圍觀,指著吾羲議論紛紛。
“年輕輕的小伙子,做什么不好,搶人咯……”
“哪來的野小子,敢到咱湘南人的地盤撒野!”
吾羲無力解釋道:“這是我的馬!我的馬跑來吃了他的草,他就非說是他的馬!”
地上的中年人,見有人圍上來,忙爬過來抱住吾羲的腿:“搶人咯!就是他要搶我王老漢的馬!還打我!還有有王法了!”
圍觀的人群里,有一個中年人,金頭冠玉腰帶,一身絳紫的長袍,一雙黑絨靴。他背手而立,手里握了一把紫檀木扇骨的折扇,神色十分威嚴(yán),看著與眾人解釋不迭的少年,眉頭攏成個“川”字。
旁邊隨行的中年男子,一身深藍色勁裝,見金冠紫袍的主子神色有異,眼睛一轉(zhuǎn),當(dāng)下就琢磨起來:想是主子見此情狀,心里不悅,又不方面出面,我何不多管一次“閑事”?
“誰說的沒有王法呀!”藍衣勁裝的中年男子,排開眾人進來,大拇指抹了一把下巴?!霸谖覀儬斞燮は抡f沒有王法,那可不行!”
王老漢見勁裝男子插手,像是個能管事的,忙巴結(jié)過去,搶先告狀:“這位大爺,你看這個小兄弟,我正喂馬呢!好端端非說這馬是他的,我跟他理論,他就打我!這不是不講理么!”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吾羲分辯道:“他胡說!明明是我的馬!我這馬脾氣倔,不服管教,偷吃了他擔(dān)子里的草,他就說馬是他的!”
勁裝男子道:“小兄弟!大伯!你們各說各有理,又沒什么證據(jù)。二位若不嫌我趙公升多管閑事,我就幫二位捋捋對錯。使得?”
王老漢連忙點頭,吾羲猶疑這人的來意,見他神色中似乎并不像與王老漢一伙,便也點了頭。
趙公升道:“小兄弟,且不論這馬是誰的……你出手傷人,就是你的不對?!?p> 王老漢附和道:“沒錯!”
吾羲急道:“我沒想到要傷他,我就……輕輕一推,誰知道他就遠遠地倒地上了呢……”
趙公升道:“無論你本意如何,你把這位大伯推到在地,這個結(jié)果是你造下的,是也不是?”
吾羲點頭:“是。這點我認!但有果必有因,若不是他要牽走我的馬。我也不至于情急失手……”
趙公升道:“先不管成因如何,結(jié)果你是有錯的。既然你有錯,就先給老伯道了歉,我們再理論這馬是誰的的?!?p> 吾羲覺得趙公升說的也在理,一碼歸一碼,當(dāng)下便給那王老漢道歉:“大伯,方才是我魯莽,不慎使你跌倒,是我的過。我……吾羲給你賠不是。對不起!”
王老漢卻并不好相與,翻著眼白鼻子里哼哼兩聲,卻不表態(tài)。
趙公升又道:“現(xiàn)在我們來理論下,這馬究竟是誰的……”
王老漢忙道:“是我的!”
吾羲氣道:“這是我的馬。”
趙公升道:“你們有什么證據(jù)證明這是你們的馬呢?”
王老漢和吾羲兩個人都沉默了。兩個物事間的從屬關(guān)系,該如何證明呢?
趙公升樂道”“你們?nèi)舳紱]證據(jù),那這馬可就是我的了!”
吾羲和王老漢都是一驚:“怎么就是你的了!”
趙公升笑道:“既然都沒證據(jù),那我也可以說這馬是我!”
吾羲心里更氣了:先是一個王老漢,又冒出來個趙公升!
“有了!我不要你在這里胡說八道了!”吾羲直接看王老漢:“我也不跟你理論了,反正也說不清楚。咱們就一錘定音:此處人多路窄,為了避免烈馬傷人,咱們其開闊地方,誰能騎走這馬,這馬就是誰的!”
“這……”王老漢道:“那如果你騎了馬,先跑了呢?”
“我讓你先上馬!”
王老漢這才點了點頭。
于是二人牽了馬去尋開闊地方,仍有看熱鬧不死心的幾個跟上去看。
趙公升的主子,紫袍金冠的中年人,雙眼瞇細,朝趙公升吩咐了幾句。
趙公升壓低了聲音:“可是王爺,我走了,您恐怕會身陷險境……”
這紫袍金冠的中年正是魏王,當(dāng)今圣上的第三子魏王蕭徵。他訝然看著趙公升:“哦?你不是個擺設(shè)嗎?”
趙公升窘得面紅耳赤,連忙也跟著那看熱鬧的人過去了。
吾羲與王老漢及圍觀的一眾人去了開闊地,不遠處便是大道。
吾羲讓王老漢先上馬,王老漢牽了韁繩,正要踩腳蹬,不料靈骕一個急速轉(zhuǎn)身,將王老漢閃了個趔趄。
跟來的人發(fā)出取笑聲,王老漢不服氣,還要再上馬,靈骕卻一抬后蹄,將王老漢踹的原地翻滾。
這一記馬蹄,可比方才被吾羲推到摔屁股蹲兒疼多了,王老漢在地上打著滾,捂著胸口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然后嘴里罵罵咧咧起來。
眾人一驚,忙離得那高頭大黑馬遠一些。吾羲遠遠看了王老漢一眼,既然還有閑心罵嘴,該是沒事。
趁眾人還在關(guān)注王老漢,吾羲也不踩鐙子,提了手里的東西,直接飛身上馬,雙腿一夾,韁繩一扯。靈骕一聲長鳴,飛一般掣了出去,瞬間離去老遠。
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靈骕已經(jīng)載著吾羲拐上大道,只看到一段揚起了的馬尾。有人打趣王老漢:“那馬肯定不是你的,那樣烈性的馬,怎么會肯服你!必得那小兄弟的身手,才能騎上那馬呢!”
吾羲上了官道,將包裹往馬鞍上系牢,一路坦途,心里好不暢快。
前方是彎道,放慢了速度,道旁忽然飛出個人影,直接攻向吾羲面門。吾羲不防,心里一驚,忙往后仰躺,避開攻擊,同時雙腳離了腳蹬,踢開那人的攻招。
靈骕仍在繼續(xù)疾馳,那人落在后面,又飛身追了上來。
“你是什么人?為何攻擊我?”吾羲坐起身后,看清攻擊自己的人形容,正是方才插科打諢的趙公升。
趙公升也不回答,直接單腳點地,身體凌空飛躍,雙掌直接襲向吾羲。
吾羲一驚忙松了韁繩,單手撐住馬鞍,身體倒立速旋,反向坐在馬鞍上,此時,恰好能迎上趙公升拍過來的雙掌。
趙公升的似乎有些薄弱,他的內(nèi)力甫一離掌,就被吾羲的雙拳猛然頂上,那股內(nèi)力不僅沒發(fā)出去,反而被擋了回來,一時真氣逆流,肘臂劇痛。更加上吾羲排山倒海般的內(nèi)力,自雙拳雷貫而出,趙公升被沖擊墜落。
這是吾羲第一次對敵,自己也沒有強弱的判定,方才的一系列動作,不過是平時與鯤鵬對戰(zhàn)外加馴馬時,所養(yǎng)成的習(xí)慣動作。方才又驚又慌,未經(jīng)意識就使出來了。
趙公升本來是沒有把吾羲放在眼里的。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個小少年看著有些笨拙,但是內(nèi)力卻如此渾厚,方才拳掌相對,只覺得勢如金剛,難以匹敵。再加上他自己本身就有些內(nèi)傷一直未痊愈,只怕很難拿下這小少年。當(dāng)下穩(wěn)了穩(wěn)身心,又飛身撲上來。
吾羲倒騎馬,見趙公升撲上來,只等著他的招式。
趙公升知道這小少年不好對付,雙手一拂,卻是虛晃而過,散出一抹白煙。
吾羲正疑惑他這是什么招式時,忽然覺得腦子一空,眼前發(fā)黑,而且渾身無力,翻了個白眼,整個身體像是被抽了脊梁骨一般,順著馬背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