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臨淵歪在椅子上發(fā)呆,身體攤在椅子上。冬涉川拿起旁邊的浮沉戳了戳水臨淵,水臨淵瞬間坐起:“會議結(jié)束了?”
冬涉川挑了挑眉,朝水臨淵使了個眼色。
“臨淵師弟的放浪形骸,真是越來越得無涯師叔的真?zhèn)髁恕泵钚▏@了口氣:“想我無為一門,師父一輩死的死、傷的傷、瘋的瘋……到我們這一輩倒是師兄弟和氣周全,下一代卻是門生凋弊,連個女弟子都沒有幾個……怎能不讓人悲從中來?”
冬涉川道:“掌門師兄莫悲,我定會尋回師叔們!”
任東西道:“掌門師兄莫悲,我定會擴(kuò)大招募,發(fā)揚無為!”
觀常徼道:“掌門師兄莫悲,女弟子包在我身上!”
水臨淵動了動嘴,沒說話。妙玄通一個眼刀斜過來,水臨淵立即道:“掌門師兄莫悲,我招徒弟就是!”
妙玄通這才滿意了,又摸了摸他寸把的胡子:“很好,散會?!?p> 水臨淵、冬涉川、任東西、觀常徼都起身行禮退出。妙玄通忽然道:“涉川師弟稍后,我有幾句話要與你說。”
冬涉川回身行禮:“據(jù)一言堂說,曾有人在豫州見到有一白須老者狀似瘋癲,當(dāng)街任意搶奪,卻無人能近其身,你不妨去豫州探訪探訪。”
“好。”
散會后,若樸、長白等弟子留下收拾會堂。
“師兄,方才師叔們說的‘一言堂’,是什么呀?很厲害嗎?比無為山還厲害嗎?”
“一言堂里都是些白發(fā)長須的長者,從來沒見他們使過功夫,但是各家掌門都很敬重?!?p> “那為什么一言堂橫巴巴的,說什么就是什么?”
若樸道:“你說朝廷為什么管江湖事?”
“因為江湖人都有厲害功夫,管的贏的人管不了,管得了的人管不贏?!?p> “對?!比魳愕溃骸耙郧?,江湖人各懷絕技,常有尋釁滋事、門派爭斗的事情。那些江湖人造下的殺人滅門案件里,官府或是自顧不暇,或是鞭長莫及,況且涉案人常常各執(zhí)一詞,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江湖流派混亂不休。而且皇室自己也不安心,便想了個招,讓江湖人自己管自己,成立一個孤立于各門派的機(jī)構(gòu),公斷江湖是非。于是就成立了個一言堂獨立于各個門派,不受任何一方利益牽涉,保持絕對公正,所有江湖是非,論斷皆以一言堂出具結(jié)果為準(zhǔn)。這一言堂啊,就是皇室設(shè)立的‘江湖的衙門’?!?p> “可是江湖人這么多,厲害的人也多,憑什么要聽皇室扶持的一言堂的呃?”
“天下雖大,皆由王室皇族代管濱土臣民。江湖雖多能人,終究抵不過千軍萬馬?!比魳愦鬼D了頓:“況且,一言堂雖然是朝廷王室設(shè)立,卻是以江湖規(guī)矩行事,因此江湖人也并不反感?;适矣脵?quán)利講理法,江湖以本事論道義。況且那些被一言堂評論優(yōu)良的門派和個人,每年還能得到皇室的大筆獎勵?!?p> “皇室還給江湖各門派錢呢?”
“一言堂便是替皇室監(jiān)管江湖、賞善罰惡的地方。就拿咱們無為山來說,修無為道法,不汲汲于蠅營狗茍的做派,雖然門生日漸凋弊,但是江湖風(fēng)評優(yōu)良,有朝廷資助,門派才沒有沒落了?!?p> “咱們無為山為什么就凋弊了?”長白又問:“聽掌門說,他們的師父——咱們的師叔祖?zhèn)兯赖乃馈膫?、瘋的瘋……是怎么回事?咱們無為山這么厲害,怎么師叔祖?zhèn)兌寄敲磻K?”
若樸點了點長白腦袋:“你入門晚,有些事該知道遲早會知道!沒必要非得一時半會就全部打聽清楚?!?p> 長白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若樸師兄,你一向知無不言,這會兒遮遮掩掩的,是不是你也不知道?”
若樸笑了笑:“你想激我?你才入門幾天,快把你那小心思收起來吧!”
長白湊過來還要再問,若樸道:“你還不下去?任師叔都走遠(yuǎn)了!”
長白道:“師兄不下去?”
若樸道:“我稍后還要去后山一趟。”
長白問:“師兄去后山做什么?可是去練功?”
若樸道:“不是。師父在后山交代了任務(wù)?!?p> 長白問:“什么任務(wù)?可是掌門師叔偷偷傳了你什么功法?”
若樸嘆了口氣:“哪有的事,你快走吧,任師叔叫你呢!”
門外果然聽見任東西在喚長白。長白忙門外走,卻不忘回頭囑咐若樸:“師兄去后山練功,日后帶著我吧!將來師兄做了掌門,我也好沾光!”
若樸啼笑皆非:“渾說什么呢!”
水臨淵下了山,便脫了鞋飛足而下,如同一只巨大的白蝴蝶在山間蹁躚起落。
然后他對著那光禿禿的樹枝很是不解:這里難道不該掛著一個小娃娃嗎?
水臨淵一躍而上,踩在樹枝上,往下看:難道掉下去了?
裸足往前走了兩步,忽的踩上一個冷滑綿軟的物事,“蛇??!”
水臨淵嚇得一躍而起,落在其他樹枝上,往回看,卻見那蛇軟噠噠地搭在那里,似乎是條死蛇。
樹枝上隱隱有寒光閃動。
水臨淵又跳了回去,那閃動的寒光竟是把匕首,將那三尺來長的花蛇死死釘在樹枝上。
“不偏不倚,剛好七寸?!彼R淵拔了那匕首,那軟趴趴的花蛇便滑了下去,往山下墜落。
手上的匕首極其精巧,玉制的小手柄,鋒刃都是黑色,乃是上好的鎢鋼。
看了看黑黢黢的山下,叢林交疊,重重枝葉之下就是環(huán)了半邊山的不善淵的水域,只不過那里是野水區(qū)域,尋常少有人去,也沒有看管?!安粫娴牡粝氯チ税??”
吾羲是真的掉下去了,不僅掉下去了,而且在掉下去之前,還飛出匕首直接將吐著信子的花蟒釘在樹上。
當(dāng)時水臨淵將吾羲掛在樹上便走了,吾羲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往下看了看,還是很高,他有些暈。
雖然吾羲常年跟父親學(xué)習(xí)功夫,但是輕功未習(xí),就是因為他恐高。便只好老老實實地閉著眼,等那小肚雞腸的真人下來,跟他討?zhàn)垺?p> 恍然間聽見有嘶嘶聲,循聲斜眼一看,身后的主干上一圈圈柔軟的物事蠕動過來,借著月光,居然是條有花紋的蛇!
眼看那花蟒吐著信子越來越近,已經(jīng)纏繞著爬向他趴著的這枝干上來,吾羲又急又驚,連忙回想父親教過的運功行氣之法,脈沖穴道。
那花蟒已經(jīng)吐著信子纏過來,吾羲慌亂中用了急勁,只是被幾處被封穴位乍然一痛,突然如洞庭乍開,血脈俱通,周身順暢!
吾羲即刻翻身趴在碗口粗的樹枝上,翻身的同時從從靴子里掏出小匕首,瞬間飛出將那蛇釘住。
過了片刻,吾羲見那蛇不動了,便閉著眼不看眼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屁股往后挪,蛇弄死了,那把匕首還是要拿回來的。
回頭伸手拔回匕首的時候,那花蟒沒死透,撲過來就朝吾羲手背咬了一口。
吾羲只覺手上頓時劇痛無比,便要縮手,結(jié)果一個后仰,整個人便掉了下去。
掉下去的時候,吾羲心想:我因為一條小蛇而死,這也太不劃算!
剛要繼續(xù)感傷,便是一一次又一次的橫柯斜枝的格擋,震得五臟悶痛,一路墜下,那密麻麻的枝條像是抽在手上、臉上,隨后“噗通”一聲砸入水里。
水邊上塊山體的斜坡,深深凹了進(jìn)去形成了斜洞,里面掛了盞燈,山上的水順流而下,形成了不規(guī)則的水簾。
水簾內(nèi)有塊光滑的大石頭,長滿了青苔,上面兩個少年,都是十四五歲的模樣,渾身赤裸,于巨石上扺掌對坐。
聽了巨大的落水生,其中一名小少年忽然睜開眼睛,口中驀然噴出一口鮮血,另一個少年立即睜開眼扶住他:“師兄!”
吐血的少年指了指碧波蕩漾的水面:“方才什么東西掉下來了……”
另一少年見水蕩了許久也不見有什么動靜,便道:“想是山上掉落的石頭。師兄你怎么吐血了,是不是被剛才的動靜驚著了?”
吐血少年道:“師弟,你這功法怕是練不得,你剛把真氣導(dǎo)過來,我便覺得真氣震蕩,心脈劇痛難以承受……”
另一少年思忖了片刻:“這《陰陽和合經(jīng)》,是我從師父的密函里偷偷看到的,應(yīng)該不會有錯的?!?p> 水里忽然翻出水花,水花里冒出個小孩:“救命!”
兩個少年俱一愣。
吾羲幾個沉浮,見岸上有人,連連呼救:“救命、救命!我抽筋了!救命!”
吐血少年見他師弟還要尋衣服穿,忙道:“師弟,救人要緊!”
于是那師弟便赤條條跳入水里將吾羲撈上了岸。
吾羲趴在岸上嗆水。
那吐血少年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手上還扔過來師弟的衣服。
吾羲瞥了一眼,是無為山統(tǒng)一的峨冠素袍,看來兩人都是無為山弟子。
那師弟一邊穿衣服著衣服,一邊盤問吾羲:“你是何人?怎么從山上掉下來?”
“我……我……”吾羲臉色青白,一句整話也沒說完,便兩眼一閉,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