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苡十分坦克不安,想想又緊追不舍的補充說,“然而問題說起來是小女子皮實,時至今日也未曾用過里面的藥材,所以不知道藥材是否還有效用……所以還是建議白岙帝君若有不適便叫奚夜妖帝救助你一二……”
可想而知,在此情此景下奚夜妖帝是有多從容不迫,他又重新幸災樂禍起來,一派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模樣,矜持的立在一旁等待著白岙帝君求助。
尤其眼神,白岙帝君觀察得出結論——奚夜妖帝臉上那叫一個高深莫測,仿佛像個智者一樣,在隱晦的暗示: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簡直就是無恥!沒臉沒皮的模樣!白岙帝君難免鄙視,在心中糾結片刻,神色自若說道:
“無妨。有道是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本座素來不拘這些小節(jié),此藥不管有無用處,但都是姑娘的心意,既然送出,之后姑娘無需過多揣測,也無需妄自菲薄……
得此物本座自然十分開心,也實在感激不盡,所以必然將此視為珍寶。以此見證姑娘與本座情誼長存……
加之,本座的確是因為保護姑娘而被磕碰到了——但此刻,姑娘贈我香囊——仙界的教導本偏向,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也贊揚禮尚往來。如今阡苡姑娘本座,也算是有滴水之恩了,本座甚是欣慰,可今日多有不便,改日若姑娘有難,本座必定全力相助。
如此,阡苡的心意本座便收下了,還有……今日交集甯宸自會銘記于心。”
此言一出,實在駭人聽聞,眾人雖不明就里,也是知道這中必然有所叫人興致勃勃的八卦。又去盯著奚夜妖帝——奚夜妖帝某一瞬間臉色實在難看。
大約奚夜妖帝實在是沒料到,目下白岙帝君為了以牙還牙,一口氣說了這多迂回曲折的客套話。
且白岙帝君方才不僅話里話外十分冠冕彈簧,竟處處都有昭然若揭的拉攏嫌隙。
還有,白岙帝君竟也干脆撕了表面那層廉潔公子的面具,大庭廣眾下直接不顧廉恥,開門見山的便在奚夜妖帝眼皮子底下亦欲玩‘私相授受’那一套……
這如此得寸進尺,沒有節(jié)制,又叫奚夜妖帝的顏面置身何處?
然而問題是,白岙帝君不是莽撞的人。
眾人猜疑——此事只怕也不是白岙帝君求賢若渴,拉攏人情心切可以解釋……
至于奚夜妖帝本尊思前想后一番,倒是暗自篤定白岙帝君最近可能是有大動作了。
但這大動作不一定就是引導仙界與妖界絕交,或者開戰(zhàn),這點奚夜妖帝也篤定。
可若白岙帝君一系列叫人匪夷所思的行為不是在綜上所述的二點拉開序幕,做成鋪墊的話,那他特地得罪奚夜妖帝也無甚好處……
所以眾人七嘴八舌討論一遍又猜測,大約還是因為近年來仙界兵強馬壯,加之白岙帝君承接兄長開拓之權實在輕松,數年養(yǎng)尊處優(yōu)下來,多少自負,不在乎自己是否因為舉動輕薄而見罪妖界。
——這個倒是合理,奚夜妖帝想到之后眉心微動。說起來,白岙帝君大約一直想做那耀武揚威的自由人,就像赤池魔帝一樣。
或者說,白岙帝君一心想做其兄長那樣傲視群雄,無法無天之人,只是天界的行情實在不許他如此明目張膽的來。
這么想的話,奚夜妖帝豁然開朗。
其實有些事顯而易見,白岙帝君這些年正大刀闊斧的整改仙界上下,大約目的便是朝著時代偉人前進。
仙界說白了,不自由的自由那些人正是被條條框框束縛住的、所謂德高望重,做表率,做領頭羊的那群人……而服從命令聽指揮那些人,對比起來相對逍遙自由。
畢竟只要不作奸犯科,不惹是生非,任憑仙界有再多條款也是奈何不得的。
這可比不得魔界,只要有那個能力,看不得誰,直接將誰千刀萬剮,都沒人會多評價一句。
也不比妖界,只要有那個權力,看不得誰,直接將誰斬盡殺絕都可一手遮天,亦無人會查處。
仙界之人日日喊著以德服人。可不真實?為了引導,身為仙帝自當以身作則,于是白岙帝君被迫帶上了那知理向善的面具。
這倒是仙界帝君歷來都存在的現象,也不止白岙帝君一個人委屈——其實許多仙帝自己本就野心勃勃,是個殺神不眨眼的惡人。
但無奈,仙界歷來的帝君權柄都釋出去大多。所以人心渙散,行政角色大量叛逃都是每個仙帝揮之不去的噩夢。
于是屈服,之后帶上偽善面具,奮勇當先,喊著眾人拾柴火焰高,實際架著狼的‘尾巴’混跡完整個帝王身涯。
最終便是每個仙帝都知道未雨綢繆,防范于未然……
唯獨白岙帝君的兄長白屹大帝打破了常規(guī),直接霸道橫行。
仙界一開始是有唱衰威脅的佞臣,但那群裝腔作勢之人在白屹大帝說一不二,乖張狠厲作風下原本非議的聲音逐漸倒戈一邊,附庸起來。
其實主要就是白屹大帝修為無人能敵……這點從一開始就顯而易見。所以評論起來白屹大帝算得上前無古人,直接武統(tǒng)仙界的人,并且還是一人之勇。
這確實了不起,值得世人羨慕敬仰,但奚夜妖帝后知后覺——更恐怖的在后來,白屹大帝掀起六界腥風血雨,然而昔年六界合力推翻他時,他竟面不改色,以一人敵萬軍,萬軍折損消耗他卻安然無恙,只沉默的站著巍峨不動,那樣子簡直活像個生在紛爭中看熱鬧,沒事可做的閑人。
所以白屹大帝之后為何突然認罪伏法實在是個迷。但卻不影響時間一久,人們心中創(chuàng)傷撫平,便有越來越多好了傷疤忘了疼之人對他欽佩得五體投地。
想來白岙帝君便是這群人中的其一。若如此說來,那白岙帝君今日的行為便可以解釋為。
只怕是因為白岙帝君平定亂世有功,他的威望水漲船高,如今地位逐漸穩(wěn)固。高到無所顧忌了——便干脆用一種比較溫柔的方式,拋磚引玉,慢慢打破自己在別人眼中合該擁有的德行,以此揮別過去。
實際亦欲與白屹大帝一樣用特立獨行的方式,開創(chuàng)只屬于自己的盛世。
倒也無可厚非,只是做法實在挑釁,叫奚夜妖帝忍無可忍。
——而白岙帝君不知自己所作所為得罪別人一樣。一邊莫名其妙高興著,一邊拽緊藥囊,免得失手被阡苡給搶回去。
“甯宸?”阡苡好奇,微微一怔,手上囊便被徹底搶走。
阡苡正納悶,又看到白岙帝君慌忙拿著自己那香囊不假思索就往內襯懷里塞——樣子滑稽,令人發(fā)指,真的像極了一個搶人東西的慣犯。
“甯宸,本座的表字。阡苡想叫就叫,”白岙帝君一邊愉悅的解釋,一邊心滿意足的護著存放香囊的位置。
如此幼稚的行為,再一次叫阡苡嘆為觀止。
阡苡想了想,不免尷尬,于是昧著良心,隨口夸獎了句,“帝君好名字……”
阡苡之所以‘昧著良心’,大概就是因為她思前想后好幾遍,但似乎連白岙帝君口中所述‘表’的具體是哪兩個字都不知道……
而白岙帝君方才也只是大概的漏了個發(fā)音在阡苡耳朵里面,并未仔細介紹。
聞言白岙帝君笑得春風得意。半響還是忍不住眉開目笑,他自然是知道阡苡估計也就那么隨口一夸,但不以為意,仔細介紹說,“‘甯宸’,甯,猶寧也。此與丂部寧音義皆同。許意寧為愿,甯為所愿也;
宸,北極星‘北辰’的所在、星天之樞……可不得不說,本座名字后一字沒什么特殊意思,也就是個帝王家的噱頭,而前一字有安寧的意思……”
——白岙帝君款款而談,本來還想再解釋一些什么。但回想自己的名字左右也就話里話外的意識,別人知道自己思考,不需要刻意解釋的一字不落。
免得苦口婆心透露太多,還給阡苡以白岙帝君是在笑話她沒文化似的。
正好有些欲言又止,堂皇時,奚夜妖帝一笑從容。站上前來,“今日之事到此為止,本座這廂先行代替家妹謝過白岙帝君熱情。只是‘甯宸’這等平輩夫婦間才能有的親密稱呼,家妹是斷斷不敢隨意亂叫的,還唯恐辱沒了自己的清白,與帝君的門面,也怕壞了仙界傳承下來祖訓,成仙界上下眼中的眾矢之的?!?p> “都是些陳年舊規(guī),本座生平也不是第一次違反祖訓了,要叫便叫吧,再沒個人叫本座自己都快忘記了自己還有這一個名號在——反正這個稱呼除了父母雙堂之后也沒別的什么人叫過?!?p> 白岙帝君直言不諱,捫心自問名號這種小事他確實沒多在乎,只要不是仇人,叫一聲甯宸又會怎么樣?但他也實在不太滿意奚夜妖帝目下的所作所為,未免太過精明?
白岙帝君正在腹誹,又聽奚夜妖帝說:
“如此家妹便更不能亂叫……”
“奚夜妖帝莫要推托,本座又不是讓你來叫,你何須難以接受?”