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到了辦公室以后，大衛(wèi)打電話把薇回來以后的事告訴了南音，那頭一陣沉默，過了很久，一個故作輕松的聲音問：“要不，你罵我一次？”
“你覺得她這樣正常嗎？”
“我覺得吧，她現(xiàn)在是那種，如果感情上發(fā)生的事沖擊到她，她就讓自己受沖擊，反正她也不可能長期把可能沖擊到她的事?lián)踉谕饷?。?p> “然后像水壩泄洪一樣釋放它？”大衛(wèi)輕咬濾嘴，瞪著桌面好一會兒。
南音嘆了口氣：“這就是她的方式，我們幫不了她。”
薇抬起頭來，讓飄著的碎雪輕撫灼熱的皮膚，感覺真棒，真想輕吻這座城市。
麗蓮一定被嚇到了吧，今天早上去拜訪她，找她要酒喝的時候。
早上大衛(wèi)離開以后，薇打開酒柜，是空的，那家伙果然從不冒險，在自己來這里之前，把它們都扔了吧。
麗蓮問：“你想喝嗎？”
薇接過香檳，打起精神準備迎接沖擊，然后將酒灌了下去，貪婪地，饑渴地，像是要趕緊交差似的。
麗蓮覺得，薇的喉頭每吞掉一口酒所發(fā)出的咕嘟聲，聽起來像是在啜泣。
喝酒后是不做夢的，這是薇之所以喝酒的主因，盡管多數(shù)的時候，會被當(dāng)作醉酒的瘋子。
白晝離開以后，夜晚來得越來越早了，白天，薇沒有回信息。
回到家的時候，大衛(wèi)發(fā)現(xiàn)薇沒有在，去哪里了？她一向不會不告知行蹤。
好在電話打通了，是一個女人接的，對方說：“你好，薇在我這里，喝醉了，你要來接她嗎？”
“好?！?p> 到麗蓮家的時候，薇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房間的暖氣開得很足，麗蓮如自己所想，是一位優(yōu)雅得體的女士，準備好了紅茶招待自己。
“打擾了。”大衛(wèi)眼前霧蒙蒙的，一股酸氣沖上鼻尖，都是自己帶給薇的傷痛。
窗外冷白的月光正好，大衛(wèi)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薇，好久沒有看過薇睡著的樣子了，盡管是在別人的家里、在旁人的注視下，可是：“她喝了很多嗎？”
“嗯，睡了一下午了。”麗蓮早有困意，中午沒有睡午覺，實在支撐不住了：“我要去休息了，微波爐里面有牛奶，她醒了的話，你可以讓她喝一點，里面右邊是客房，有需要的話，你自己決定吧?！?p> “謝謝?！鞭钡哪樣行C，呼吸均勻而順暢，麗蓮休息了以后，大衛(wèi)關(guān)掉了客廳的燈，將自己關(guān)在了黑暗中。
麗蓮醒來的時候，年輕男子仍然保持著昨天晚上來時的姿勢，而薇，頭枕在他的大腿上，他們都還在沉睡。
薇是在清脆的鳥叫聲中醒來的，一睜眼，便看見大衛(wèi)，有些心虛，糟了，喝酒被發(fā)現(xiàn)了。
麗蓮端著果汁和西餅出來，薇與大衛(wèi)相視一笑，同時站了起來，深深地鞠了一躬：“對不起，打擾了?！?p> 兩個年輕人大概是不好意思，又或者說是不愿意和自己這個老太婆一起吃早餐，總之，他們連衛(wèi)生間也沒有去，抓起外套就飛快地跑掉了。
上車以后，大衛(wèi)調(diào)轉(zhuǎn)車頭，開始責(zé)怪薇：“喝酒以后，隨便醉在別人的家里，這事你常干嗎？”
薇一邊扎頭發(fā)，一邊回嘴：“這也不能怪我?！?p> 大衛(wèi)死瞪著薇：“你就沒有想過，醉在大街上了怎么辦？讓路過的流浪漢占便宜嗎？”
這嘴真是，大清早的，說話這么難聽，真想給他一巴掌，薇氣得渾身發(fā)抖：“我有那么傻嗎？再說了，你不把紅酒藏起來，我會在外面亂喝嗎？”
這能怪我？女人果然是不會講道理的！
到家以后，薇幾乎是被大衛(wèi)推進自己房間的，仔細一聞，身上的酒氣確實很重，沐浴完畢，吹干頭發(fā)，換好衣服下來以后，大衛(wèi)已經(jīng)準備好了早餐；“快過來吃。”
“喔?！闭娴酿I了，薇喝了一大杯熱果汁，吃了一個雞肉卷和一只煎蛋，大衛(wèi)瞠目結(jié)舌。
兩人背靠背，互相支撐，給各自的父親打電話。
“最近好嗎？生日快樂?！?p> “很好，你呢，孩子？”
“很好，最近在忙什么？”
“還是那些事情，你呢，怎么樣，最近？”
“也還是老樣子?！?p> “我現(xiàn)在在圣彼得堡，我以為我們會有共進晚餐的機會?！蹦穷^說。
薇也十分惋惜：“喔，是嗎，下次吧，我去看你?！?p> “有空來家里吃飯，孩子，你阿姨和弟弟很掛念你。”
對方用的是“來”家里，而不是“回”家里，對于他們來說，自己這個局外人和客人并沒有區(qū)別，大衛(wèi)笑了笑：“再說吧，替我向他們問好?！?p> 薇枕在大衛(wèi)的大腿上和菲比玩，大衛(wèi)翻看著最新的攝影雜志，問：“松健一先生最近怎么樣？”
“聽起來還不錯的樣子?！?p> 午后的陽光充足，空氣還是濕冷的，對面山腰的屋舍，被金色光芒悄悄染透，屋墻、油漆、斜頂，雖清寒卻傲骨，雖破敗卻幸福，大衛(wèi)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借由深沉的疲倦感洗凈心靈里的塵埃，吹散記憶里的煩憂。
薇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那天晚上的吻，自己并沒有感受到幸福感，大衛(wèi)一如既往的俊美，但已經(jīng)沒有花樣的青春和無邪的純真，同樣，分別多年，我也早已飽嘗愛情和命運的滋味，曾經(jīng)歷過挫折并重新出發(fā)。
深思、自信、嚴肅寫在他蒼白俊美的臉上，那天，他的眼睛平靜而忘我。
他握著我的手，疼惜地輕滑過我的手臂、頸項、肩膀和胸部，溫柔地撫觸著。
他很溫柔但卻充滿激情，薇想起過去，大衛(wèi)的手指曾以相同的方式撫摸自己的肩膀、秀發(fā)、肩膀和雙唇，做的是相同的事，然而此時，彼此心中的強烈感覺卻與以往不同，他感覺美好，我卻感覺不再新鮮，不再嚴肅神圣。
那天，薇沉靜的臉籠罩在夜色中，她的唇像一朵嬌艷的花。
“只有薇，是我愛的甘泉?！贝笮l(wèi)想，比起其他人，比起崔，甚至是比起幾年前的自己，我或許更懂得愛憐這朵花，我將愛得更有智慧，更懂得珍惜，我會比以往更溫柔體貼，沒有人會像我這樣，既珍惜又心存感激。
薇發(fā)現(xiàn)，自己將無法掩飾那陶醉過后隨之而來的厭煩感，除了激情之外，我無法假裝仍真心愛他，無法扮演他心中的理想愛人，我將親眼看到他受傷、顫抖，我會充滿不耐，他將會醒悟，體會幻滅的剎那，我害怕那一刻的到來，甚至已經(jīng)開始擔(dān)心，友誼不再。
也許，我們已經(jīng)體驗了我們愛情中最深刻美好的章節(jié)，命運以痛吻我，才會讓我毫無幸福的感覺，那回應(yīng)，只是饑渴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